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告別
“找律師吧,含章。”
奚含章聽她在耳邊柔柔地說了一句,就好像以前每次跟他說悄悄話一樣。
因為許諾落座的時候就脫掉了大衣,所以此時身上只有一件無袖的裙子,兩條光滑的胳膊軟軟地挂在他脖子上,在她即将離開的那一剎那,奚含章心中忽然閃過濃重的不舍,然後就這麽出乎意料地攬住了她的腰。
許諾不能推開,只好踮着腳尖任他抱着。奚含章灼熱的呼吸在她額邊,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正在慢慢變得急促。
奚含章緊緊地抱住她,酒店的樂師此時已經換了一首曲子,是給愛德琳的詩。樂聲中兩人都保持着沉默,好像一部老舊的文藝片,兩個久別重逢的戀人在浪漫的背景中深情相擁。
可惜他們不是這樣。
最後還是許諾先開了口,“含章,別這樣,被那些工作人員看到了呢。”
因奚含章來時定下了整個頂層,所以此時這裏只有他們兩人以及酒店的工作人員。
許諾說完這句話後便想推開他,奚含章手上力氣松了松,卻很快又攬得更緊,“小諾,我們可以再等等。”
等什麽?等爺爺屈服?
許諾笑了,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懷裏,然後踩着音樂的節拍小小地走起了舞步。她聲音低低的,像是嘆息,“我們都知道不可能的。安正需要你,爺爺寧可毀了你也不會讓你真正離開安正,甚至是和安正對抗。”
奚含章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奈,太長時間的順風順水讓他忘記了背後的爺爺,如今被他掣肘,不得不說是自己大意。他輸了第一局,今後的局面就不好打開,回安正是他最好的選擇。
但是,回安正的代價太大!
奚含章恨不得把許諾揉進自己的身體裏去,他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你願意等我嗎?”等他扳回城池,然後再續前緣。
許諾嘆了口氣,她生命裏碰到的兩個男人,在面臨選擇的時候,都選擇了讓她等,可是她其實是個很沒耐心,卻又很需要安全感的人啊。等待是多久,誰知道呢?又或者,等啊等,再等來一場反目。
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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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的雙臂從他脖頸上離開,然後繞到後腰他的雙手上,一點一點讓自己從他掌心離開,她舔了舔唇,說道:“離婚後再說吧。”
**
兩人回了鳳凰山的別墅,許諾沉默無語地走在前面,奚含章跟在她身後。許諾上樓走到主卧門口,剛要開門卻停下了腳步,她回身看向奚含章,表情有些苦惱,“我去客房睡吧。”
奚含章攔住她,“還是我去客房。”
許諾站在門口,雙手揪着裙擺,回了一個字,“哦。”
奚含章又看了她一眼,然後沉默不語地轉了個方向,往走廊另一頭的客房而去。許諾看着他的背影,過了一會兒他走到客房門口,停下來,開門。
他沒有進去,一直停在門口,許諾也一直看着他。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奚含章終于推門跨進了客房,然後,門輕輕地阖上。
許諾轉回視線,揉了揉眼睛,指尖摸到一片濕潤。
**
第二天早上許諾沒有見到奚含章,馮姐說他一早就出門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許諾“哦”了一聲,沒再追問。到了下午,奚含章還沒有回來,許諾卻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爺爺打來的。
接到電話的時候許諾沒有一點驚訝,甚至她還覺得這個電話來得有點晚。
奚老先生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開門見山,“我希望你們盡快離婚。”
許諾默默地聽着,她靠在露臺,看着樓下園子裏鮮紅碧綠的花草,像是出神一般,沒有說話。奚老先生又道:“含章是我最看重的小輩,我必須幫他除掉身邊的障礙。”
許諾彎了彎嘴角,笑了笑,然後說:“那五叔呢?您為他花費這麽多心思。”
奚老先生默了默,然後才意味深長道:“含章不能沒有對手,長洲也不能高估自己。”
許諾歪了歪頭,最後了然地笑了。她想了想,說道:“您放心吧,我很快就會給您滿意的答複。”
結束與奚老先生的通話後,許諾又在露臺呆了一會兒,然後她撥通了奚含章的電話。在電話接起的那一刻,她說道:“含章,別躲了。”
**
見到律師是在傍晚,許諾與奚含章對面而坐,律師坐在兩人中間,念着一份份文件。許諾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只是忽然想到奚含章以前跟她說過“離婚是要走法律流程的”,然後他們真的走了法律流程。
律師的不高不低的聲音還在繼續,許諾這時候出聲阻止了他,“不用念了,我直接簽名。”
奚含章看向她,目光沉沉,半晌沒有說話。許諾對上他的目光,笑了笑,表情單純得有些白癡,“沒想到離婚比結婚麻煩多了啊,真沒想到。”
奚含章沒有說話,瞥開眼去。許諾低下頭,在一份份文件上簽好字,文件是什麽內容她都不知道,她只想快點簽完,不然,文件被水沾濕了就不好了。
“好了。”她放下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才擡頭看向對面的奚含章,“我都簽好了,換你了。”
奚含章這才轉過頭,他低垂着眼睛沒有去看她,然後拿起桌上的簽字筆,頓了頓,随即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完成這一切後,他如同脫力一般,扔下筆,将自己甩進沙發。
許諾挺直了腰杆坐着,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紙黑字上,不知為何,心裏已經沒了感覺。律師做完自己的工作後告辭離去,馮姐送律師出門後就一直呆在外面沒有進來,偌大的客廳只剩下許諾與奚含章二人,維持着剛才的動作,靜坐。
最後是奚含章先站起來,他揉了揉臉,背過身往樓上走去,然後沉沉的聲音傳來,“這套別墅已經在你的名下了,我先去整理東西,晚上就走。”
許諾沒有說話,奚含章腳步頓了兩秒,然後徑直往樓上走去。
他的東西很多,一時半刻整理不完,許諾看他一個箱子一個箱子地搬下來,然後在司機的幫助下搬到車上,不由站起來低聲道:“慢慢搬吧。”
奚含章看向她,許諾掩飾性地抓了抓長發,看向窗外低垂的夜幕,“我是說天已經晚了,明天也可以搬。”
其實後天,大後天,大大後天,大大大後天都可以,她在心裏默默地說。
奚含章動作滞了滞,然後看向一旁等着的司機,“聽太太的吧。”說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稱呼,然而見許諾并沒有什麽反應,便也沒再糾正,讓司機先把一部分東西送到他在水尚名都的別墅。
司機走了,馮姐也找了個借口出門了。屋子裏再一次只剩下他們兩人,以及滿地的箱子。
許諾最先反應過來,她朝奚含章笑了笑,問他:“餓不餓,我記得冰箱裏還有水餃,我去煮。”
奚含章雙唇抿成一條直線沒有說話,許諾只當他默認,嘴邊挂上一抹輕笑,轉身進了廚房。
她對廚房的熟悉程度比奚含章高很多,很快廚房裏就傳出她的聲音,喊他去吃水餃。奚含章腳步動了動,然後慢慢地走過去。
兩人的胃口都不好,許諾最後放下筷子,樣子有點為難,“看來是前幾天吃了太多餃子。”
奚含章看了她一眼,說道:“我回客房。”然後站起來,轉身走了。許諾原本彎起的嘴角慢慢下垂,最後變成了一個哀傷的表情。瓷白的桌面反射着頭頂璀璨的燈光,讓她兩眼發暈。
等奚含章走後,她一定要換掉這張桌子,一定!
許諾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有些難過地想。
把用過的碗筷放進水池,她看着雜亂的流理臺,然後拿起抹布,一點一點把廚房收拾幹淨。做完這一切後,她又環視了一圈,想了好久才覺得廚房裏真的無事可幹了。于是她上樓,回到房間,倚着床席地而坐,腳踝上是底下地毯毛絨絨的觸感。
她枯坐了一會兒,想起些什麽,伸手往床頭櫃上抹去,可惜摸了許久也沒找到她想要的東西。許諾心裏一驚,忙直起身子看去,只見床頭櫃上空空如也,什麽東西也沒留下。
結婚照呢?!
許諾在抽屜裏翻找,沒有;打開櫃子,也沒有……哪裏都沒有!
她在房間裏焦躁地轉了幾圈,然後才想到可能被奚含章拿走了。她腦中一熱,開門走出房間,直直地往客房走去。
客房的門就在眼前,她擡手要敲,卻忽然愣住。
這算什麽?提出離婚的人是她,現在過來敲門的也是她。
許諾慢慢地收回手,看着眼前的緊閉的房門,然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最後轉過了身。
房門忽然發出一聲輕響,随即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小諾。”
許諾的腳步頓在那裏。
“小諾。”聲音再一次從身後傳來,聲線有些不穩。
許諾忽然感到一絲慌亂。
不能回頭。她告訴自己。
于是她又要起步離開,卻不想手腕一緊,随即眼前一轉,後背撞上一片堅硬,等反應過來,她已經被他壓制在門邊的牆上。
奚含章下巴上又長出了胡渣,他的雙眼像是飽含着水光。他看着許諾,然後開口,“小諾……”
沒有下文。
許諾無聲地看着他,在過去的相處中,每一次都是他先主動,現在她好不容易得到一次主動的機會,一定不能前功盡棄。
一定不能。
她在心裏堅定了這個想法,所以柔軟的小手覆上他的手背,企圖逃脫他的桎梏,“含章,放開我吧。”
奚含章深深地看着她,卻忽然将她壓得更緊,許諾可以感受到他身體的熱度,好像要把她一并燃燒了。
奚含章就這麽看着她,似乎在傳達着某種訊息,看了一會兒他就沒有耐心了,于是決定用行動來表示。
他的吻下來的時候,許諾下意識地偏過頭去,他的唇便落在她的側臉,久久沒有離開。
“小諾,最後一次了。”
奚含章開口,灼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徘徊。
最後一次。
許諾回味着這四個字,他的吻已經落在她的耳垂,脖頸,最後來到她的鎖骨處。
許諾仰起頭沒再反抗,這種心情就好像享受末日前的狂歡,最後一次瘋狂。
奚含章這次的動作又急又兇,他甚至來不及帶她回房,就在走廊裏要了她。許諾覺得他每一次深入都好像要把她的靈魂撞飛。
然後就真的飛了。
她看到一對男女你追我躲,糾糾纏纏,最後以做愛的方式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