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半年
奚含章殺伐果決的手段在這時終于完全展現出來,蠢蠢欲動的奚家人在奚含章回來之後便一點點安分下來。在局勢更穩定一些後,奚含章到醫院看望爺爺。
原本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躺在病床上,連吃飯都需要專人照顧。但是見他進來,眼睛還是亮了亮,擡手讓照顧他的人出去,偌大的高級病房只剩下他與奚含章兩人。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穩住安正。”奚老先生的聲音比以前更加滄桑,他的臉上已經有了老年斑,此時躺在病床上看上去跟普通的老人差不多,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叱咤商場的奚老。
奚含章上前為他搖高了床,然後在旁邊的真皮沙發上坐下,看着他,“您的眼光一向很準,爺爺。”
奚老先生扯了扯嘴角,“你還在怨我,”他見奚含章眼中壓抑着情緒,擺了擺手,“終歸是要找個由頭讓你下去,然後讓長洲意識到他的無能。”
奚含章“呵”了一聲,“爺爺打得一手好算盤。五叔如果聽到這句話,怕是要傷心了。”
奚老先生不理會他的話,指着床頭的梨道:“我要吃梨。”
奚含章愛莫能助地看着他,“梨太涼,不适合您。”
奚老先生悶悶地哼了一聲,“你不想知道許家姑娘現在怎麽樣了?”
“我一直都知道。”
“哼!”奚老先生重重地哼了一聲。
奚含章扯了扯嘴角,然後笑了,最後大笑起來。他把自己丢進沙發,笑得無法抑制,奚老先生看向他,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道:“你笑什麽?”
奚含章笑得眼角有些濕潤,聞言終于支起身子看向他,“現在各路財經記者聞風而動,就等着消息報道這次的商業大變故。你說讓他們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個無聊的老人為了他的兒子和孫子玩的一個小把戲,他們會不會氣得吐血?”
奚老先生愣了一愣,然後也笑,最後他說道:“管他們呢,我只要把奚家安安穩穩地傳給我的孫子就好啦!”
奚含章斂了笑容,“爺爺,可是現在我想有個安安穩穩的家了。”
奚老先生也慢慢收了笑容,淡淡道:“許諾還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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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以現在的奚家,以我的能力,我并不需要一個可以在生意上祝我一臂之力的妻子。”
奚老先生沒有說話。奚含章站了起來,說道:“我就當您默認了。”
又是一聲悶哼。
奚含章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跟他告辭。出來的時候,在電梯口碰上了奚長洲,奚含章回來兩個多月,卻一直刻意沒與奚長洲碰過面,現在在醫院碰到實在是巧合。
兩人對視了一眼,奚長洲眼底裏有些諷刺,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終于開了口,“原來我不過是暫時替你看管那個位置而已。”
奚含章下颔緊了緊,然後說道:“現在知道也不晚。”
奚長洲哼了一聲,往病房走去。奚含章腳步頓了頓,正好這時電梯門打開,又有幾人上來看望奚老先生,見了他紛紛點頭致意,奚含章穿過人群走入電梯,電梯門一點點關上,他看着外面的幾人一點點變窄,然後變成一條線,然後就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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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剛下飛機就接到學弟的電話,學弟名叫趙睿,是個挺活潑友善的大男孩。電話裏他笑嘻嘻的聲音傳來,“學姐,要我去機場接你嗎?”
許諾有些頭疼,她拖着行李避過來往的旅客,然後有些犯難地皺了皺眉,但說出的話還是柔柔的,“不用了,你不是在找實習麽,你忙你的吧……”
“反正我今年才大三,明年還有一年,要是順利保研,我還有兩年可以待學校。”趙睿的笑意更濃,許諾正要說話,忽然聽到耳邊他的聲線陡然提高,“學姐,我看見你了!”
許諾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擡頭四望,最後終于看見不遠處那個朝她拼命招手的人。
趙睿穿了一件大紅的T恤,下面是仔褲和板鞋,整個人都透着大男孩青春洋溢的氣息。許諾收了電話站在原處,呆呆地看着他朝自己跑來,不知該做出什麽反應。
趙睿已經接過了她的行李幫她推出去,一邊說道:“學姐,你剛才擡頭找我的樣子簡直萌死了!”
許諾稍稍退開了幾步,聞言一本正經地指正他,“趙睿,我比你大三歲,不要用萌這種字來形容我。”
“知道啊,”趙睿說道,但還是死性不改,“但真的很萌啊。”
說着,他又把行李往邊上一放,“我去開車過來。”
許諾坐到車上,趙睿一路纏着她說話,問她這次在B市的研讨會怎麽樣,許諾一一作答,最後趙睿的話題又回到一個老問題上。
“學姐,你跟我交往試試呗。”趙睿說着,耳根有些泛紅,許諾無奈地看向他車上的路飛和馬裏奧大叔的公仔,有些頭疼地說,“好啊,不過前提是你當着我的面跟你父母打電話,你要跟一個半年多前還爆出過醜聞最後跟奚含章離婚的女人交往。”
趙睿看了她一眼,然後撇過頭去,“我開玩笑啦,學姐你別這麽認真好麽。”
“同一個玩笑開太多次就沒意思了。”許諾扯了扯嘴角。
趙睿把許諾送到家門前就一聲不吭地走了。許諾如今還是住在當初她與奚含章一起住的房子裏,進到家門,馮姐看她回來連忙幫她拖行李箱,然後想了想又道,“太太,昨天趙女士送了一袋蔬菜過來。”
她口中的趙女士就是趙苗,自從當初知道許諾與奚含章離婚,趙苗與她的關系就降到了冰點,一度将許諾趕出家門。後來從許展那裏知道了緣由之後,又後悔不已,只不過有些裂痕已經存在就很難消除,母女間的關系至今仍未完全修繕。
許諾“哦”了一聲,然後在客廳裏轉了一圈,覺得自己無所事事,視線觸到被馮姐放到樓梯邊的行李箱,便道:“我先把行李去放好,吃飯的時候叫我一聲。”
馮姐點點頭,看着她一個人提着超大號的行李箱上去,忍不住說道:“太太,昨天我聽小王說先生已經回來了。”
許諾腳步一頓,胸口生出一陣悶痛,然後她點了點頭,無聲地上樓。
晚上許諾洗完澡,看完導師的郵件便捧了一杯牛奶坐在露臺。正是七月底的時候,夜風還帶着白天的餘熱,從露臺看出去可以看到山腳的景色。許諾倚着欄杆望了一會兒,忽然眸光一閃,發現花園栅欄外面似乎停了一輛車。車燈沒有打開,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在路燈下影影綽綽。
許諾本能地探出身子,雙手緊緊地握住欄杆,那邊車子的主人似乎發現了她的異樣,沒過一會兒,車燈亮起,引擎聲悠悠傳來。許諾想也不想便沖下樓去,她還沒來得及穿上鞋子,光裸的雙腳踩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往身體裏傳遞着涼意。
栅欄外面空蕩蕩一片,只有幾盞路燈悠悠照亮前方的公路。
許諾攀着栅欄張望了一會兒,感覺心一點一點下墜,終于狠狠地揉了揉眼睛,轉身往回走。
身後忽然又響起車子的聲音,許諾腳步頓住,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最後停了下來,夜色又歸于沉寂。但是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身後有一個跟她同樣急促的呼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許諾聽到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
終于,身後一道聲音傳來,“小諾。”
眼眶毫無預兆地一熱,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許諾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轉身看向他。車燈在他身後打開,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奚含章走近了她,隔着栅欄,又喊了一聲,“小諾。”
許諾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淚還是止不住。她拼命地睜大眼,仿佛要将眼淚逼回去,可是那眼淚就是不聽話的落下來。
奚含章往邊上走了幾步,那邊的栅欄還不到一人高,他抓着一處,長腿一蹬便躍了上去,然後是一個完美的落地。等許諾反應過來,他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許諾反射性地退了一步,卻被他攬住腰,奚含章看着她道:“不是說了要好好照顧自己,怎麽光腳就跑出來了?”
語氣自然到仿佛中間空白的兩年都不存在。
許諾這時腦中一片空白,呆呆地望着他。奚含章指腹摩挲着她的眼角,柔聲道:“怎麽又哭了?”
許諾這才回過神,“你為什麽要跑?”
奚含章扯了扯嘴角,“我以為你來趕我走。”
許諾又紅了眼圈,奚含章忙道:“開玩笑的,”然後他嘆了一聲,“哪來這麽多眼淚……”
許諾擡起頭看向他,“奚含章,我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