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徒挾持着人質,越過了廣場,進入了東邊方向的商業區。

這是一條四五米寬的窄道,兩旁林立着店鋪,路的不遠處有個三層高的百貨商場和一個寫字樓——大廈就在兩者之間,旁邊緊挨着一些尖頂或平頂的民舍。

三個匪徒已經漸漸向百貨商場靠近。

十幾個警察借助路邊的障礙物和車輛遮掩,慢慢跟上去。

女警員牛莉對隊長陳鍵鋒說,“隊長,如果讓他們退進大廈,我們就很難再抓住他們了。”

陳鍵鋒正在頭疼,沒好氣地說,“那能有什麽辦法?難道不顧人質開槍?報道出去,我們還幹不幹了?”

牛莉道,“可是,已經有人死了。就算我們不開槍,報紙上也會報道,不如做出一點犧牲,把匪徒給槍斃掉。這樣,還能救下更多的人。如果任由匪徒離去,一旦進入緬甸境內,就再也擒不住他們了,上面怪下來,我們還是要倒黴。況且,一架直升機的損失,我們可擔當不起,這還是向邊境的119部隊暫借的。要是丢失了,您怎麽向彭将軍交代?”

一說起這個,陳鍵鋒又是一個頭兩個大。說起這個彭将軍,那可是119隊裏號稱最摳門最護短的一個了,耍起賴來根本就不算一個将軍,跟個街頭混混沒什麽兩樣。他打內線向119部隊求助的時候,本來就沒抱什麽希望,誰知道,接電話的居然是個他不認識的年輕人。更奇怪的是,這飛機還真給他借來了。

當時腦子沒過,只想着穩住匪徒,現在想想,還真是一個燙手山芋。

特麽的,他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去接這種活計。

陳鍵鋒正懊惱,一陣沉悶的槍響從耳邊傳來。

三個匪徒還在靠近大廈,警方驟然的開槍,打中了矮個子男人的肩膀。刀疤男當機立斷,拉開槍栓一通瘋狂掃射,趕着幾個人質進了寫字樓。

剩下的人質被趕到的警察救了下來,送進了醫院。

其餘的警察馬上進入寫字樓。

“是誰開的槍?”陳鍵鋒額頭青筋暴跳。

幾個警察一起搖頭。

陳鍵鋒回頭去看牛莉,牛莉連忙搖頭,“我是有這個想法,但是,我剛才就在您旁邊,我怎麽會有這個機會?”

陳鍵鋒叉着腰,腦子一片空白,虛汗都下來了。按着情勢,死傷的人質起碼在8個以上,這麽大的責任,他一個人怎麽扛地下來?

寫字樓很老舊了,內部的裝潢也是老掉牙好幾年沒修繕過的。

長長的走廊裏昏暗無光,通向前方,像一只會吞噬一切的巨口。沿路走進去,旁邊的牆皮都脫落了,只剩下斑斑駁駁的黑黃色印痕。包括白一彥清河、和小女孩在內,被挾持進樓的人質一共有十一個。

矮個男人被打中了左肩,雖然沒到心髒,也受了很重的傷。頭巾男扶着他,把一幫人質趕進了盡頭、靠着安全通道的一間倉庫裏。

倉庫不大,25平方米的大小,堆滿了各種雜物,似乎常年沒有人進來過,到處都是灰塵。

倉庫裏沒有任何窗子,只有門板下面有百葉窗一樣的開口,透進一點光亮。

頭巾男在門口的位置,幫矮個子男人簡單地處理傷口。刀疤男持着槍站在他們旁邊,對準一幫蹲在地上的人質。

警察也趕到了,在外面例行說着“釋放人質”之類的話。不過聽聲音,他們應該隔得很遠,在進來時樓梯口的位置。從那裏到這裏的安全出口,起碼得十幾米的距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等處理完傷口,矮個子男人的傷勢終于有所控制。只是,子彈如果不盡早取出來,他這條手臂可能會廢掉。

“你們當中,有沒有人做過醫生?”刀疤男冷冷地開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

沒有人應答。

“砰——”的一聲,清河旁邊蹲着的一個胖女人倒在了地上。抽搐了幾下,就失去了呼吸。溫熱的血液滿溢過她的腳,染紅了她白色的球鞋。

清河舉起手,“我……我學過一點護理。”

“過來!”刀疤男大喝一聲,從腰間抽出把軍刀塞到她手裏。清河吸了口氣,顫着聲音說,“沒有手術刀和儀器,手術是無法進行的。況且,我只是學過一點護理,并沒有學過正經的……”

“少廢話,臭婊-子!老三要是死了,你們誰也別想活!”頭巾男大吼。

清河只好接過匕首,劃開了矮個子男人的肩膀。子彈嵌入很深,她深吸一口氣,“沒有酒精,沒有辦法消毒。”

“臭娘們,你他-媽是不是耍我?”頭巾男抓起她的頭發就要打。

一彥起身,“不要動粗,這樣也于事無補啊。”

刀疤男警惕地把槍口對準他。

一彥笑着雙手平舉,“不要緊張,我只是想說,沒有酒精可以燒紅刀子去菌。”

清河痛得頭皮發麻,連忙點頭,“對。”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不過,在這樣緊張的環境中,哪裏還會去想。頭巾男放開了清河,大罵了一聲。

清河顫抖着手,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沒有酒精棉嗎?”一彥慢條斯理地從衣內掏出一塊沒有解封過的小毛巾,“今天出門時,我正好買了一條。”刀疤男過去,拿過了毛巾。

清河側頭深吸了口氣,接過刀疤男遞過來的毛巾和燒紅的刀子,用力一劃,割開了傷處的皮肉。

她的額頭流着冷汗,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才把那顆子彈給挑出來。

鮮血湧出,連忙用毛巾止血。

小時候,家裏還是富裕大家的時候,家庭教師教過她這門課程,這幾年,也偶爾給一些人做些簡單的護理。記憶裏,姐姐會摸着她的頭發,愛憐地說,“清河最乖了,我們的小公主。”

現在這種環境,居然莫名地想起來那時候的事情——清河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唏噓。

心裏也有些發酸。

“大哥,我好了。”矮個子男人對刀疤男說。

刀疤男道,“不能再拖了。”俯身過去,在矮個子男人和頭巾男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三人點點頭,大喊了幾聲,把一幫人質趕出了雜物室。

警察在走廊盡頭的入口樓梯處,拿槍對準他們,“放下武器,你們走不了了!”

刀疤男直接朝他們開了一槍,拉了一個人質擋在面前。

三個匪徒挾持着人質退入了身後的安全出口,拴上了黃色的安全門。

安全門裏還是黑紅玻璃碎粒石鋪成的樓梯,清河和幾個人質被趕着向頂層走去。到了樓梯上方的盡頭,一道鐵栅欄攔在面前,擋住了通向頂層平臺的路。

确認了出口,刀疤男拿槍對準人質,“下去!”

幾人只好退到樓梯下面的安全門底層。

朝上面望去,只看得到樓梯中間轉彎的平臺,看不到樓梯頂層的情境,幾人心裏有有些惶恐。

鐵閘門被拉開的聲音,然後是平臺上傳來的“哐哐當當”的響聲,似乎是一些瓶瓶罐罐傾倒的聲音。

一種奇怪的刺鼻味道從頂層傳來。

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鐵閘門沉重地一聲響,關上了。

樓梯口安靜地聽不到一點聲音。

過了一會兒,衆人終于知道這種不安的源泉。

黃色半透明的液體順着樓梯口淌下來,繼而是滾滾的濃煙。

這些歹徒,竟然關了鐵閘門,點燃了頂層平臺上的汽油,要把他們活活燒死在這兒!

警察被困在安全門外面,一時半會兒進不來。

五.逃生

一般的安全門上都有一塊正方形的玻璃,可以砸碎。但是,這個樓梯口的安全門居然是最老式的那種封閉型。

幾人像瘋了一般敲打着它,還有幾個向樓下逃去。

到了下面,他們才發現一樓的安全門也從外面被封閉了。

這幢寫字樓似乎廢棄很久。

濃煙很快從樓頂竄下來,但是,因為煙輕浮于表面,一時還到不了二樓。火舌卷住了三樓的轉彎口,視野裏已經看不到上樓的路,剩下留在安全出口的人也無可奈何,只能慌不擇路地向一樓沖去。

一樓也無法逃生,繼而逃向地下室。

清河抱着小女孩,拼命向下面沖去,後面有人踩了她一腳,她頓時摔倒在地。火焰像一個飽脹到極點的氣球,“砰——”地一聲爆炸開來。

滾滾熱浪猛地向她襲來,清河覺得自己快被灼燒了,濃煙熏地她喘不過氣來。她把小女孩緊緊護在懷裏,意識漸漸模糊。昏迷前,有雙手把她從地上拖起來,攜在手裏幾步跳下了樓梯。

呼吸漸漸順暢了。

清河的意識才慢慢恢複過來。

眼前黑漆漆的,頭頂上方卻不斷傳出火光。

她現在和一幫人一起在地下室,門口被安全門堵住了,火勢一時進不來,但是,濃煙卻還是溢進來。

“怎麽辦,怎麽辦,我們要被燒死了!”一個中年男人在地上走來走去,忽然像發瘋一樣踢着腳邊的雜物櫃,揚起一陣陣灰塵。

一個女人猛地尖叫起來,聲音可以震破屋頂。

每個人的情緒都很緊張,就像一堆幹燥的柴火堆,一旦被點燃,就熊熊燃燒起來。尖叫聲、怒罵聲不絕于耳。

清河努力爬起來,把吓呆的小女孩緊緊抱在懷裏。

“夠了!”喧鬧恐慌的環境中,這個聲音不算大聲,只是微微揚了點語調,卻讓一室的人都安靜下來。

回頭去看,卻發現只是個高挑的少年,除了一副好模樣,似乎沒什麽特別的。但是,在這種的情況裏,他居然還在微笑,讓人莫名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安靜只是持續了一會兒,瀕臨崩潰的男人大吼出聲,“要死了,我們要被活活燒死了,啊啊啊——”

“我們不會死,能建造起來,就一定能出去,有風有空氣,就有出口。”

“不——我要出去!我不要在這裏等死!”男人沖到門口,拼命拍打着門,甚至還想去開門。

“外面就是火,不怕死,還想害死大家的,你就盡管開門吧。”

聽了這話,男人停止了動作,抱着頭,靠着門頹然地滑到地上。

一彥似乎沒有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模樣,語調都沒有變化一下,還是娓娓道來,“煙要進來了,先拿濕透的布堵住。”

少年淡然沉靜的聲音似乎非常可靠,人們的情緒平複了一點。

有人說,“我們沒有水?”

一彥微笑,目光移到他下半身,“任何液體都可以。”

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盡管他之前還是個儒雅的教師,但是,在這危急關頭,也不管什麽臉面不臉面了,脫下褲子,掏出陽※物對準褲子就尿起來。然後,把濕了的褲子堵到門下面的縫隙裏。剩下的人也會意過來,照着他的樣子依樣畫葫蘆。

吸引了他們全部的注意力後,一彥不動聲色地拉了清河,退到了一排高高疊起的桌椅後。

清河想開口,已經被他捂住了嘴,食指豎在唇上,“噓——”

那雙明亮的眼睛漆黑不見底,似乎還帶着點笑意,清河忽然沒有了聲音。

一彥擡手指了指頭頂,從她懷裏接過了小女孩,單手攀上桌面,借力而起,雙腳踩在桌椅和牆面之間,利用狹窄的距離游行上去。就像一只壁虎一般,很快就攀到了屋頂,上了一個夾在上面的橫梁。他把女孩放在一邊,腳尖勾着橫梁倒吊着挂下來,“跳上來,把手給我。”

清河一咬牙,爬上了椅子,努力舉起手,搭在他的掌心裏。

一彥笑了笑,猛地一用力,把她的身子提了起來。

清河學着他的樣子,兩只腳踩在桌椅和牆面之間,吃力地爬上去。

“很好,不要往下看,加油。”少年一直在鼓勵她,微笑莞爾。清河心裏忽然充滿了勇氣,咬緊了牙關繼續往上爬。根本沒有想過,這對以往的她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

爬到一半的時候,腳卻被一股大力扯住了。

往下一看。

一個發現他們的女人抓着她的腳,像抓住了溺水時的最後一根稻草,拼命地大喊,“救救我,救救我,不要丢下我不管!”

清河不知所措。

一彥冷冷地下令,“踢開她!”

女人驚恐地望着他們,“不,不要!”她努力踮起腳尖,抓緊清河的腳。

這邊的動靜似乎吸引了一些人,紛紛向這裏跑來。

一彥驟然大聲,“你想死嗎?”

清河被他一吓,反射性地用力一踹,踢開了女人。身子借力蕩起,摔到了橫梁上。她用力抱緊了橫梁,眼淚再也忍不住,從眼角淌下來。

一彥沒功夫理會她的情緒,在黑暗裏敲了敲,不出意外,果然發現了空心的地方。

——像這樣的地下室,肯定有通風口,即使後來封住,也會留有縫隙。有時,人為了貪方便會直接從樓頂打開通風口,用繩索吊着東西扔下來。所以,通風口一般會設置在屋頂的地方。

他從靴子裏抽出匕首,三兩下劃開了封口的木釘。

一絲亮光從頭頂透進來。

——這是兩塊簡陋木板封住的通風口。

一彥掰開木板,探出個頭,雙手撐地一舉躍了出去。後頭對清河道,“把孩子給我。”

清河擦了眼淚,把小女孩抱起來,傳到他手裏。

一彥又對她伸手,“把手給我。”

清河把手遞給了他。

出口之後,是二樓的一間雜物室。一彥拉了她,帶着小女孩快速地跑了出去。他的方向感好像很好,在陌生的地方七拐八拐,就很容易地找到了出口,而且沒有被火勢波及。

這是二樓後面的陽臺。

一彥抱着小女孩攀上了樓上的管道,對她道,“爬下去。”

清河想,這一天,算是她這麽多年來最刺激的一天了。親眼看見那麽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還在火裏逃生。

到了地面,她也沒有絕處逢生的喜悅。

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

回頭一看,寫字樓已經湮滅在滾滾濃煙裏。

有時候,生命真的非常脆弱。

小女孩住在廟口西邊岔路口,家裏是開米鋪的。一家人都等在門口,收到小女孩被歹徒劫持的消息,都急瘋了。

見到她完好無損地回頭,差點就給清河跪下來了。

清河尴尬無比,客套了幾句就逃了出來。

夕陽已經西下,金色的餘晖舔着這個邊境小鎮古老的輪廓,一圈一圈碎金般鋪滿了來時的青石板小路。

清河的裙子都有些亂了,低頭整了整,把垂落額前的一绺柔發輕輕撥到耳後,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了靠在店鋪旁欄杆上的少年。

斜倚的身子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長的陰影。

雙手抱在胸前。

清河和他對視了一眼,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嗎?

六.老師

“老師怎麽了,為什麽這樣看着我?”一彥摸了摸臉頰,一手插在褲袋裏,走到了她面前。

他的笑容很親和,讓人生不出一點厭惡之心。

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他救了自己,可能她早就葬身火場了。可是,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嗎?

清河有些吃不準,總覺得他身上像罩着一層淡淡的迷霧,朦胧而看不真切。

對于這樣不确定的人,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

不過,他畢竟救了自己。招呼也不打掉頭就走,未免太不近人情。

清河對他微笑,“謝謝你救了我,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記得,小心為上,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

“謝謝老師的關照。不過,天已經黑了,你一個單身女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一程吧。”

剛想開口,他就截住了她的話,“正好順路。”

深夜的小巷,冷風吹在身上有些涼,好在這裏離渡口不遠,搭乘了烏篷船擺了會兒,就到了她家門口。

小船在水面上輕輕晃動,船夫抽出船槳搭在她家的門檻上,船就不會飄走了。清河道了聲謝,提起裙擺正準備跨過去,小船忽然猛地晃了一下。清河一腳踏在了門檻上,一腳還在船內,小船瞬間離開岸邊,她的雙腿也劈開越大,眼看就要掉進水裏,身後有人攬了她的腰,從船上一躍而起,帶着她瞬間跳到了門檻上。

一彥一手扶住門板,“小心點。”

清河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暈,想推開他,但是門口到水下只有10厘米的距離,還高着凸起的門檻,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

清河手忙腳亂地在兜裏掏鑰匙,但是,她越急就越找不到,小臉憋得通紅。

好不容易,裙邊兩個衣袋子都翻了出來,鑰匙才到了手裏。

天色昏暗,只有河對岸凸起的幾個土包上豎着幾根電線杆,挂着三盞藍色鐵皮蓋帽的工業燈,還壞了兩盞,剩餘一盞發出幽幽的暗光。

清河總是把鑰匙都穿在同一個鑰匙串上,覺得方便。現在,她卻覺得這個決定無比愚蠢。幾十把鑰匙,在這種昏暗的夜色下根本就辨認不出來。清河急得滿頭大汗,只覺得他搭在自己腰裏的手帶着灼人的熱度,仿佛要把她燒成灰燼。

“老師……”

“啊?”清河一緊張,鑰匙串就“噗通”一聲掉進了水裏。

她呆呆地站在那兒,望着水面好一會兒,一彥終于忍不住低低地笑起來。

清河就有些埋怨他了,“你怎麽這樣?”

“算了算了,是我不對,老師不要生我的氣。”

清河對他的笑臉發不出火,低頭嘆了一聲,臉上都是沮喪。現在怎麽辦?難道撬了門進去?那也得她有這個本事才行。

“好了好了,我幫你找回來。”不等她反應,一彥一頭紮進了水裏。

一圈一圈的波紋在水面上擴散,不一會兒,就恢複了平靜。

深夜的風比較冷,水面上也暗沉無光,仿佛會吞噬的沼澤。

清河心裏七上八下,擔憂地看着水面。過了好久,也不見一彥上來,她急得手心都是汗,“一彥,你在哪裏,不要吓我?快出來啊——”

她的聲音在水面上回蕩,冷冷地返回到她耳邊。

清河心裏冰涼一片。

心跳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臉色蒼白地仿佛褪落的牆皮。

清河捂住了面頰,無助地靠到門上。

忽然,水面上傳來“嘩——”的一聲,無數水花飛濺而起。一彥仰卧在水面上,游魚一般靈活地游到岸邊,抓住了門檻,“老師。”

清河呆呆地看着他。

一彥笑而不語,伸出手,一串鑰匙套在他的指環上飛快地轉動,甩去多餘的水。清河忙接過來,對他急道,“你快起來,吓死我了。”

一彥慢條斯理地爬了上去。

清河家裏的裝修很淡雅。

偌大一個院子,牆角裏依次種着些薰衣草和金盞菊。半人寬的圓形扁擔放在水泥砌成的洗衣臺上,空蕩蕩的,還殘留着一些淡黃色的皮屑,顯然之前曬過一些果幹。

屋子不大,中間大堂,擺着吃飯的紅木八仙桌,左邊靠裏的地方有間廚房,內置洗手間,右邊只有一間卧室。

“老師一個人住?”一彥接過清河拿來的幹毛巾擦拭着濕漉漉的頭發。

清河點點頭,擔憂地說,“不行,你這樣會感冒的,去洗個澡吧。”

一彥眨眨眼,疑惑地問,“有換洗的衣服嗎?讓我穿老師的衣服,我雖然肯,但肯定套不進啊。”

“瞎說什麽。”清河瞪他一眼,出了大堂。

這樣沿河而建的屋子,鄰裏隔壁間院子裏串連的牆壁上都有一扇小鐵門,置有兩把鎖,需要鄰居一起才能打開。這是為了起火時更好地逃離,也可以避免家裏遭賊時無法求援。有時候,鄰裏間也會互相幫襯着點。

清河敲了幾下門,打開了貼門上的玻璃窗罩子。

過了會兒,隔壁的老婦人出現在了門口,和藹地問她。老婦人家裏有個老伴,膝下還有三個兒子,平時和清河的關系都處地不錯。

清河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家裏來了個遠方叔叔,不習慣坐船,下水的時候一腳踩進了水裏,把衣服褲子都弄濕了,能不能借我一套?”

老婦人自然滿口應着,回頭拿了大兒子的一套汗衫和平角褲遞給了她。

清河說了謝謝,回頭就遞給了一彥,“去吧。”

浴室比較窄,是長方形的,綠色的牆壁,綠色的摩挲玻璃門,只有牆上靠地面半人高的地方鋪了一圈白色的壁磚。一彥躺在浴缸裏,沒有開燈。

昏暗的環境,摩挲的玻璃從外面透進一點亮光,讓他的心非常平靜。手在水裏兜了兜,舀起一抔撲到臉上,任由水流漫過他的臉頰,模糊他的視線。

幽黑的睫毛上也沾滿了水珠。

他舉起手,擡頭翻看着,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細膩的腰肢在手裏扭動的感覺。一種無聲的撩撥,在他心頭像螞蟻一般爬過,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欲望,在他胸腔裏飽脹翻湧。

清河在外面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出來,剛想擡手敲,門忽然從裏面“嘩”的一聲打開。

少年光着上半身,水流順着發絲滴落下來,在堅實的胸膛上緩緩滑下。

清河連忙轉過頭,羞怒道,“你怎麽不穿衣服?”

一彥微笑着,重新關上門。等他出來,身上已經套上了那件汗衫。

房間只有一間,清河只好在外面給他搭了簡易的木板床。她一邊給他鋪被子,一邊說,“夜裏風涼,不要踢被子。”

一彥靜靜地聽她說完,等她離開時,忽然說道,“有一些功課不是很清楚,可以問老師嗎?”

清河雖然詫異,還是溫和地笑了笑,“當然可以啊。”

房間裏的臺燈被拉亮了。

清河拿出書本,攤開在他面前,鼻梁上架上了一副細邊框的眼鏡。一彥搬了椅子坐到她旁邊,聽着她耐心的講解,但是,眼睛就是不由自主地飄到她的領口裏去。洗好了澡,她穿了件純棉的白色睡裙,不算低的領口,但是,從他的角度望去,裏面美好的風景若隐若現。

雪白的乳※房被文胸勒住擠在一起,燈光下雪白無暇,像兩個微微凸起的小饅頭。

可以想象,捏起來一定非常柔軟。

一彥單手支了下巴,眼睛彎成兩瓣月牙,目光也明滅不定。

“這裏是這樣,要用這個公式……”等了半天沒有反應,清河的聲音微微擡了一下,“一彥,你睡着了嗎?”

一彥回過神,面不改色地說,“怎麽會?我很認真地聽老師說呢。”

清河總覺得他在走神,把書和本子移到他面前,“那你來做做這道題。”

一彥接過筆,稍微掃了一眼,就在本子上“唰唰唰”地寫起來。清河看他寫完,拉過本子仔細一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完全正确,他還不只寫出了一種解題方法。

清河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這麽近的距離,她臉頰的肌膚細膩可見,看不到一絲毛孔。臉雖然小巧,兩邊卻有些嬰兒肥,紅潤俏立。烏黑的碎發溫婉地搭在飽滿的額頭上,眼睛不大也不小,形狀非常優美,看着你的時候,微微怔楞,荏弱楚楚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剝光她的衣服,壓在身下狠狠蹂躏。

一彥嘴角的笑意深了點。

也許是女性的本能直覺,清河縮了縮脖子,靠裏坐了點,翻着書本,準備找點別的題目。

忽然,她渾身一震。

低頭一看。

昏暗的燈光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七.惡魔

睡裙只到膝蓋處,坐下來之後,自然縮到了大腿之上。他的手正好搭在裙下和膝蓋之間,恰到好處。

纖長的大腿,沒有一絲贅肉,緊致細膩,手感也很不錯。一彥漫不經心地撫着,順着腿間的曲線,慢慢向上滑去。

這是女人的“絕對領域”。

清河很敏感,紅唇不由自主地翕張,嘤咛了一下,仿佛貓兒發出呼喚的春吟,把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那只手冰冰涼涼,虎口處有些粗糙,慢慢磨過她柔嫩的肌膚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心頭爬過千萬只螞蟻,啃噬着她的心房。

脖頸處撲來溫熱的氣息,她一個恍惚,有什麽濕熱的東西已經裹住了她的耳垂。呆了好一會兒,清河才明白過來——那是他的舌頭。

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一彥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慢慢地揉捏,力道不輕也不重,把她的耳垂含在嘴裏,溫柔地舔着,用舌尖卷住。清河的腳都軟了,眼前一片模糊,這一刻,她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感覺叫身不由己。

又酸、又軟、又酥、又麻……

“放……放開我……”清河的聲音軟軟的沒有一絲威懾力。她很難受,卻又說不出哪裏難受。

一彥火熱的唇瓣貼在她的耳邊,“真的要我放開嗎?”

“放……放開我……求求你了。”清河都快哭出來了。

“老師真是可愛。”一彥捏了她的下巴,指腹刮着她的唇瓣,似笑非笑的,“怎麽這麽不經逗呢?不會還是個雛吧?”

“你瞎說什麽?”這聲“老師”激起了她全部的羞恥心,忍着那種難受,猛地推開了他,躲到了牆角裏。她下意思地抱了自己的肩膀,指着門的方向,“出去!”

“要我出去?”一彥笑了,在床邊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你确定嗎?明明你剛才也很喜歡。”

“你……你不要臉,明明是你……”

“我怎麽了?”一彥笑着望她,“我做了什麽啊?”

清河說不出口,滿臉漲紅。

一彥向她走近了一步,清河大聲道,“你不要過來!”

“你不讓我過去,我就不過去嗎?”一彥歪着頭,對她一挑眉峰,“我這個人啊,天生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別人要我往東,我就偏偏要往西,別人要我往前,我就偏偏要往後。”

清河愣愣的,“那……那你過來。”

一彥的笑聲拖長,“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的動作無比迅速,拉了她的手就甩到床上。清河吓得尖叫,雙手也被固定在上方,成一個十字交叉的姿勢。

“叫吧叫吧,女人越叫我越興奮。”他仰頭大笑,眼中噴着火焰,興奮地赤紅,寬闊的手像鐵鑄一樣,輕易就按住了她不斷掙紮的雙腿。

兩條白花花的大腿,纖細滑膩,只是這樣捏着,就有一種無限的快≯感噴湧而上。

可以想象,如果撕開她的衣襟,胸口一片雪白的地方是多麽美麗勾魂;扯破她下面的裙擺,掰開雙腿,那中間的神秘地帶是多麽驚心動魄。光是想象,他就忍不住了。

心裏生出一種而已的放縱,把他最陰暗的一面都激發出來。原本只是想逗逗她,現在卻有種不受他控制的感覺。

一彥覺得有些奇異,微微眯起了眼睛。

清河已經吓傻了,眼淚順着眼角靜靜淌下。

現在她一點也不懷疑了,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一匹狼,還是一匹吃人不吐骨頭的狼。他是一個魔鬼,不,也許比魔鬼還有可怕。

一彥已經緊緊按住了她的大腿,慢慢地俯下來,臉頰貼到她面前。

清河輕輕抖着,死命地別過去,想從他的氣息裏逃離出來,但是,怎麽也無法掙脫,“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想怎麽樣,你不知道嗎?”他得意地笑了笑,把臉和她的側臉緊緊貼在一起,“哎,老師,你真的不知道我要幹什麽嗎?”

清河的嘴唇都在顫動,“你……你敢?我可是……我可是你的老師!”

一彥輕笑一聲,溫熱的氣息吐到她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邪惡和下流,“很快,你就知道我敢不敢了。”他的手順着她的大腿慢慢攀上去,就要摸進她的雙腿之間。

清河雙目圓瞪,死死地看着他,仿佛一只受驚的小白兔,正在等待獵人的宰割。

“混蛋!你這個……”她的臉憋得通紅。

“唔……我聽到了,但是不夠大聲,我這個什麽?說啊。色鬼?王八蛋?變态狂……”

一彥色迷迷地看着她,不住地笑,手已經快摸到她的腿根處,清河的手臂上泛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嘴唇抿地毫無血色。

他卻忽然放開了她,嗤聲一笑,“怕成這樣?這膽子真是比兔子還小。老師,你說是不是?”

清河呆呆地看着他。

一彥笑道,聲音低沉,“幹嘛這麽看着我?難道你也很期待……”

“胡說,你胡說!”她不會罵人,臉頰漲得通紅,急得又不知道說什麽。

一彥用纖秀蒼白的手指捏住她的臉頰,像玩弄一件好看的藝術品一樣,“不管怎麽說,老師真的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讓我很有性趣。我不會用強的,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只有你想不到,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情。”

“你休想!”

一彥無辜地抿着唇,“幹嘛這麽兇?”他雙手伸在她面前,快速地交錯了一下,變戲法似的,掌心就多了一枚戒指,足夠鴿子血那麽大,四周還鑲滿了白色的小碎鑽。

清河看傻了眼。

“別人送給我的,他想讨好我,讓我幫他做一件事。我一個男人在外面,帶着這種東西幹什麽?不如借花獻佛。”他執起她的手,幫她緩緩套進去。但是,只進了一個指環,清河就馬上抽出了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