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宅
奚含章終于帶着許諾回了老宅。
車子開在平坦的公路上,遠遠可以看見奚家別墅的大門。許諾知道奚家是H市的望族,但不知道居然望到這種程度。
車子開過大門,兩旁是寬闊的草坪,地上的水龍頭正涓涓地噴着細流,在陽光下彎出幾條小彩虹。奚家的主別墅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遠遠已經可以看見傭人忙碌的身影在拱門回廊之間穿梭。
許諾一直轉頭望着窗外,面色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麽。奚含章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一只手,“我們每個月回來吃一次飯就行了。”
許諾轉回視線,還沒對上次的不歡而散釋懷,不想回話,又怕他有想法,于是扯了扯嘴角,低低說道:“原來我真的嫁了一個大戶人家。”
奚含章笑容一滞,許諾連忙道:“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她說得很急,倒顯得有些心虛。上次的風波在兩人心中都留下了不大不小的痕跡。這段時間以來,許諾一直小心翼翼,而奚含章則覺得她仿佛又離他遠了些。
于是,奚含章輕輕颔首沒再說話。
兩人來到大廳,奚家能來的差不多都已經到齊,只有奚含章的三叔四叔兩家還在國外,不能及時趕回。
奚老先生正在跟長子奚長天品茶,奚含章帶着許諾上去見禮。
“爺爺,爸。”奚含章叫道。許諾連忙跟着叫人,這才發現這兩人看上去比照片上更年輕。
奚長天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并沒有一般人見到兒媳的熱情。奚老爺子犀利的目光落到許諾身上,許諾有些犯怵,不着痕跡地往奚含章身邊靠了靠,奚含章握着她的手緊了緊,以示安慰。
奚老先生眼尖地發現這些小動作,擰了擰眉,卻道:“既然今天的主角到了,那就開飯吧。”說着便起身要往餐廳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奚長天這時候連忙站起來撫着她,奚老先生卻推開他的手,挺直了背,聲音洪亮,“不用你扶。”
奚長天看着父親硬朗地背影,無奈地笑了笑。轉眼目光又落在奚含章身上,正要說話,奚含章卻只是對他點了點頭,随即擁着許諾跟上爺爺的腳步。
許諾回頭看了一眼,只見奚長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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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奚含章。
奚含章摸摸她的腦袋,低頭在她耳邊道:“有些事你看明白就好,別想太多。”
他的氣息灑在她的耳根,許諾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點點頭。正要落座,對面忽然傳來一道悅耳的女聲,“之前還在想是哪家千金讓含章動了結婚的心思,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許諾擡頭看去,只見對面坐着一個雍容貴婦,應該是在照片上見過的,卻一時想不起來。
奚含章适時替她解了圍,笑道:“姑姑,現在不就讓你見到了嗎?”
說着,他看向對面,在看到姑姑身邊的蘇芩時,笑容一隐,撇開了目光。
許諾這才想起對方是誰,奚家人數衆多,昨晚奚含章雖然給她看過一些主要人物的照片,但她還是不能記全。她目光閃閃,落到姑姑旁邊的年輕女人身上,這個女人坐在奚長天身邊,但她并沒有在照片上見過。
奚含章對她說過,他的生母早在他十四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那現在這位……
她沒再細看,低頭盯着自己面前的筷子。
桌上還有兩個四五歲的孩子,與奚含章同輩,乖乖由保姆照料。
奚老先生一直默默坐在主位,時不時問身邊的管家幾句,幾次之後臉上終于有了不耐的表情,大手一揮宣布,“開飯!”
話音剛落,飯廳外面便傳來一道含笑的男聲,“爸,您不打算等我們了?”
許諾向門口看去,只見奚長洲穿着一身得體的西裝,身邊站着一個穿着籃球服的男生,看上去與許諾差不多大。
“爸,我可是特地跑到含澤學校,把他從球場接回來。”
奚長洲一邊說着,一邊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蘇芩這時僵直了背,看了父親一眼,又看向冷臉的奚含章,最後把求助的目光落在丈夫身上。奚長天輕嗽了一聲,“快坐下吧,別讓大家等着。”
奚含澤這才在父親身邊就坐,一直默默無語。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許諾明顯感覺到這個大家庭裏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看向一旁的奚含章,桌子下的手馬上被他握住,許諾心裏放松了一些,食不知味地吃着東西。
飯後家中的女眷便開始打麻将,奚含章帶着許諾在花園裏散步,許諾幾次想要開口,但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不得不停下腳步,說道:“含章,我……”
奚含章回頭看她,“怎麽了?”
許諾站在他面前,雙手攥着他西裝的衣角,欲言又止,“反正我覺得很奇怪。”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想太多,反正今後你不會經常來這裏。”
“可是……”許諾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不遠處跑來的奚含澤打斷。奚含澤站在兩人面前,有些腼腆地看了許諾一眼,然後把視線落在奚含章身上,目光中帶着歉意,“哥……”
奚含章轉頭對許諾道:“小諾,去找徐阿姨幫我們泡兩杯茶。”
許諾抿着唇不願意走,奚含章拍拍她的腦袋,“聽話。”
說話間,管家從主屋出來,見了許諾說道:“老爺請你過去一趟。”
他口中的老爺便是奚老先生,奚含章皺了皺眉,下意識不想讓許諾過去,但爺爺的話他也不好違抗,再加上他與奚含澤的話并不想讓許諾聽到,便說道:“小諾,快過去吧。”
許諾沒法,只好跟着管家進屋,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一眼花園中的兩人,只見奚含章背對着奚含澤,而奚含澤正對他說着什麽。
再回頭是管家和善的笑容,“老爺在樓上書房,自己上去吧。”
許諾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上樓遇到奚長洲,他照例是一副雅痞的模樣。許諾有意回避,低下頭正要與他擦肩而過,卻不想,他的一句話讓她一下子定在原地。
奚長洲說:“楊老師的小情人。”
他挑着嘴角,眼中閃着明顯的惡意。
許諾臉上血色忽然褪盡,背上忽然浮起一層冷汗,她緊緊握住身後的樓梯扶欄,身子靠在上面,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原來他們真的見過。
奚長洲往樓上看了一眼,将她逼入樓梯間一個無人的角落。晦暗的光線擋不住他眼底的邪笑,他忽然伸手在許諾頰上摸了一把,搓着指尖,像是在回味剛才的觸感,最後他把手指放在鼻下輕嗅,一臉陶醉。
“你長開了,比當年更漂亮,我差點認不出你。”他頓了頓,坐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奚含章一頭撲在你身上。”
許諾喉間一陣惡心,過往的繁雜在她眼前閃現,讓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奚長洲又逼近她,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別這麽緊張。你不是要去見老爺子麽,要是被他知道可就不好了。”
說完,他竟朝她耳中吹了一口氣,許諾勉強抑制住全身的顫抖,但喉間仍止不住咕哝了一聲。
奚長洲做完這些後便退開,拍拍她發僵的臉頰笑道:“老爺子等着你呢,快去吧。”
說着就要轉身離開。
許諾腦中一瞬間閃過很多東西,她忽然開口叫住他,握緊了雙拳,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
“你想怎麽樣?”
奚長洲頓住腳步,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許諾又說:“你想說出去嗎?”
“你害怕?”奚長洲反問。
許諾虛張聲勢地挺直了腰背,“不,我不怕!”她揚揚下巴,“大不了我跟奚含章離婚,到時候丢臉的也是你們奚家!”
奚長洲笑了,有些諷刺。
“呵,奚家丢臉?”他眯着眼,将這幾個字在嘴裏咀嚼一番,然後才看向她,“你太天真了,到時候丢臉的只會是奚含章……”他哼了一聲,慢慢說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這麽快就公布出去。”
許諾看着他,多少察覺到他與奚含章之間的恩怨。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落入圈套的兔子徒勞地盯着獵人的一舉一動。
奚長洲最後離開前說道:“許諾,你真是個驚喜。”
許諾仿佛全身脫力一般,重重往身後的牆上靠去,手心裏一團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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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老先生看着眼前的女孩,銳利的目光将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番。這個過程中,許諾始終垂着頭,不敢與他對視。
最終奚老先生輕嗽了一聲,“我并不看重門第。”許諾心裏一提,又聽他說道,“作為奚家的媳婦,我不要求你能獨當一面,但是進退有度你必須做到。”
許諾額上已經細細密密地出了汗,她還未來得及從奚長洲的陰影中走出,便又走進奚老先生設下的陰影。這一個表面其樂融融實則複雜的大家庭已經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她第一次如此地渴望奚含章能夠在她身邊。
奚老先生見她始終低着頭,不由提高了聲音,“跟長輩說話時,不能總是盯着自己的腳尖。”
許諾心中一凜,擡起頭愣愣地看着他。奚老先生不滿道:“也不要突然看向對方。”
書房是複古的裝飾,兩面牆上都是紫檀木的書櫃,整整齊齊堆放着厚實的書本資料。地上是暗色的地毯,一張黑色的大書桌放在窗下。
奚老先生便是站在書桌後,背着雙手與她講話,眼神犀利如鋼錐。
許諾孤零零地站在書房中間,從沒像現在這樣不知所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