第46章 賢惠

第45章 賢惠

沈芷并不想見老同事, 她說沒空。

沈校長又讓她回家吃飯,她拒絕了一次,電話又打來, 她只好拉黑。也不知道沈校長到底有幾個電話號, 也許她應該把自己的號碼換掉。

她對她的生父連厭惡的情緒都沒有, 接到他的電話只覺得煩躁。被愛收獲愛,不被愛收獲自由。如果他對她好, 她未必能拒絕他對自己的那些要求。

回家吃飯順便去相個親,虧他能夠想得出來。

外賣員給沈芷送來大捧玫瑰,沉重得她将将能抱起。同事剛想問是誰送的, 就看到備注只有一個字:我, 問沈芷:“芷姐, 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可真浪漫。”

不僅浪漫,最重要的是有錢,才會在這不年不節的日子裏送出這麽多玫瑰。白晶看見這些花也不免微微吃了一驚,想不到桉城還有如此大方的男人,又轉念一想, 或許是沈芷吓退黃主任的計謀, 沈芷對黃主任的避之不及,除了黃主任本人, 沒一個人看不出來, 可要只是為了吓退黃主任, 這本錢花得也太多了。

沈芷倒沒在意有多少朵花, 她打量着備注裏那唯一的“我”, 忍不住笑,這個備注也只有賀北安寫得出來。當年她丢了手機,用其他號碼給賀北安打電話, 他沒等她說話就問她是誰,她脫口而出一個字“我”,賀北安馬上就知道了這個“我”是誰。賀北安給她寄快遞,寄件人永遠寫“我”。他們之間,并不需要其他的自我介紹。

沈芷把花留在了臺裏,單單拿走了備注的條子,出電臺時,正聽見白晶和別的同事聊天:“明天陳諾來曲市簽售了,我明天是去不了了,真希望他能來桉城一趟。”

賀北安并沒有品雪茄的閑情逸致,如果不是有人幫忙,他連剪掉雪茄帽的耐心都欠奉,直接咬掉雪茄帽點燃的事他幹過不止一次,他對所謂的禮儀并不感興趣。之前許副總帶他去雪茄館,他就是這樣不講究,沒想到竟被一個老美引為知音,還送了他一盒帕特加斯限量版。那個老美抽雪茄抽得很兇,號稱真男人只抽最濃的雪茄,只只雪茄都要過肺,賀北安只見過他兩次,也不知道這麽不要命地抽是否能活到今天。

今天賀北安比以往多了些興致,他拿出了許副總送他的大衛杜夫,親自用長柄火柴為許久不見的萬老板引燃雪茄,他的眼睛盯着火柴的那點兒光亮,等火柴快要燃盡時才丢掉,剪掉雪茄帽,鄭重地送到萬老板手裏。等萬老板拿着雪茄的手開始發顫,賀北安才打開抽屜,取出一盒價值個位數的香煙,抽出來塞在嘴裏點燃,噴出一口煙霧,火星在兩指間閃着,把手上的疤痕映得更加明顯。

“世延跟我說這是養了五年的雪茄,我也分辨不出來,想到您以前好像喜歡雪茄,特意請您過來品鑒一下。”

賀北安撣撣煙灰,看着對面的萬總笑,十分之謙卑,八年前他還沒得勢的時候,是敢當衆扇萬老板耳光的。這話聽在萬老板耳朵裏,拿雪茄的手不禁又抖了一抖。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萬老板患上了帕金森。

萬老板是被賀北安請來的,八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請他上車,他不得不來。

以前桉城的土石方生意都是萬老板底下的,賀北安幫他趕跑了外地來搶地盤的,因此分了小小一杯羹,那時他就看出賀北安是一頭狼,早晚要對他取而代之,為以防後患,萬老板找人狠狠敲打了賀北安一番,直接把他和他手下的人敲打進了醫院。再之後強行被賀北安擠占了一半的土石方市場,沒多久,整個市場就都是賀北安的了。他最後輸給賀北安,不是因為他技不如人,而是他還是一個地道的生意人,是要賺錢的,而賀北安只要贏,錢不錢的倒不重要。賀北安自己賺一百塊錢,能分給別人九十五,他如此不按章法,萬老板只能願賭服輸。

Advertisement

雖然土石方的生意被人搶去了,但萬老板早年積攢的家底兒也夠他吃的,這幾年他在附近城市開了兩家酒店,也算混得風生水起。如果不是馬宇來找他的茬兒,他和賀北安當年結下的梁子也就過去了,他是生意人,不是亡命徒,賺錢才是第一位。當年他找人收拾賀北安那一夥兒人,馬宇找上門來,命根子讓人給紮壞了。一個注定斷子絕孫的男的什麽顧忌都沒有,馬宇這幾年就像一條瘋狗,前些年得罪過他們的都沒落着好。馬宇做事一點兒都不講究,留下了不少把柄,要不是賀北安罩着,早進去了。有前車之鑒在,萬老板打算先下手為強,這些年想搞死賀北安的不只他一個,他做得自認秘密,沒道理賀北安這麽早就知道了。

所以一定是在試探。

等萬老板吸完一只雪茄,賀北安又為他點了一只。好像今天請他來沒別的目的,就是要品鑒雪茄。

賀北安低頭看了下表,掐滅了香煙,抱歉地對萬老板說有事要辦,為了不怠慢萬老板,他一會兒就請其他人繼續伺候萬老板繼續享用。

賀北安說到做到,他一走,馬上來了兩個人,專門伺候馬老板吸食雪茄。

沈芷今天沒騎自行車,走着出了電視臺。她讓賀北安在電視臺附近的路口等她,千萬別過來。要是被拍到他倆在一起,恐怕這事兒永遠也完不了。

來的時候還是夏天,現下早已入秋,秋風送了片葉子到她的頭頂。賀北安撿起她頭頂的落葉,為她系上安全帶,他趁機在她頭發上吻了一下。

“沈芷,說來你可能不相信,除了你,我還真沒怕過誰。我本來想在電視臺門口等你,怕你不高興,又回到了這兒。”他捏了捏沈芷的臉,笑着說,“你說,我怎麽就這麽怕你?”

确實有很多人怕沈芷,當年明豐的實習生,大都覺得陳副總比她和善多了。陳副總好像天生有和人打成一片的本事,靠着這股親和力,即使陳副總不止一次有問題甩鍋下屬,也不妨礙大部分人覺得他是一個好領導。而她天生缺乏這種親和力。

可她不覺得賀北安怕她,他可能比誰都了解她的弱點。

她把這當作玩笑,于是也笑了笑。

賀北安沒問沈芷喜不喜歡他送的花,也沒打聽沈芷對沈校長最新采訪的看法。這些問題并不需問。賀北安是捏沈芷臉的時候,才驚覺沈芷臉上的嬰兒肥已經沒了,其實他早就看到了,也親過她很多次臉,但有這麽鮮明的感受,還是第一次。他并沒因此而縮回手,反而用大拇指在她臉頰摁了摁:“今天你可得多吃點兒,我找了廚子特意做了你愛吃的。”

賀北安家的密碼是沈芷的陰歷生日。

“我當初随手設的,不是記性不好,記不住你生日。”賀北安這樣對沈芷解釋,進門時他一把把沈芷摟進懷裏親了下額頭,如果不是他請的私房菜廚子還在,賀北安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沈芷。

除了沈芷的生日被設為密碼,這個家好像并沒有沈芷的痕跡,客廳裏連她的照片都沒有。可又無處不是她的印跡,她想起當年租了房,和賀北安一起去二手市場買家具,她看中一款無限接近墨綠色的沙發,可和經常見的那款墨綠又有所不同,但沈芷最終沒買,因為這個顏色和大白牆一點兒都不配,她最終為賀北安選了一款灰色沙發。金美花喜歡染布漆家具,沈芷打小對色彩美學耳濡目染,對時下流行的黑白灰配色敬謝不敏,雖然她衣服大致都是那個顏色,但她覺得色彩濃重一些才符合她對家的認知。

而濃重的色彩需要足夠的挑高,否則就會顯得壓抑。她之前買房子的時候為了地理位置犧牲了對挑高的要求,畢竟從實際生活的角度來說,挨着公園三甲醫院和重點學區比挑高要重要得多。她理想中的配色完美在賀北安的家中再現,沈芷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做私家菜的師傅是從省城過來的,一切都收拾好,賀北安讓司機送走了師傅。家裏只剩他們兩個人。

這是賀北安的理想生活,一天忙完了和家人一起吃晚飯,否則日子一天天地好像都在重複,沒有盡頭。

“我那時候最大的理想就是每天能和你一起吃晚飯,只有這樣,才感覺一天沒白忙。”賀北安給沈芷盛了一勺蟹黃豆腐,“嘗嘗,是你喜歡的味道嗎?我記得我當初來找你,你非要請我吃這個,當時咱們得排了兩個小時的隊吧。”

他們好像确實是排了兩個小時,可沈芷早不記得是什麽味道了。她去那家店,是因為周彥同她推薦那家的蟹黃豆腐有多好,她拒絕了周彥的邀請,卻記下了他的建議,在和賀北安去之前她并沒去吃過,因為人均還挺貴的,唯一一次和賀北安一起去,她早忘了菜的味道,只記得賀北安給她描畫開店的圖景。如果不是賀北安提醒她,她還不知道自己記得如此清楚。

沈芷的胃口是被賀北安夾的菜撐起來的,據賀北安的說法,桌上的每道菜都是她愛吃的,并且都能說得出出處。可沈芷對任何一道菜都沒到“愛”的程度,除了眼前人,好像沒什麽引起過她強烈的熱情。她卻不過賀北安的盛情,每一道菜都狠狠嘗了幾口。

即使賀北安告訴明天自有阿姨幫忙收拾,今天他給他們放了一天假。沈芷還是堅持親自把碗筷放進洗碗機。

賀北安去接電話,電話那邊告訴賀北安,萬老板什麽都沒說。賀北安說那你們好好伺候他,雪茄櫃的雪茄都讓萬老板片品嘗品嘗,他自己抽實在是太浪費了。

賀北安的頭擱在沈芷肩上,去親她的耳朵:“你可真賢惠。”

“你對賢惠的标準也太低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