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仙首夫人2 她是替身?
“今日我們齊聚在此,恭賀雲宗主千歲大壽……”
時羽重新恢複意識,就聽到一個雄厚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抑揚頓挫地說着一串賀壽的祝語:“……讓我們共飲此杯!”
接着就是衆人齊聲慶賀之聲,時羽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身在一個大殿之中,殿中坐滿了仙門衆人,全是各宗派有名有姓之人,個個穿得鮮妍亮麗,滿臉是笑,喜氣洋洋。
而剛才那說了一串賀詞的,還是象首宗首席弟子常宏,也是常歸鶴的獨子常音晚的父親,可此人在方才被她一劍劈飛,應該與常歸鶴等人一樣,不死也廢了。
而被她廢了丹田的常音晚則坐在常宏下手,臉色紅潤,明媚嬌豔,半點不見蒼老之色。
她雙瞳顫動,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端着的酒杯,杯中酒水輕晃,如她震愕的心。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仙首夫人可是喝不慣我們象首宗的洛辰釀?”常宏一語,令殿中人都向上首看去,雖然此番是來雲瀾宗慶賀宗主雲牙子千歲整壽,但修真界中尊卑分明,是以雲牙子這位壽星并未坐在上首,反而是他的徒孫,也是當今仙門之首霁明君雲遂與其夫人高坐首座。
而衆目睽睽之下,只見那位新鮮出爐的仙首夫人面色有異,端着酒杯遲遲未飲。
雲遂也察覺到時羽的異常,側首低聲詢問:“夫人?”
時羽穩住心神,擡眼定定看着雲遂。
錦袍玉冠,雍雅無雙,眼中一片比夜色更淡薄的清冷。
他倒是沒怎麽變,依然是這般無情無欲,任何時候都無動于衷的樣子。
如果沒弄錯,此時應該是兩人大婚兩個月後,回到雲瀾宗為他師祖祝壽。
須臾之間,她已經強自定下心神,勉強擠出一個笑,舉起酒杯遙遙對着下首的常宏,壓下心中對象首宗的恨意和惡心感:“宏侯說笑了,傳聞洛辰釀,是星辰墜于洛水,經千年才演變出的泉水,每十年才有機會汲得一縷。後用六六三十六種珍稀仙草仙果釀于這泉水之中,于地底深埋百年才能得到這麽一壇洛辰釀。我出身微薄,往常只聽說過這洛辰釀的雅名,今日借着師祖壽辰宏侯敬呈美酒,才有幸得見,一時有些好奇罷了。”
說着對着左下手頭發花白,一身仙風道骨的雲牙子行了半禮:“師祖,羽失禮了。”随即一飲而盡,大大方方地将杯底朝常宏撂了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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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晚輩,但也是仙首夫人,沒有人能讓她行全禮,這就是修真界的規矩。
她被人當場抓住走神,本是比較失禮的事情,常宏若有意挑錯,能讓她下不來臺。但她卻落落大方地應對,口齒清晰,不疾不徐,言之有物,頓時讓衆人頗有好感,而且她對于自己的出身毫不避諱,态度磊落,更是讓人有些刮目相看。
絕大多數人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仙首夫人,兩個月前大婚不算,那時時羽全程蓋着蓋頭,人們只知道這一任仙首娶了一個寂寂無名的,年輕得過分,修為也低得可憐的女子,這一次不少人來祝壽主要是奔着想見識見識此人來的。
“沒想到這仙首夫人,修為雖低,但這氣度卻是比起大宗門的嫡傳女弟子來,也不遑多讓啊。”
“我早說了,這仙首夫人豈是尋常人當的?選她來做,自是有深意的。”
“修為說低也不低,你們可知,這位夫人今年才不到半百之歲,據說已是滌身境後期,以這個年紀來說,算不得十分出色,但也是中上了。”
人們竊竊私語起來,又不由地将目光投向常宏身邊的常音晚。
都知道象首宗有意将常音晚許配給霁明君,結果被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時羽截胡,人們不自覺将兩人在腦海中比較了起來。
常音晚今日盛裝出席,華服翠飾,妝容張揚,但比起上首淡雅中不失威儀,四兩撥千斤的仙首夫人,足足大出近兩百歲的常音晚更像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剛才還和常宏撒嬌呢。
“若是将這兩人掉個位置,常音晚坐在上首……”
“似乎不太美妙呢。”
“罷了罷了,休提休提。”
聽着衆人自以為隐蔽的議論聲,常宏的臉色有些發沉,他想找時羽的不痛快,卻沒想到反而讓時羽說了這麽一大段,得了表現的機會。
常音晚更是臉上再無笑意,好像立刻能哭出來似的,咬着下唇看着坐在上面的雲遂和時羽,這兩人均是白金色的禮服,顯得那般登對,卻像一片利刃般深深紮進她的雙眸。
她驀地站起,一聲不吭地跑了出去。
“哎!音音!”常宏叫也叫不住,在衆人古怪的目光中,失禮難堪的成了他,還要給今日的壽星賠罪。
雲牙子撫了撫白須,笑道:“無妨無妨,小孩子家家,許是有什麽急事呢。”
常宏臉漲紅,常音晚是小孩子家家,那時羽又算什麽?豈不是更顯得他方才與一個比女兒小百歲的後輩計較很不大度?
常宏帶來的象首宗弟子也頗覺得臉上挂不住。
時羽卻無心去欣賞常宏等人的狼狽,硬撐着又坐了會,等到壽宴過半,以不勝酒力為由先行離席。
雲遂看了她一眼,沒有阻攔:“洛辰釀有增長靈力之效,後勁頗強,我讓人給你找個地方休息,你趁機運功将酒力吸收。”
說着招來一名雲瀾宗的女弟子。
這次兩人前來祝壽,因為身份,已是有些喧賓奪主,所以都沒有帶随從。
時羽眼中有些迷惘,似乎才記起,這個男人雖然冷淡,但對自己還是關心的。他喜靜少言,若沒有正事,讓他多說一個字都難,除了時羽,沒有人能得到他這樣一番叮囑。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抱有能打動他的奢望。
時羽出了大殿,被夜風一吹,頭腦清醒了很多。
酒性發作,靈力上沖,她确實不太舒服。
“夫人,請這邊來。”她跟着女弟子慢慢前進,心中一點點梳理着。
看來她确實是重生,重生到了十年前。
這一年她剛剛嫁給雲遂,而雲遂繼任仙首也才二十餘年。
上任仙首意外身故,神宮裏群龍無首,很是混亂了一段時日,匆忙舉行新仙首選拔大會,修真界各宗門弟子踴躍參與。
最後是雲遂勝出。
這其實是理所當然的,雲遂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鳴靈境修士,以不到兩百歲之齡,通過神宮考核,得封修士最高爵位“君”爵,也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君”爵修士,“霁明”這個封號,還是上任仙首親自給取的。
那些競争者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一般而言,仙首是五百年一換,和平禪讓,整個神宮從上到下都換一撥班底。
但上任仙首當了才三百多年就死于意外,雲遂上位後,其他位置的人自然不願意退下來。原以為雲遂年紀輕又初來乍到,會被那些老人牽制架空,但他卻手段淩厲強硬,短短二十年就将神宮上下一通洗牌,重要職位全部換上自己的人,老一派人不得不黯然退場。
因此,雲遂不僅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仙首,也被評為最強勢的仙首。
他掃除障礙後,人們都以為他要繼續大刀闊斧地給修真界來一番動作,但他卻又沒動靜了,悠閑泰然地坐着他的仙首,并不過多幹預各大小門派的內務。
似是強勢,又似寬厚,有能力雷霆發作,又不濫用權勢。一緊一松之下,讓人越發摸不清他的性情,也越發令人敬畏。
這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仙首,自然衆仙門都希望能抱上這條大腿,而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結親。
象首宗就千方百計想把宗主孫女常音晚嫁給雲遂。
但雲遂卻選擇了時羽。
時羽十六歲才踏入修行之路,比常人晚了足有十多年,至今也不過修了二十年,修為堪稱粗淺,又是出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時家,她一躍成為萬人之上很是受人诟病。
她一方面備受壓力,也自知能力不足,沒有底氣,不敢多生事端。另一方面又想事事做到最好,讓雲遂真正喜歡上自己。所以無力、也無能去幫扶娘家。
時家出了個仙首夫人,卻也除了當初那些聘禮外,并沒有得到別的實質好處,反而還受人指點嘲笑,甚至上門挑釁。
外公和姨母諒解她,但表哥等同輩卻對她頗有怨言。
那時時羽總想着以後補償時家,但誰知道,常音晚竟那樣歹毒!
時羽停下腳步,心中恨意翻湧,又無比急切,恨不得馬上禦劍飛去家中,看望還好好活在世上的親人。
“夫人?”前面女弟子不解地看着她。
時羽剛要說話,前面出現個人,笑盈盈地說:“阿羽,你這是喝多了?我扶你去師兄的院子歇息吧。”
那女弟子忙道:“馮師姐,霁明君交代讓我帶夫人去明苑。”
這出現的女子就蹙起眉頭,很不滿似地說:“明苑?師兄也太不像話了,哪有讓自家夫人住客院的道理。”親熱地拉起時羽的手,“他呀,就是這樣,冰塊一樣,我回頭說他去,我帶你去他的院子。”
林染看着對方,久遠的記憶湧上腦海,此人是雲遂的師妹。
雲遂的親爹是雲牙子首徒,早早離世,除了雲遂之外,還收了一個女弟子,就是這個馮瑤,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情分非同尋常。
馮瑤也自然而然愛慕着雲遂,如果說常音晚是象首宗想要塞給雲遂的,那馮瑤就是雲瀾宗希望雲遂娶的人。
前世也有這麽一出,馮瑤話裏話外指責雲遂把時羽當外人,暗示她與雲遂才是最親近的,其實就是為了激時羽去雲遂住的院子。
但前世自己是怎麽回應的?
她喜歡雲遂,年少天真,滿腔熱情,追着他纏了好久,突然有一天,他說他需要一個妻子,問她願不願意。
時羽好似被天降巨石砸中,整個人都歡喜傻了,成婚後不敢有一絲越矩的行為,生怕惹他不開心,所以聽了馮瑤的提議後,她直接拒絕了。
可此時此刻,腦海裏突然浮現常音晚怨毒的聲音。
“你可知,雲遂師兄看你的時候,是透過你看着誰?他在雲瀾宗的院子裏有一幅畫……”
當時她沒有上心,此刻才有點悟出這話裏的意思。
難道,自己還是個替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