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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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掌之上》作者:李暮夕
晉江VIP2014.2.24正文完結
非V章節總點擊數:199033 總書評數:675 當前被收藏數:1538 文章積分:15,937,092
【文案】:
在這個雲南邊境的小鎮上,總是充滿了紛争。自從半年前到這裏支教開始,清河就知道自己以後的日子不會平靜。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會卷入那麽大一場陰謀裏,劫持她的,還是她的學生。
——那個詭計多端、陰狠毒辣的少年。
只是她不知道,她一直都在他的股掌之上。
是獵物,也是寶物。
掙脫不得,也逃脫不得。
PS:邊境風雲,黑幫争鬥,女教師和涉黑學生。
【入坑需知】
1.師生戀,1V1,結局HE;
2.強男弱女,楠竹暗黑變态系,設定就是這樣,想看女強的別進來。
內容标簽:虐戀情深 都市情緣 黑幫情仇 強取豪奪
搜索關鍵字:主角:白一彥,宋清河 ┃ 配角:姜別,白一涵 ┃ 其它:金三角,涉黑
一.邊境
你還沒有發覺的時候,我坦白,我已經慢慢愛上了你。也許,我最先看上的是你美好的外表,但是,漸漸地被你溫馨和婉的氣息所吸引。
爾後的很多年,你所在的土地,就是我的天堂;你呆過的地方,就是我的樂土;你呼吸過的空氣,就是我唯一的救贖。
你總是認為我冷酷無情,其實,你傷我很深。
一.邊境
這是雲南邊境處的一個小鎮。
狹窄的街道,灰白牆瓦堆砌的民居,和一些垂着鐵閘門的雜貨小店混雜在一起,在青石板堆着的高低起伏的路上走出幾步,有時也可以看見紅黃木板築成的閣樓。
清河在這個地方,已經住了半年多了。
她家在一條溪邊,是間黑色尖頂、白色牆面的屋子,門板用紅色的漆塗上了一層又一層,顯示點喜慶。小溪對面排着幾棵挺拔的槐樹,臨水而照,這個季節正好是葉落的時候,杏黃色的葉片在水面上飄了一層又一層。
今天是禮拜六,本來她可以呆在家裏休息,不用出門的,但是為了那件事,一大早的她還是起了床。
撐着條小船在河上晃蕩了會兒,停在溪水邊靠近市集的渡口。
岸邊的橋頭上去後,是條長長的走廊,左邊用木質的雕花欄杆攔住了下水的道路,右邊是參差林立的店鋪,彎彎曲曲地沿着廊道排着,有一些已經拉開了卷閘門營業。
上了岸後,她拿着要來的地址,分辨了一下前後的路。
賣面的老板拿着剛擀出來的面條攤在桌上,“清河先生,買面嗎?”
這樣的邊陲小鎮,有學識的人極少。所以,像清河這樣的中學教師,也被稱為先生。
清河對他笑着搖頭,走進了面店旁邊僻出的一個弄堂。昨夜下過一場雨,腳下布滿了青苔,路面還有些潮濕,往前走了幾步,頭頂多了幾根木杆,右邊牆面上出現了一扇木門。
清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敲響了門。
隔了很長一段時間,門才打開。
站在門口的是個高瘦修長的少年,穿着件雞心領的黑色緊身汗衫,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仿佛常年不見陽光,被冰雪覆蓋了一層,顯得有些清冷寡淡。眉目卻是極深遠的,雙眉飛揚上挑,烏黑的眼睛深邃有神,明明是蒼白的一張臉,就莫名地有了點奇妙的麗色,像落日中被霞光映紅的秀麗山河。
這真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
清河仰努力仰起頭來看他。
雖然之前在學校裏見過他的照片,清河還是有些被煞到了。的确是張能讓異性瘋狂的臉,怪不得學校裏那些小女生老是談論他。每到課間,就叽叽喳喳個沒完。但是,自從她教他們班開始,他就沒去上過一次課。
“你好,我是……你的……”
“清河老師?”少年笑了一下,眼睛從上到下把她快速地打量一番,退開幾步一攤手,讓她進門,“我認得你。”
“認得我?”清河倒是有些詫異,她還沒有正式和眼前這個少年見過面。
白一彥道,“你是我們學校最漂亮最有學識的老師,去年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同學向我提過,就記住了。”
清河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順了一下垂在肩上的發絲。
進門後,院子倒是很大,一排玉米挂在架子上,洗皂臺上還堆着泡着的衣服。清河看了一眼,柔聲道,“你一個人住嗎?”
白一彥淡淡地點點頭,跳上凳子,随手一攬,幹淨的衣服都到了手裏。動作之迅捷,着實晃花了她的眼睛。
來的時候,她本是想和他的家長談談的。現在這樣,倒不知說什麽好了。
“老師渴了吧?進來喝杯水吧。”
清河猶豫了一下,跟着他的腳步進了門。從開門到現在,他的态度都很随和,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原本她以為,這樣總是曠課的問題學生一定很難搞,心裏想了各種各種的話來勸誡他,現在卻有種力氣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室內很幹淨,也很亮堂。
進門就是一個大廳,裏面是一條鋪了紅黃藍三色方轉的走廊,左邊有兩間卧室,紅色的木板門阖着,右面還有一個緊閉的洗手間,更裏面的地方有水泥砌成的臺階延伸下去,遠遠看去,似乎是個廚房,廚房右邊門口連着扇小門,用鐵絲當鎖拴着。
一彥把她請進了左邊的第一間卧室。
不大不小的屋子,雪白的牆壁沒有一絲雜色,除了靠牆壁的地方一架床和靠窗臺上的一個寫字臺,這個房間幹淨空曠地不像人住的地方。
清河雙手撫順了身後的長裙,在床頭坐下來。
白一彥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老師找我有什麽事嗎?”
他的語氣像聊家常一樣自然,清河遲疑道,“……你很多天都沒去上課了……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嗎?”
白一彥聽了,眼中極快地掠過一絲促狹,垂下蜷曲的眼睫毛。
他不說話,清河心裏的猜測就更深了——這麽小就一個人住,也不知道父母還在不在。她的目光變得非常同情,卻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只能說,“不管怎麽樣,上學是一定要去的,有什麽困難的就告訴我,我是你的老師,一定會幫你的。”
白一彥靜靜地聽她說完,嘴角含着一絲淡淡的微笑。
清河有些奇怪,“怎麽了?”
“沒什麽,謝謝老師。”白一彥慢慢說道。
清河沒有多想,接下來又交代了一些簡單的事情,叮囑他星期一一定要去上課,就和他告了辭。說到底,她雖然是他的老師,他們之間卻不算很熟。
出門的時候,她在走廊裏停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有些不确定地問,“一彥,你這兒是不是有什麽東西生鏽了,我怎麽聞到一股鐵鏽味?”
耳邊似乎還傳來“滴答、滴答”的聲音。
她四處看了看,皺起纖秀的眉,幽黑的睫毛在雪白無暇的肌膚上撲了幾下,習慣性地捏了頰邊的一絲頭發。
白一彥眼底的笑意深了點。
剛才沒有在意,現在借着光線仔細看看,才發現這是個很年輕很漂亮的女老師。怪不得同桌那個王胖子天天在他耳邊煩,一說起來就兩眼發綠光。聽說是半年前從北方的大城市來的,也不知圖什麽。
“……可能是下水道的管子生鏽了,一會兒我看看。”白一彥微笑着說。
清河沒想別的,叮囑道,“那你好好休息,把之前空掉的功課好好看看,有什麽不懂的問我。下個禮拜有一場測驗,準備一下吧。”她寫了張紙條遞到他手裏,還留了個地址,“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話,也不要一個人扛着。星期一一定要去上課,知道嗎?”
白一彥斯文地點點頭,一直把她送到門口的巷子外。
清河慢慢走遠了,纖柔的背影消失在巷道深處。她一向比較保守,身上還穿着及腳的長裙,白色為底,邊角處綴着淡淡的紫色,被風吹得在風中飄揚,露出腳下自己編織的草制涼鞋,仿佛晴空下一片片飛舞的花瓣。
白一彥站在門口,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緩緩地把門關上。
二.黃雀
只有一個人的屋子,比剛才更加寂靜。
“滴答、滴答、滴答”的聲音也漸漸清晰起來。
白一彥在大廳裏換了鞋,穿着長靴,慢慢踏過走廊,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氣味一下子濃郁起來,漫開在走廊裏,就是清河剛才聞到的味道。不過,不是鐵鏽味,而是——血的味道。
昏暗的浴室裏,安靜地只有血滴在地上的聲音,順着發黃的地磚緩緩淌到門口,流進了開槽的磚洞裏。
一道道暗紅的血跡,混着新鮮剛流出的,在地上斑斑駁駁。浴缸裏的水也滿了,被血液染出透明的淺紅色。
他按下了燈的開光,狹小的空間一下子亮起來。原本昏迷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也因為這刺眼的亮光而難受地睜開眼睛。
白一彥俯下-身,修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醒了,睡得怎麽樣?”
他的手腳還被捆着,嘴上封了黑色的膠布,只能驚恐地睜着雙眼睛,雙腳死命在地上掙紮,想逃到角落裏,只想離他遠一點,仿佛眼前人不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少年,而是什麽修羅惡鬼。
白一彥也不勉強,就任他一直縮到角落裏,拍了一下手背垂在膝蓋處,眉眼彎彎地笑着,似乎看着個任性的孩子。
“你怕什麽?你我無冤無仇,我抓你來,只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一會兒我撕開你嘴上的膠布,你不能叫,同意的話,現在就眨眨眼。”
男人死命睜着眼睛,拼命地開合了幾下。
白一彥笑了,“不用這麽大幅度,我看得到。”
說完,撕開了他嘴上的膠布。
男人動了動嘴唇,舒緩了一下麻木的嘴唇,神經還是緊繃着,仿佛一根快要崩斷的弦。從臺北遠道而來,原本以為這是一次輕松的任務,出來的時候,他就是抱着旅游的心态,順便泡上幾個水嫩的妞,想不到會在路上碰上這種事情。
他是在蘭江三閘口的一艘游艇上被抓的,當時內部正在舉行一次拍賣會。他用十萬臺幣拍下了一個內地的少女,包下了一個高級VIP包廂,正打算好好享用,腦子一昏就暈了過去。昏迷前,他只喝過一杯那少女遞給他的果汁。
之後就被這個少年帶到了這裏。
“看來,你也清醒地差不多了。那麽,我們就開始吧。”白一彥起身坐到浴缸邊上,伸出腳尖,勾着他的下巴慢慢擡起來,“你是從臺北來的?”
男人點點頭。
“李一雄的人?”
“是。”
“貨在哪兒?”
“我……我不知道。”男人臉色慘白。
“好好合作,我不想動粗。”他溫聲道,雙手交疊,輕輕蓋到膝上。
男人嗫嚅着嘴唇,“我……我真的不知道,真的……我……”
白一彥低頭嘆了口氣,猛然一腳踹翻了他,把他的臉踩在地上碾了碾。黑色的軍用長靴,腳底的鋸齒形紋路在他臉上踩出深深的痕跡,疼地他的臉皮火辣辣的,像被刀割着一樣。
男人本能地在地上掙了掙,像條溺水的魚一樣,卻只是徒勞無功。他的力氣,還比不上這少年的一絲一毫。
“其實你說不說都一樣,臺北、雲南、緬甸,三線兩接,這是你們一向的交易路線,我都知道地差不多了。現在問你,不過是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說了,我就留你一個全屍,你要是不坦白,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削下來,送給隔壁賣肉的劉大嬸包餃子。我不會讓你死,我會每天給你止血,在你傷口上新長出來的嫩肉上割,一刀一刀慢慢地割,反正我不急。”
男人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抖起來,兩條腿不斷地顫動,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這麽漂亮的一張嘴,怎麽會說出這麽殘酷的話?
一股騷臭味頓時冒出。
淡黃色的液體順着他的褲腳滲出來。
白一彥忙收了腳,退到一邊,“考慮清楚了沒?”
男人忙不疊地點頭,說了個地址。
白一彥靜靜聽完,在他恐懼的眼神裏,用保鮮膜把他的頭裹了一層又一層。快速處理一下,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小河兩旁是高于水面兩米左右的平臺,用木質的雕花欄杆攔了半人高、做成廊下朝裏的一排椅子。
腳下的青石板踏起來沒有聲音。
傍晚的時候,天邊一片雲霞爛漫,像燃了血的錦緞,和小鎮後方連綿的群山交接覆壓,慢慢消失在天際線處。
小巷深處的拐角處有個偏僻的旅館,敞開的大門,兩個店員坐在門檻上剔牙,老板打着哈欠,在櫃臺上倒着這地方特色的藥酒。大廳裏三三兩兩坐着些人,圍着老舊的八仙桌,還有幾個衣着暴露、到處攬客的妓-女。
穿過重重人海,越過幾個想上來搭讪的女人,白一彥提着黑色的箱子徑直上了樓。
二樓。
207室。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擡起手指叩了兩下。
等了很久,門才從裏面被打開。一個穿着工字背心的矮個子男人站在門口打量他,尖鼻子,小眼睛,一臉兇相。在打量他的同時,手還警惕地按在門上。
“我是臺北來的,來取約定的貨。”
矮個男人像貓頭鷹一樣四處一望,壓低聲音道,“進來!”
白一彥信步進了房間。
一間9平方米左右的小套房,泛黃的牆紙,金紅二色的地磚,除了邊角處靠牆的一架床就是中間一張可以收起邊角的黃色四角桌。
矮個男人給他拉了座位,“自己座。”
白一彥把位子推了回去,回頭對他笑了笑,“談事情的時候,我不喜歡坐着。”
矮個子男人給自己點了一支煙,叼在嘴裏,回頭到右邊的小廚房給他倒了杯咖啡,“啪”地一聲放在他面前,“小子,你幾歲了?”
“這個很重要嗎?”
有只白色的波斯貓從廚房蹿了出來,循着香味攀上了桌子,聞了一下咖啡杯,掉頭就跳下了桌子。
白一彥勾住杯環擡起來,在鼻息下放了一瞬,低頭抿了一口。
“雄哥讓你來的?”矮個男人也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灌了一大口。
“讓我來取貨。”
“錢呢?”
“急什麽?以雄哥和高老大的關系,還在乎這點?”
“親兄弟明算賬,我們只是下面打手的。”矮個子男人冷冰冰地看着他。
“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吧?”白一彥把箱子提到桌面上。矮個男人伸手要去摸,被他拉到自己面前,“貨呢?”
矮個男人吐了煙,一腳踩滅在地上,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也提着個同樣的箱子出來,放在桌面上。
“數1、2、3,我們一起打開。”
白一彥笑着,“1、2、3——”
兩個箱子一起打開,一個裝滿了一沓一沓的紙鈔;另一個滿滿的都是裝滿了白色粉末的小塑料包。
白一彥用指尖戳破一個袋子,撚了點粉末在鼻下一嗅,輕輕彈去。他把箱子扣上,“那就後會有期。”
“就這麽走了?”矮個子男人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白一彥回過頭,笑道,“難道你還想留我過夜?”
“我不想留你過夜,最好把你埋到地下去。”
“你可真會開玩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
“難不成你還是認真的?”白一彥嗤笑了一聲,“你不是瘋了吧?”
矮個子男人道,“你就不覺得自己的頭很暈嗎?”
白一彥臉色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腳步踉跄了兩下,倒退兩步,橫過箱子壓在桌上,撐住快要倒下的身子。白淨的額頭滲出一點汗液,指尖微微顫抖,“為什麽?難道你想黑吃黑?”
“高大哥可沒教我這個,不過,我這貨只給臺北雄哥派來的人。你是哪面的人,坦白吧?”矮個子男人冷笑一聲,把裝着錢的箱子擡到了自己面前。
“……你在咖啡裏下了東西?”白一彥的眼前已經有些看不清了。
矮個子男人一邊打開箱子,一邊說道,“只怪裏自己不夠謹慎。出道的時候,你上面的人沒教過你萬事要小心謹慎嗎?敲門為三聲,兩長一短,這是我們這邊接頭的慣例。”
“原來是這樣。”
這聲音到非常平靜,完全沒有被算計後的懊惱和悔恨。矮個子男人愣了一下,回頭去看他,頓時大吃了一驚。
眼前少年完好無損地站在他面前,精神奕奕,臉色沒有任何吃了藥後的疲憊和虛弱。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道紅色的影子從裝錢的箱子裏閃電般蹿出,狠狠撞在他的腦門上。頭上一痛,他的身子已經麻痹着倒地。
白一彥踱到他面前,一手貼膝緩緩蹲下,饒有興趣地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喉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矮個子男人口吐白沫,額頭青筋暴突,雙腳還在不停抽搐。
“是不是很難受,恨不得馬上就去死?”白一彥笑了,唏噓一聲,彎着食指在地上有節奏地叩了幾聲,紅色的影子從角落裏游了回來,攀上了他的手,在他的手臂上纏繞了幾圈。
矮個子男人努力擡起頭,才看清——這是一條有着紅黃條帶狀斑紋的眼鏡蛇。
“早知道你們有這種伎倆了,那家夥知道自己離死不遠了,想必也不會告訴我實話,我就多準備了一點。”白一彥溫柔地撫弄着蛇頭,“這麽濃的味道,連貓都聞了出來,難道我會聞不出嗎?”
“你想怎麽樣?”
白一彥微微一笑,“要是殺了你,屍體恐怕不好處理。”
“那就放了我吧,我只是一個接頭人,我什麽也不知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不喜歡留隐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殺了你以後,把你的屍體砌進水泥牆裏,想必短時間內也不會被人發現。”
“我操-你媽了個B,臭小子,幹-你祖宗的!”矮個子男人瘋狂地大罵起來,白一彥還是顯得好脾氣,走到床邊拿了一個枕頭,慢慢按住了他的頭。
箱子裏的錢被他一張一張點燃,灰燼也沖進了下水道裏。
很快,室內就被恢複了原樣。
沒有人想得到,這裏曾經死過一個毒販,更不會有人想到,那個人的屍體還被安靜地封在水泥牆裏。
一段時間後,就算被發現也沒有關系,那時,他已經出境了。
在這之前,只需要一點點時間而已。
李一雄每次運貨到緬甸交易,總會在雲南和高老大的人轉折接頭。一方提供金錢,一方出貨,一直都沒有變過。他挖了這條線有段日子,才挑今天這個好日子下手。
出門的時候,白一彥把箱子裏的貨稀釋又濃縮了一下,裝進了牛奶瓶裏,順便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9點了。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黑。
三.匪徒
出了弄堂,在小巷裏拐了幾個彎就到了鬧市區。
道路兩旁都是四角翹檐的老式店鋪,刷上了一層紅漆,黑色的瓦片、紅色的窗棂、碎石砌成的臺階,還有家家戶戶門前垂下的大紅燈籠,都帶着點古色古香的味道。
從路口向前走去,在人海裏穿行,遠處房屋在視野裏高低起伏、層層疊疊,一直延伸到廟口的地方,才被青煙漸漸覆蓋。
幾個小孩子拿着煙火在路上玩鬧,大人在後面追趕呵斥。
他在路邊的一個攤頭停下來。
這是個賣面人的小攤頭,賣主是個六七十歲的老漢,穿着件短衫,坐在身後的臺階上現場捏着。他的手雖然粗糙又難看,但是非常靈巧,一個小小的面人只要幾分鐘就完成了。白一彥看着有趣,路又實在擁擠,就在旁邊看了會兒。
旁邊有些細碎的小聲音,回頭一看,是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紮着兩條羊角辮,眼巴巴地盯着面人。
白一彥微微笑了笑,付了錢,買了個豬八戒的面人給她。
小女孩很單純,興奮的表情溢于言表,“謝謝漂亮哥哥!”
“小嘴兒好甜啊。”白一彥笑着拉拉她的羊角辮,忽然想起小時候那個屁颠屁颠跟在自己後面的妹妹,那個被自己耍地團團轉還把他當英雄的笨妹妹,心裏就軟了一塊地方。
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小女孩揉了揉肚子,擡頭盯着他,“餓……”
白一彥回頭去看。
右邊的廊道口有家兩面敞開的飯館,也都是用木板造的屋子,看上去像舊時的酒家。他攬了小女孩就提起來,幾步跳上了臺階,叫了碗面條。
熱氣騰騰的面馬上就端上來了,他掏出紙巾把筷子來回擦了幾遍,挑了一條吹涼了,像吃意面一樣卷在筷尖上,送到小女孩嘴邊。
小女孩餓急了,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他只覺得小女孩的吃相很可愛,小小的牙齒扯動着筷子,讓他握慣了刀槍的手有些微震。
外面忽然傳來沉悶的爆破聲,斜對面銀行二樓的玻璃窗寸寸碎裂,像是電影特技般爆發出一大塊的火燒雲,熱浪滾滾地翻開。幾個持槍的匪徒從上面翻出來,在鋪着黑色瓦片的屋頂上快行,手裏還劫持着一個年輕女人做人質。
街上頓時亂成了一團。
人們争先恐後地向廟口的方向逃去,踩踏情況屢屢發生。
白一彥抱了小女孩,鑽進了人群。他的速度很快,奇怪的是,身邊的人在碰到他的時候都會被一股巧力隔開。
好不容易到了廟口,人群争相湧入廟旁牆上的兩道窄門,導致人流根本無法疏通。白一彥抱着小女孩進了尚算空曠的廟裏,進門就撞到了一團柔軟的物事。
年輕的女孩倒退了兩步,後背撞在了廟口的紅木門板上。她揉了揉火辣辣的肩膀,擡頭就看到了一彥,“是你?”
白一彥看到宋清河,也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一笑,“老師也在這兒?”
外面更亂了,有一些人見無路可去,也逃進了廟裏,在裏面找藏身的地方。
白一彥抓了她的手臂,藏在了放貢品的桌案下。黃色的桌布呈三角形垂下來,邊角還綴着流蘇,在眼前晃來晃去。
清河的心也随着那流蘇晃來晃去。
桌子下非常狹隘,旁邊還有一尊堆放着的矮個子佛像,已經積滿了灰塵。清河只能往一彥的方向移了移,和他緊緊挨在一起。懷裏的小女孩已經吓傻了,在一彥懷裏發抖。清河摸了摸她的頭發,親了親她的面頰,“別怕,沒事的。”
她的臉上擠出一點微笑,纖長的睫毛卻在不斷顫動,手捏在一起,骨節都有些發白。
——明明怕地要死。
白一彥心裏生出些笑意,撩起黃色的桌布往外面看了看。
廟口的廣場上已經空無人煙,能逃的都逃出了門。後來的卻被人海堵在門外,拼命縮在牆角的地方。幾個持槍的歹徒站在廣場中央,劫持着兩個銀行女店員。
警車停在遠處的路口,全副武裝的警察有秩地跳下車,沿着街道迅速逼近。十幾架沖鋒槍對準了廣場中央的三個歹徒。
——看這形勢,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白一彥放下了桌布。
幾個匪徒走投無路,只能退進廟裏。領頭一個一臉兇相、左臉上有一道刀疤的男人朝天上開了一槍,粗聲粗氣地大罵,“活着的全都他媽給我滾出來,到中間來!”
廟裏一片尖叫聲,不管男女,六神無主地抱着頭。
“快點!媽B的!”刀疤男後面一個紮着頭巾的男人提着把45 mm 口徑的HK-UMP,猛地提起基座,朝着地面就是一陣射擊。
掉落的金屬子彈殼在地上濺起一陣火花。
人們尖叫着跑到中間,抱着頭緊緊縮在一起,有幾個已經吓得尿了褲子。
一陣難聞的尿騷味在空氣裏蔓延。
矮個子的男人大罵幾句,一腳踹翻了地上一個唯唯諾諾的男人,“老實點!別他媽的搞什麽小動作。”
清河和白一彥也到了人群裏,被擠在最外面。她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擡頭看了一彥一眼。出乎她的意料,眼前少年神态自若,和平常沒什麽兩樣,還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清河心想,難道她連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都不如嗎?随即,也提起了一點勇氣,回了他一個清淺的笑容。
清河的笑容很美,像透過雲層的陽光,幹淨清冽,似乎能驅散陰霾的霧氣,越看越舒服。巴掌大的一張臉,每一處都是點睛之筆,只是她太過安靜了,也沒有四射的豔光,不去注意的話,很難發現身邊的她是這麽漂亮。
身處危境,一彥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托着腮幫子,慢慢欣賞着女老師姣好的臉頰。
嗯……皮膚很白,腰也很細,好像他兩只手就能環過來似的……
女人的本能讓清河警覺起來,小心地四處看了看,發現了一彥的目光,伸手一摸臉頰,“我臉上有花嗎?為什麽這樣看着我?”
“沾上了一點灰。”一彥自然地伸出手,在她臉上摸了一下,好像拂去了什麽。
收回手的時候,他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
——呵,居然沒有擦粉,又滑又嫩。
清河的臉有些發燙,雪白的臉頰染上一片紅暈。她這副羞怯的樣子,就像十幾歲未經人事的少女一樣,一彥覺得好玩,唇邊不由自主地抿了絲笑意。
外面傳來擴音喇叭的聲音,一個穿着防彈衣的武警躲在建築物後大聲喊道,“裏面的人聽着,立刻釋放人質!法院會從寬處理,如果你們一意孤行,我們會采取強攻手段。”
白一彥暗罵了句“白癡”。
果然,刀疤男朝天猛然開了一槍,“半個小時內,給我們準備一架直升飛機,遲一分鐘,我們就殺一個人質!”
武警隊長搶過喇叭,“這是不可能的,我們弄不到。”
刀疤男抓了一個短發女人推到廟門口,拉開槍栓一通連射。女人雪白的汗衫前爆出一朵朵血花,倒在血泊裏。臨死前,她還驚恐地大張着眼睛,雙手極力向門檻外伸去。
又是一陣不斷的尖叫聲。
矮個子男人道,“別廢話,半個小時看不到直升飛機,我們就立刻動手!”
死寂——在空氣裏蔓延。
硝煙的味道很刺鼻,清河的體質本來就不是很好,長時間聞着這股味道,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搖晃了會兒,她一頭向旁邊栽去,身手有雙手攬住了她的身子。被這股力氣一帶,清河撲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裏。
溫暖、堅實,只是一只手抱着她,就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擡頭一看,一彥眉眼彎彎地望着她,“老師沒事吧?”
清河忙從他懷裏掙脫出來,不敢看他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眼睛裏像含着一汪春水似的,多看幾眼就要陷進去。明明比她還小的年紀,笑起來怎麽就這麽感性?
清河正納悶,外面警隊的喇叭聲又響起來了。
“裏面的人聽着,我們弄不到直升機,只能給你們一輛車。”
頭巾男拖起地上一個少女,把她扔了出去。少女翻過門檻,在地上滾了幾下,順着臺階摔下去,魂不附體地朝廟外爬。子彈無情地穿透了她的四肢,卻不打中要害,她一邊爬,冰冷的金屬一邊射進她的身體。爬了大概有10米遠,她離開了廟口,終于倒在了廣場上。
地上一條長長的血痕,從廟裏拖出,一直延伸到廣場中央。
觸目驚心。
——他是故意的。
清河心裏說不出的憤恨,咬了咬牙,眼角都有一些淚漬,不敢去看廣場上少女被射地千穿百孔的身體。
刀疤男朝天上又打了一槍,“再給你們半個小時。”
說罷,直接關了廟門。
四.絕處
死寂,在空氣裏蔓延。
所有人質抱着頭蹲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清河抱着小女孩,手腳冰涼,但是,還搭着她的肩膀安慰她。小女孩早就吓傻了,縮在她的懷裏不敢露頭。
一彥四處看了看,都是驚惶不安的人。
三個匪徒站得累了,坐在旁邊的供桌上休息。刀疤男粗魯地放下槍,直接拿了供盤裏的一個冷饅頭,狠狠咬了口。
“呸”的一聲,饅頭屑被吐到地上,罵罵咧咧,“媽B的,什麽東西,比石頭還硬?”
頭巾男湊上來,“老大,算了吧,我們平時吃的也就這樣,将就一下……”
“閉嘴!”刀疤男瞪了他一眼。
頭巾男閉上了嘴。
半個小時快過去的時候,外面終于重新響起了喇叭聲。刀疤男拉起一個女人勒在胸前,一腳把廟門踢開,廣場上,幾個武警荷槍實彈地對着他們。頭頂上方傳來“嗡嗡嗡嗡”的聲音。
拿着喇叭的換了隊長陳鍵鋒,“直升機已經準備好了,請盡快釋放人質。”
“少廢話,讓直升機停到對面大廈的頂層去!”頭巾男提着沖鋒槍,朝地上的人質大罵,把一堆人像趕鴨子一樣趕了出去。矮個子男人也提着槍,躲在兩個人質中間,避開了武警的射程範圍。
三個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