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周一上午八點四十,陳非提前到達公司樓下,一層大堂左側有一個咖啡廳,挂着illy那個十分醒目的白底紅色招牌,上次陳非來面試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他在咖啡廳裏坐了一會兒,等到九點差五分才上樓。
等電梯的時候碰到了一張熟面孔,陳非記得她,趙紫靈跟他介紹過,這是公司的老業務員張海欣,大家都叫她Helen。
陳非對她點頭致意,對方明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亡羊補牢地對陳非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不夠細心,但親和力能夠補強這個缺點,基本具備業務員的素質。陳非職業病地在心裏做出判斷。
進到公司,除了趙紫靈,其他人似乎都到了。負責人事的徐芳看到跟在張海欣後面的陳非,走過來笑道:“陳非,你很準時。”
威揚的員工年齡結構偏年輕,徐芳是她們之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一位,留着一頭齊耳短發,衣着偏保守嚴肅,素面朝天,看起來老成穩重,陳非簽合同的時候跟她打過交道,是個很有分寸的人,該說的交代得清楚明白,不該說的閉口不提。陳非對她的印象很不錯。
徐芳把陳非領到一個辦公桌,上面基本的辦公文具都有,又跟他交代了一下大概的工作的內容。
茶水間裏的兩個人說說笑笑走出來,是趙紫靈的助理簡南希和另一個業務江曉夢,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又是Nancy又是Tracy的。
“早啊陳非。”簡南希打了個招呼,又對張海欣道:“曉夢改了個英文名。”她俏皮地對江曉夢做了個“請”的手勢。
江曉夢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她小聲地說:“Stephanie行不行?”
“是不是有點太長了啊?”張海欣哈哈笑。
“總比叫Tracy強。”簡南希白了她一眼,“西來西去的,我這是我娘給起的名字,改不了,那就只好委屈她了。”說完又對江曉夢補充了一句,“誰讓你是新來的,呵呵呵。”
江曉夢笑得有點腼腆:“沒事,反正Tracy那個名字我也才用了一年。”
辦公室裏其他幾個女孩子都笑了。
簡南希似乎還不打算結束這個關于英文名的話題,她轉頭看向陳非,熱情地問道:“陳非,你的英文名叫什麽?”
陳非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秒,禮貌地微笑道:“你們還是叫我陳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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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跟英文名有關的故事一籮筐,這個因為外貿出口行業迅速發展起來的國家,普羅大衆對所有與“對外”相關的工作都抱持一種不切實際的想象——通常過高或過低。刻板印象包括:你的外語水平“應該很好”,或者“應該很優秀”,“應該在外企工作”之類的,而這總能給某些人帶來一種奇特的優越感。
當然,事物總是一體兩面的,有人會僅僅因為別人有一個英文名而看高對方,自然也有人會産生逆反心理,把這些人通通列入“崇洋媚外”“裝B”的範疇而加以鄙視。這些年來國家經濟越來越發展,懷有這種鄙視心理的人似乎更加名正言順,就像對外國人的态度一樣,微妙地向某種帶有敵意的嫉妒加不屑這個奇特的方向演變。但總體而言,英文名是一個人比較“洋氣”的特征,這是沒有變的。
其實,無論是高看或低看,本質含義都是一樣的——只有過分在乎,才會無法心平氣和。
簡南希對陳非的回答不太意外,她本來只是順口一問,看到陳非略帶猶豫的神色,反而覺得自己有點魯莽了。她笑着豪爽地說:“你還是盡快起一個吧,以後會用得到的。”說完又覺得應該解釋點什麽,于是又加了一句,“我們大老板是個ABC,趙總說英文名他比較對得上號。”
原來如此。
陳非可有可無地點頭應下了。
從此,陳非正式開始了人生中第一份早九晚五的工作。
早上六點半起床,有時候出去跑步,然後洗澡、吃早餐;不運動的早晨,就可以用摩卡壺慢條斯理地煮一杯咖啡,一邊吃早餐,一邊用ipad快速浏覽報紙,他以往長期訂閱Financial Times和Huffington Post,不過,今年到期之後,或許也沒有必要續訂了。
八點出門去上班,通常情況下他能提早15分鐘到辦公室。晚上如果不需要緊急送貨,他一般六點準時下班,閱讀、看碟或者練琴。
周六上午固定是他買菜的時間,先去菜市場買一周所需的生鮮食材,再去大賣場補充其餘雜項。他居住的小區在朝陽區算是相當知名的高端社區,據說某位國內一線女星也住在這裏,但這個社區的名聲并不僅僅是沾了這位女星的光,最主要還是因為它的居民構成——75%都是外資企業駐中國的中高層管理人員。這直接影響了整個社區的生活設施走向,各種時髦的餐廳、咖啡廳、有機食品超市,看起來是賞心悅目,對于現在的他而言,卻未免有些華而不實。他花了兩周的時間找了數個周邊的菜市場,都不甚理想,不是選擇太少就是不夠規範,後來偶然在樓下一位熱心大媽的介紹下,才徹底解決了買菜的問題。
上班族生活對他來說是非常新鮮的體驗,刻意讓生活瑣碎地充實着,仿佛要彌補前一段時間的頹廢荒蕪,買菜、做飯、鍛煉身體,這些充滿生機的行為會讓他産生一種微妙的錯覺,似乎他對生活和未來依舊充滿期待。這就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不管願不願意,他得通過某種形式知道自己還活着,哪怕只是形式。
工作找得順利,收拾房子就只能利用周末的時間,好在繁雜緊急的事情前段時間都基本解決,現在就是偶爾踩到地雷,比如熱水器太久沒用突然壞了之類的。
這個公寓是他三年前在北京買的,短短幾年間,價格從第一期的6000多一平米漲到現在的五六萬。陳非是在一萬八的時候買的,第二期的房子,120多平方,帶了一個小陽臺,原來是三室一廳兩衛,陳非嫌空間小,拆了一個房間,客廳和主卧各擴了十來個平方,浴室合并,變成兩室一廳一衛。
他買房時沒想過有一天會在北京常住,純粹是出于半投資的心理買了這套房,大手筆拆完之後,內裝修就懶得動了,家具也沒有配得很齊全,只簡單布置了房間和客廳,應付自己偶爾出差來時住住而已。
到北京的第三天他就去了一趟無印良品,花了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把餘下的家具買齊。陳非的效率高,無印良品效率也高,當天下午就把大部分家具送貨上門,只有一件書櫃,因為陳非定的尺寸特別大,他們要從上海的工廠組裝好再送過來,所以拖到了這個周末。
今天總算可以開始整理他那些寶貝書籍了,昨天打掃書房花了不少時間,很累,但很有成就感,他難得一夜無夢地睡到天明。
早上睡到自然醒,起床給自己煎兩個荷包蛋,烤六片土司,一杯現煮咖啡,在上午的陽光中悠閑地用完早午餐,又看了好一會兒報紙,才慢悠悠地晃進書房。
走到牆角,那邊堆着八、九個快遞的紙箱,他不自覺伸出手摸着這些箱子。這次離家,已經做好了完全與過去的自己道別的準備,他連衣服都沒有多帶,唯獨這些書,從未想過抛棄,也抛棄不了。這些書不僅是他的過去,也是他到目前為止的整個人生中,唯一引以為傲的部分。
他把箱子平鋪列開放到地上,商業管理、哲學、文學、藝術圖冊&建築學、人文&語言……每個箱子上面,都用黑色馬克筆寫着箱子裏面的書籍內容,端正而清晰的字跡顯示着收拾的人當時的從容細致。拿出拆信刀,從藝術圖冊&建築那箱開始拆,拆一箱整理一箱,他有條不紊地按照某種順序拆箱子,胸有成竹地按照類別擺放到書櫃上,一看就知道必是對箱子裏面的東西了如指掌。
最重的各類畫冊、攝影集、建築集放在最下面兩層,上面兩層是建築學和攝影的各類書籍,再上面是中國文學;一整套十本英文音樂字典自然是放在另一個架子的最下面,各類音樂著作放兩層,從古至今的各類外國文學占據了上面的其它幾層空間,中文的,英文的,法文的,不按照語言歸類,只按照內容擺放,顯示着主人這三門語言不分軒轾的水平。其餘的書籍也是如此分類。他一本一本整理,搬到某些書的時候會停下來翻一翻,似乎一點兒也不着急。
不知不覺間,西曬的書房裏面灑滿淡金色的夕陽,把坐在地上的那個清瘦身影籠罩在金色的光暈裏面,陳非拆開最後一個箱子,他的手頓了一下,半天,拿出放在最上面的一個A4大小半厘米厚薄的相框,那是一張全家福,坐在前面的是一對保養得當的中年夫妻,丈夫天庭飽滿,雙目有神,妻子頭發全部绾在腦後,優雅得體,夫妻的背後站着兩女一男,中間的少年十七八的模樣,眉宇間還沒有完全脫去少年的稚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靜地看着鏡頭。
這張相片是陳非考上大學的那個暑假,父親特地請攝影師到家裏拍的,那是父親事業最得意的時候,那時候母親的身體還沒有任何疾病的征兆,天天變着法子給家人做美味料理。那時候,大姐還沒結婚,小妹還把自己當成是世界上最好最厲害的哥哥,陳非考上了第一志願的重點院校,人生才剛剛開始要飛翔,一切都顯得那麽美好……
陳非撫摸着照片上面母親美麗溫婉的容顏,照片上的人有着和陳非一模一樣的內雙杏眼,眼角眉稍卻要溫柔得多。只是,當年年少的自己,看不懂那溫柔之中藏着的不快樂。啪嗒,一滴眼淚打在相片上。他如夢初醒,趕緊擦去那滴淚,又把相片仔細擦了一遍,收進書桌最底層的抽屜裏。
收拾完書房,上午的悠閑心情卻已不複在。相片勾起了所有不愉快的回憶,這些日子以來刻意收起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中如跑馬燈般掠過,幾乎塞爆他的大腦。
沒有心情做晚飯,就随便吃一點速凍水餃了事。吃完又呆呆坐了半晌,走到牆角那臺二手鋼琴前面,翻開琴蓋,他撫摸着那些熟悉的黑白鍵,Holy Dungeon的音符從他指尖流瀉出來,一遍一遍,彈到指尖發熱發麻,彈到頭腦不再思考。Maximiliam說得對,being lonely might be painful sometimes, but at least it feels real.
威揚商貿公司成立的時間不到一年,目前在四家百貨公司有櫃臺:新光、國貿、燕莎和新東安。除國貿以外,其餘三家都提供小型儲物櫃給賣家,大大節省了公司倉儲和送貨的成本。這些食品單價高又嬌貴,還有一些需要低溫保存,趙紫靈核算成本之後,決定把辦公室裏最小的房間拿來做倉庫——夏天有中央空調,冬天可以把暖氣關掉,既節省了另外租倉庫的成本,更重要的是方便她管理進出貨。因此,陳非平時的辦公地點就在公司裏。
這份工作對他來說游刃有餘,所需要的不過是一份細心,幾乎不怎麽需要動腦。公司規模太小,負擔不起專門管理庫存的軟件,趙紫靈要求他經常跟送貨的司機老張去商場走走,檢查每種單品的銷售情況,及時調整貨架,對這個安排他也沒有異議,勞逸結合,何樂而不為。
陳非很欣賞自己的上司趙紫靈,盡管她還經驗不足,不太懂得怎樣做一個管理者。趙紫靈的個性就像第一次見面時表現出來的那樣開朗直爽,公事上有沖勁又敬業,幾家店都被她經營得有聲有色,營業額穩定增長。她對員工也很大方,店裏的當日營業額特別好的時候,她常會請大家吃飯。有這樣的上司陳非覺得挺好,到目前為止,他沒有後悔過自己簽的是被同事笑稱“賣身契”的五年長約。
趙紫靈提過威揚還有另外一個股東,陳非進公司後才慢慢了解,趙紫靈并不算公司真正的老板,她只擁有威揚30%的股份。威揚的大老板顧靖揚,陳非進公司三個月了尚未見過本尊,關于他的八卦卻已經聽到耳朵長繭。
聽說他是ABC,出身世家,家庭條件非常好。
聽說他是Stanford的高才生,年紀輕輕就在好萊塢創立了自己的動畫制作公司,并且很快擴張到影片發行行業,他的公司GMJ于2002年成功在納斯達克上市,當時他才剛滿26歲。
聽說五年前他決定轉戰亞洲,并率部親征,親自坐鎮北京,繼續在中國市場創造奇跡。他的公司GMJ就在他們這個寫字樓的頂樓,整整兩層都是他們的地盤。
當然,事業有成的男人固然是所有人樂意關注的對象,如果這個男人正好又擁有出色的外表,這樣的男人才有資格成為女人們津津樂道百談不厭的話題焦點。
聽說,顧靖揚正是這樣一個全方位的上帝寵兒,按照簡南希誇張的原話,“帥得超越了人類的範疇”。所以,毫無意外地無數芳心系于一身,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她們美麗能幹的趙總。
這樣一個完美得似乎更适合以男主角的形式出現在小說或者電影中的男人,居然是他們這個小公司的投資人,難怪辦公室的女性們天天挂在嘴邊,十分以他為榮,天天念叨,樂此不疲。一提到顧靖揚,大家就啧啧贊嘆,連已婚的May和老成穩重的徐芳大姐聽見了,都會贊同地插一句:“唉,老板确實是帥……”
對此陳非也不覺得煩,以前的他個性嚴謹,素有威望,下屬們一見到他出現在公共辦公區,立刻噤聲做鳥獸散,他從來沒有機會體驗這種“茶水間文化”。而如今,他只是他們當中普通的一員,公司的女孩子當着他的面讨論八卦從來肆無忌憚,感興趣談不上,但也不至于排斥。
中秋前後,零售行業進入一年中最忙的季節,商場的銷售忙,負責倉庫的陳非也不例外。平常每隔2-3天才送一趟貨,現在天天往商場跑,有時候一天還要補一兩次單,晚上加班也開始成為家常便飯。
這天下午五點,陳非送完一批貨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外套。四季分明的北京入秋之後,下午已經開始涼。他出門的時候只穿了一件短袖polo衫,風一吹直起雞皮疙瘩。
穿上外套,他走進茶水間去倒茶,意外地看到Nancy、Helen和改名為Stephanie的江曉夢全聚在茶水間開小會。
“老板等會兒真會過來?”Helen一臉掩不住的激動興奮。
陳非一愣,顧靖揚要過來?是因為趙總要出差的事吧?
“千真萬确!剛才趙總吩咐我出去買老板最愛喝的咖啡。”
“哇!我終于又能見到我們的王子了!!”Helen滿眼的星星,和她手上捧着的橘色馬克杯上面那只大加菲惺忪的睡眼相得益彰。
陳非一向不參與她們的讨論,但他不喜歡把吃食飲料拿到放着電腦的辦公桌上,也就無可無不可地繼續在窗邊站着。
幾個女孩子對他的加入不太在意,在辦公室裏,陳非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話雖不多,卻總是一副禮貌和氣的樣子;作為辦公室裏唯一的男同胞,他自從進公司後便自覺包攬了辦公室所有的粗重活計,輕而易舉地建立了好人緣。 三個月下來,辦公室裏的女生早就沒把他當外人。
“哈哈,你個色女收斂點,你要是敢對着老板流口水,趙總絕對會辦了你。”Nancy亦真亦假地推了Helen一下。
“你少胡說八道了,我對我們家小安安可是非常忠貞的!”Helen憤憤地握拳,然後又搖頭晃腦:“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陳非已經很習慣她們談論顧靖揚時的那種态度了。王子一樣的男人、童話一樣的人生,這是人類自開始會講故事時就無法抗拒的誘惑,盡管随着年齡的增長,經歷世事之後人們就會或多或少地明白,真實的人生與“完美”從本質上是無法調解的對立,這并不會影響人們依舊會被那些光鮮亮麗的、波瀾壯闊的、跌宕起伏的故事所吸引,就好像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成就世人津津樂道的閃耀光環,而那背後真實存在過的艱辛和黑暗都不值一提。
多少無法言說的痛苦、令人絕望的人性的陰暗、刻骨入髓的悲傷,藏在那些所謂的“完美”人生背後,不為人知。他微微垂着眼,掩住了眼裏所有的情緒。
與陳非一樣淡定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就是跟他同期進公司、同樣沒有瞻仰過顧靖揚尊容的江曉夢。倒不是江曉夢不合群,按說她剛畢業沒兩年,也正是少女心的年紀,但是江曉夢有一個很妙的個性,她對帥哥的審美,很遲鈍。
讀大學的時候,她也常常被舍友拉着四處去瞻仰系草校草之類的風雲人物,但是奇怪的是,每次看過都覺得百聞不如一見,完全不像舍友們形容的那麽驚天地泣鬼神,導致她後來得了一個外號,叫做“遲鈍妹”。
不過江曉夢對此不以為意,她堅信是她的那些同學們太幼稚了,才會分不清電影和現實,随便一個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就被她們幻想得天花亂墜。沒錯,電影裏帥哥不少,但是那都是畫過妝調過燈光喬過角度,加上電影裏各種氛圍渲染的。怎麽可能有人能帥得一出場就天雷勾動地火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自認很理智很現實的小江同學對于“帥哥”這種生物的真實存在,始終持保留态度。
只是,Nancy和Helen都可以算得上是“熟女”級別了,還有May和徐姐兩位“師奶”級的人物,她們都交口稱贊的人,又得長得什麽模樣?自從在大學裏被舍友無數次摧殘之後,江曉夢已經很久沒有産生了這種微妙的期待了。
“我倒要看看能帥到什麽地步。”她也抱着杯子,撇撇嘴小聲道。
Nancy和Helen對視了一眼,悠哉游哉道:“要我說,老板可是那種連男人都會忍不住妒忌的男人啊。”Nancy說完,正好對上陳非轉過來似笑非笑的臉,她連忙笑道:“當然啦,我們陳非也是美男子一個哈!”
陳非對任何人都是溫文有禮的,尤其是對女生。他對Nancy溫和地笑笑:“被你說得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了。”
正說着,趙總辦公室的門打開了,趙紫靈從裏面快步出來,手上拿着手機,滿臉開心的笑容。她走到門口拉開了門:“你來了。”一邊說着,一邊把人迎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