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索?”

“你知道那個叫‘素’的女孩子吧?被同校的四個男生綁架,輪ёJ致死。”姜別眉目陰郁,用一種複雜的語氣說,“今天下午,那四個被關押在臨時看守棚的男生也死了,死法和高廖雲如出一轍。”

二十一.矛盾

姜別的話在清河耳邊回蕩,讓她更加理不清頭緒。

原本以為,高廖雲就是開槍的人,而殺他滅口的只是那幫同在西北監獄裏呆過的歹徒。目的是怕他洩露他們的行蹤,或者曾經在監獄裏和他有過嫌隙,借機報複。但是現在,事情遠遠超出了預料。如果這樣的推論無錯,那那些匪徒又為什麽要殺那幾個男生?他們雖然十惡不赦,根據姜別的調查,卻和那些歹徒一點關系也沒有。

還是,當日開槍的其實并不是高廖雲,而是另有其人?這個人,也許和這兩起連環兇殺閹割案有密切的聯系。

他又是出于什麽目的?

別說是清河,姜別心裏都有些混亂了。

“別想那麽多,有一彥保護你,你不會有事的。那些歹徒的身份也曝光了,你不用再擔心他們時時刻刻都想殺了你。”姜別安慰她。

清河對他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他喝空的茶杯,“我去幫你倒茶。”

離開客廳以後,清河心裏的疑慮就更大了。

一彥……

她有種說不出的直覺,一彥和這些事情脫不了幹系。但是,他那麽善變,做事也沒什麽章法,她根本不清楚他的目的,總覺得他身上像裹着層迷霧,似敵似友,讓人捉摸不透。

她打開櫃子,取出一個青銅藍釉的茶罐頭。打開後,才發現裏面只有一些茶渣子了。清河到了和客廳相連的餐廳,遠遠問了句,“茶葉沒有了,你喝咖啡嗎?”

“咖啡?”姜別忽然沉默了。

他似乎在深思,清河不敢打擾他,捧着罐頭站在餐廳裏。

半晌,姜別恍然,茅塞頓開。他幾步走到餐廳裏,激動地搭住清河的肩膀,笑意清淺,“清河,你真是我的福星。”

“怎麽了?”清河不明所以,在他明亮清澈的眼神裏無所适從。

“那天,我們和一彥去高廖雲家裏的時候,廚房裏還有兩杯咖啡。”姜別似乎沒有發現她的窘迫,想到了案情的突破口,眼神閃亮,摸了一下她的頭,“謝謝。”

“……不……不用。”清河說話都不利索了。

走廊的盡頭,一彥抱着臂膀斜倚在門邊,臉頰被陰影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砰”的一聲微響,姜別很快出了門。清河理了一下頭發,轉身回房,冷不防撞到了後面的一個人,吓得她倒退三步,差點扭了腳。

清河摸着胸口,心有餘悸,“你幹什麽?想吓死我嗎?”

“沒做虧心事,你怕被吓嗎?”一彥微微一笑,審視着她的眉眼。

“虧心事,我做了什麽虧心事?”清河被他灼灼的目光又逼退了一步,後背抵在了牆面上。

狹窄的走廊裏,他們面對面對視,一高一矮,對比懸殊。

他不知道又怎麽了,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一彥笑的時候,不一定高興,不笑的時候,也不一定生氣。但是,他平靜地笑,不捉弄你也不出言調戲的時候,就肯定有問題。

清河壓力甚大,轉身想走,一彥卻忽然拉住她的手,就勢一拽,把她整個人死死攔在懷裏。他一邊摸着她的臉,一邊貼着她發笑,呼出的熱氣迫切地噴在她的脖頸處,“躲什麽,我不好嗎?和我在一起,豈不是和那個姓姜的傻小子在一起強得多了。他能給你的,我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也能全都給你。”

“放開我!”清河大駭。

一彥的手指撫摸着她的嘴唇,“叫什麽,你不是挺喜歡勾引男人的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放開我!”

出乎清河的意料,這一次,一彥真的放開了她。清河回身,見他細細地打量着她,那目光有種說不出的輕緩。清河莫名地不安,不知道他又在算計什麽,牙齒都微微打戰。又一次意料之外,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一手插入了褲袋,心平氣和地說,“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姜別?”

清河回答不上來,怔怔地望着他。

一彥靠在牆面上,安靜地等她的回答。

“這和你沒關系吧?”不知為何,這句賭氣的話下意識地出了口。她只是他一件打發時間的玩具而已——這個認知早就深根在清河的腦海中,此刻卻有些許動搖。他對她難道也有好感嗎?除了好勝心切和不甘輸于人前的少年心态,他對她也有別的感覺嗎?

他一直都在戲弄她。既然只是戲弄,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表情?

清河越來越不明白他的心思。

如果,這是他騙人的一種手段,那也太高明了。她一直以為,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不願認輸,卻更不願為了贏而向人低頭。

原本以為,等待她的是一場暴風雨,結果只是一個微小的波浪,繼而驟于平靜。

清河心裏的不安卻更大了。

她一點也不了解他,更害怕被傷害和嘲弄。潛意識裏,她不願意和他太過親近。只是有時候,不知不覺又和他聊得開心。清河在維護自尊的理智和朦胧的情感之中,始終找不到一個平衡點。

一彥等了很久,卻見她低垂着頭沉默着。他猝然冷笑,“果然是喜歡姜別。不過我告訴你,他不會喜歡你的。”

“什麽?”

嫉妒像烈火一樣灼燒着他,勾出他心底深處的惡意,忍不住用言語羞辱她,“你這種女人,他在本家一招手就一大幫倒貼上去的,排隊也輪不到你啊。他家裏還有門親事,過不了多久就要訂婚了,你覺得自己有機會嗎?”

他說得這麽惡毒,清河的心在發酸發痛,眼睛也微微發紅,“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女人?我很不堪嗎?還是,随你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随你怎麽揉捏就怎麽揉捏?我在你眼裏,只是一件好玩的東西嗎?”

“難道不是嗎?”

清河狠狠推開他,摘下腳上的一只拖鞋就砸到他頭上,“你去死吧,白一彥!”

拖鞋掉到地上。

一彥俯身,緩緩拾起,在指尖打了個轉兒,對她吐出一口氣,“我要他好看。”

清河臉色煞白,飛一般逃開了。

一彥回過神來,靠在牆壁上發愣,心裏說不出的懊悔,又拉不下那個臉去見她。心裏所有的怨恨都化為更深的嫉妒,他恨得牙齒都嘎吱嘎吱響。

倒了第二天早上,姜別才回來。一回來,他就看到了在客廳中看報紙的一彥,雙腿交疊着,穿着裁剪合适的白襯衫,戴着副銀色細邊框的眼鏡,看上去平靜又斯文。姜別已經很久沒見過他這麽沉穩安靜的氣度了,不由詫異,“一彥,起得這麽早?”

一彥放下報紙,對他和善地笑了笑,“已經放假了,你忘了嗎?工作很辛苦嗎?我炖了紅棗雞湯,你要喝嗎?是去油的。”

“謝了。”對于他分外的熱切,姜別也沒有多懷疑。一彥心情好的時候,也會對人分外照顧。

一彥走到餐廳裏,從玻璃櫃臺上取下瓶紅酒,“案子怎麽樣了,有進展嗎?不介意我喝你幾口酒吧?”

“如果沒問題,我差不多可以弄清這個案子了,架子上的酒你随意。”姜別當然沒意見。

紅酒在高腳杯裏漸漸升高,暗紅的顏色,他手腕輕輕一搖,就微微晃動起來,舉起來在面前看了看,透過酒杯,姜別的影子也變成了黯淡的顏色。

他就這樣隔着酒杯看了他很久,看着他脫去外套,倒給自己雞湯,用勺子舀了一勺……

“不要喝!”清河看到這一幕,從走廊裏沖出來,打翻了姜別手裏的碗,“有毒!”

“哐當”一聲,碗在地上碎成了很多片。

姜別輕笑,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清河,你怎麽了?”

“我沒發燒,真的有毒。”清河神色緊張。

姜別道,“湯是一彥做的,怎麽會有毒?”

清河道,“可是……其實……”

一彥走過來,用桌臺上另一只勺子舀了勺,送進自己嘴裏,看着她咽了下去,“有毒就先毒死我吧。”他甩手扔了勺子,徑直走開。

清河怔了怔,對姜別歉意地笑了笑,轉身追了出去。

她在房門口攔住一彥,抓緊他的手腕,“你沒下毒,你不是說……”

“我要他好看?”一彥嗤笑一聲,“拜托你動動腦子,你以為我們在演武俠劇啊?但凡有點腦子,我也不會用自己的手去殺他。下毒?那也太便宜他了。”

“你……你還是要害他?”

“那是他活該。”一彥捏了捏她的臉,輕輕地笑了笑。

清河卻覺得毛骨悚然。

這幾天,她都注意着一彥的一行一動,他都非常正常。當清河都快放棄的時候,這天早上,一彥一反常态,沒有賴床睡懶覺,而是很早就出了門。

二十二.圈套

這天早上,姜別也很早就起了床。

警署。

“是不是已經有進展了?”陳鍵鋒搓着手,坐立不安,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牛莉站在他身邊,神色有些閃爍。

姜別的目光在她身上緩緩移過,然後看着陳鍵鋒,“我已經有了結果。殺死高廖雲的人,我認識,你也認識。”

牛莉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拳頭在身側握緊卻又松開,勉強支撐着,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點。

陳鍵鋒明顯詫異地發問,“這怎麽可能?”

姜別沒有再看她,在屋子裏走了兩步,“有什麽不可能,那天我去高廖雲家裏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但是廚房裏還有兩杯熱過的咖啡,是現磨的。如果不是熟人,怎麽會讓人進門,還給她泡咖啡?如果不是熟人,以他的身手,屋子裏怎麽會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顯然是猝不及防下被殺死的。”

陳鍵鋒道,“到底是誰?”

“是我!”牛莉大聲喊出來,把姜別的話堵住,“全都是我做的!”

陳鍵鋒目瞪口呆。

姜別緩緩說,“兇手是周玉。”

屋子裏一瞬間安靜下來,只有他平靜的聲音,像流水一樣寂靜流淌,“我知道你和她是好姐妹,也很同情她,但是,人始終都是她殺的,你不可能代替她受過。”

牛莉一句話也說不出了,眼中隐約帶淚。

“吱呀”一聲,門從外面開了。

周玉被幾個警員押解着進來,臉上卻沒什麽驚慌,只是有些遺憾,和習慣的冰冷。

“阿玉——”牛莉想撲過去,卻被後來的警員制住。

姜別走到周玉身邊,“你為什麽要殺了高廖雲?還要殺了那幾個學生?”

周玉沒有開口,姜別道,“我替你說吧。你憎恨欺負女人的男人,恨不得他們全都去死。因為當年在那個監獄裏,死過一個你最重要的人。”

在西北被黃沙彌漫的地方,有過那麽一座監獄。

裏面關着從全國各地運送過去的人——一些不能公諸于人前的案件涉及人,或者是政界的敏感人員,又或者是必須隔離的病變體和一些超乎常理、擁有奇怪能力的人……

幾年前,一個獨自離家的年輕人到了那裏,做了一個普通的獄警。也許是正出于叛逆期,想做點與衆不同的事情,也許,他是出于好奇心,也許還是因為別的。

在那裏,他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女孩。

那個地方,四周只有一片荒涼的沙漠,那個監獄,是全然封閉式的,平時不準任何人外出。在那裏,除了獄警就是犯人,他們自然而然就成為了朋友。

監獄是用方磚堆成的,裏面是一條條黑暗的廊道,四通八達。

晚上,男孩和女孩坐在地上喝酒。因為,那天是他們值班。

女孩喝地多了,醉醺醺地問他,“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男孩臉頰緋紅,不敢回答她。借着酒力,女孩一直追問他,男孩被逼得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女孩很開心,但是,這種開心還沒有持續多久,走廊裏就被人堵滿了。

那是一群從北面逃出來的逃犯,因為找不着路,撞到了這裏。

一幫匪徒,被關了那麽多年,這下子有樂子,就像螞蝗見了血。

領頭的男人一腳把男孩踩在腳下,“給你一個機會,在我們面前幹了這賤貨,就饒了你。”

男孩怎麽肯?

女孩吓得躲在角落裏。

但是,人就是那麽奇怪的東西。在生死邊緣的時候,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因為那時候,你已經不是你自己了,只是遵循着一種本能。男孩當着一幫歹徒的面強ュJ了女孩,完事以後提着褲子站起來。

其中一個歹徒踢了踢他委掉的下T,哈哈大笑,“小鳥呢。”

另一個歹徒推了他一把,他的褲子就掉了地,光着下半身被他們圍觀着。

“這尺寸,堪比細針啊!”

“難為這賤貨還叫的那麽淫,有感覺不?”

“平時撸多了吧。”

……

女孩雙眼無神地躺在地上,雙腿大張。雪白的腿根處不斷流出血,她是第一次。和自己最喜歡的男孩,卻被一幫肮髒的人圍觀着,還有不斷的言語羞辱。

一個一個的男人撲上來,在她身上發洩獸欲,把肮髒的粘液射到她身上。一次又一次,她已經記不清了,體內換了一根又一根,被撐開又抽出,被插得麻木……

那個時候,他就在旁邊看着,因為畏懼,沒有上前。

最後,一幫歹徒滿足了,讓他帶他們出去。

第二天,女孩被發現死在監獄的走廊上,全身赤~LUO,下面一片狼藉。

這個案子,因為涉及不能公開的那幾個窮兇極惡的歹徒,最後不了了之,那個男孩也到了別的地方,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最後,姜別看着周玉,“她就是你的女兒吧?”

經過多方查證,姜別終于确定,那三個搶劫銀行的歹徒也是從監獄裏出來的,只是中途離開,和其餘人分道揚镳。不過,到底是一路人。在不久之前,他們又在這個小鎮重逢,為了不暴露其餘人的身份,才要殺清河滅口。

不出他的意料,幸存的那個頭巾歹徒和其餘那幫歹徒在一起,還滞留在這個小鎮上。

姜別到了高廖雲的家裏,進行最後一次搜索。

那三個歹徒到了這裏以後,一直和高廖雲聯系,通過他的幫助計劃劫持銀行。高廖雲不想再受他們控制,最後開了槍。

之後,周玉為了複仇,殺了他。而那幾個男生,只是她為了宣洩不平的犧牲品。

不過,也确實死有餘辜。

只要和那幫歹徒有過聯系,就一定有突破點。

姜別翻遍了高廖雲的家,最後在鞋櫃裏找到了一只鞋。

——這本來是一雙軍靴,現在卻只剩下一只。用了點關系,他終于在附近的鞋店找到了另外一只。

老板因為有事回家了,鞋子還沒有清洗,在櫃臺上推着老花眼鏡,“不好意思,本來在這個星期之前,我就答應了那位先生要幫他換了鞋底,只是臨時有事,實在抽不出時間,這次我就不收他錢了,請您代為轉告他。”

“換鞋底?”

姜別把鞋子翻過來,鞋底沒有破損,凹槽處卻沾滿了紅色的土壤,還夾雜着一些珍珠色的碎石。

這是——珍珠岩?

夾着紅壤的珍珠岩,只有城北太平山腳下的一個大型牧場附近才有。

沒有破的鞋子,為什麽急着換鞋底?

答案不言而喻。

姜別謊稱是高廖雲的朋友,付了錢,取走了鞋子。老板盯着他走遠,撩起藍色的布面回到裏間,打了個電話。

“事情辦妥了。”

城北太平山腳下。

參天茂密的樹林裏,人若沒有當地人指引,很容易迷失方向。一條公路隐藏在灌木叢中,路邊開着一簇簇淡黃色的小花,越野車快速地在上面前行。過了很久,眼前的的樹木稀疏了點,左邊的山岩從藤蔓和灌木中冒了出來,依約是塊很大的石壁,連着西北方的一片山巒。

——已經到了山上。

一扇三四米高的巨大木門擋住了去路,兩個荷槍實彈的男人守在了門口,看到車子,上前盤問。

清河躲在石壁上的樹林裏,遠遠看不清他們在說什麽。

車門打開,一彥從副駕駛座上一躍而下,淡淡地倚靠在門邊。從駕駛座上下來的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和這兩個持有槍械的站崗男人交涉了幾下。确定之後,才把他們放了進去。

木門之後,依然是長長的山道,林木繁盛,安靜地聽不到一絲鳥雀之聲。

越野車大概開了半個小時,眼前的地帶漸漸開闊,出現了一個很大的墓園。墓園外圍修築着鐵門,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一彥和帶路的男人就只好下車步行。

墓園中間有一條狹窄的石板小路,曲徑通幽,兩旁白色的墓碑整齊地伫立在泥地裏,上刻着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偶爾有幾簇鮮花擺在墓碑前的石臺上,也大多是直接從園內摘來的。沿着這條小路走進去,地勢漸漸拔高,半晌,他們上了一個石板砌成的平臺。

平臺上是三尊佛像,依山而建,前面就是一面平整的峭壁山岩,已經沒有別的去路了。

二十三.算計

男人在石像上摸索了幾下,拉出鑲嵌在像身裏的一個銅環,卯足了力氣,把佛像拉了出來。

佛像後面有一個半人高的山洞,裏面黑黝黝一片,深不見底。男人率先走了進去,一彥二話不說,也跟着走了進去。

男人在靠近岩壁的地方摸了一下,掏出一根蠟燭,用随身的火石點燃。回頭看了一彥一眼,有些詫異,“年輕人,膽子不小啊。”

“替雄哥辦事,當然要有點膽量。”一彥笑容輕松,順勢打量了一下洞內的情況。

洞口很狹窄,洞內卻很寬闊。

大大小小的鐘乳石嵌在洞頂,不時有水滴落在地上,打濕腳下的黑泥。有些地方坑坑窪窪,積滿了水,有些地方倒還算平整。入口的地方很寬,往前十幾米的地方卻越來越狹窄,長長的山洞只有一人行走的寬度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游歷冒險,什麽環境沒去過?普通人可能已經被黑暗吓住,他曾經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山洞裏三個月,靠吃裏面的野菇和泥過活。拜那一次所賜,眼睛在黑暗中也能清晰視物。

男人拿着蠟燭,小心翼翼地在山洞中行走,他安靜地跟在他的後面,始終隔着五六米的距離。

大約走了半個小時,洞漸漸變寬。走過橫跨在上面的一座石橋,洞終于到了底。

洞外陽光燦爛,鳥語花香。

這是一個很大的花園,中間挖着個大型的噴水池,透明的池水在金色的陽光裏折射出七彩的光華。西面有幾間木屋,一字排列着。藍色塑料屋頂蓋着一個很大的露天篷房,伫立在木屋中間,連接着後面的一個院子,隐隐有雞鴨的叫聲。

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一堆人躲在這裏,食物的來源就只能是這些了。

一彥心中思量,臉上卻不露一點聲色。

大型的篷房裏。

十幾個男人都穿着白色的工字背心和寬松的牛仔褲,三三兩兩地坐着,有的叼着根煙,有點喝着酒,圍着打牌,不時說些黃段子。

地上掉了一地的拖鞋。

在這堆人中間,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躺在躺椅中,腳邊跪着個雲南少女,小心地幫他捶打着膝蓋。這人有張國字臉,眉眼微微閉合,裸-露在外的臂膀肌肉虬結,藍色的泡沫拖鞋耷拉在他腳上,輕輕搖晃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來。

“勝哥,人帶來了。”中年男子上前,弓着背唯唯諾諾地說。

一彥走了兩步,離躺椅上的男人兩米遠。

男人還在假寐,似乎沒有聽見聲音。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把目光落到一彥身上。

一彥任由他們看着,神色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過了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王勝才睜開了眼睛,換了一個坐姿。少女馬上跪倒在地,唯恐惹惱了他。

王勝揮揮手,把她屏退。他皺了皺眉,打量着一彥,一彥很大方地任由他看着,一只手還插在褲袋裏。對方派來的人年紀之輕,着實有些出乎王勝的意料。不過,這次的任務非同小可,對方也明白這個道理,絕不會派一些不知所謂的人來。幹他們這一行、在這一呆行走的人,更不可能只看年紀。

“貨帶來了嗎?”王勝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一彥把随身攜帶的箱子擺到中間的桌上。王勝打開檢查,用指尖戳破一小包粉末,撚了點含入唇中咀嚼,然後吐掉——果然是純度很高的貨,微微點頭,“雄哥果然沒有讓當家的失望。”

“貨是高老大那邊的,我們臺北只負責提供錢。”一彥補充道。

“這我知道。我們三邊的合作,一向是相輔相成的,缺一不可。”半晌,王勝露出一絲微笑,給他拉開一個位子,“坐。”

一彥也不客氣,直接坐下來。

王勝道,“雄哥讓你來,除了帶這趟貨外,還有別的事情嗎?”

一彥道,“讓我順便去緬甸那邊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

陽光似乎在這一刻暗了暗,王勝原本還算自然的目光,漸漸地陰沉下來,“以往交易,只管貨到,緬甸那邊,我們老大和你們雄哥一直都保持友好關系,互不幹涉。雄哥這次,是什麽意思?”

“上面的意思,我也不清楚。”一彥笑了笑,并不畏懼。

王勝陰冷地說,“就算是什麽大事,派你一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去?別說我不信,換了別人,別人也不信。”

一彥斂眉一笑,架起修長的雙腿,并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年受辱後的羞憤,神色坦然,“趙家坤在金三角也是個人物,卻用你一個從西北監獄逃出來的逃犯,沒準哪天中方和緬甸、泰國哪一方政府軍合作,就給他帶來說不盡的麻煩。換了是我,我也不信他會用你。”

“臭小子,你他媽的說什麽屁話?敢這麽說我們勝哥!”旁邊一個大漢直接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

一彥笑道,“想動粗啊?”

“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煩了?我他媽今天就要……”

“放開他。”王勝低頭說。

“可是大哥……”

“我不說第二遍。”

大漢打了個寒噤,連忙退到一邊。一彥整了整衣領,環顧四周,“這兒吃住簡陋,養的狗倒是不錯,牙口鋒利還會亂咬人。”

“你——”大漢剛想怒罵,被王勝一個森寒的眼神又逼回去。

王勝拍了拍褲子,從躺椅中站起來,這才正眼看一彥。沉默的探尋,一瞬之間的事情,“三天後我們動身,你準備一下。”

衆人正準備散開,忽然,一聲怒吼從遠處傳來。一個圍着頭巾的男人朝這裏沖過來,撲向一彥。篷房外圍曬扁豆的架子都被他撞翻了,一彥微微蹙眉。等他近身,微微一側,避開他揮過來的拳頭,一記側踢把他撂倒,球鞋踩在他的臉上,印了個鞋印。

頭巾男奮力掙紮,卻于事無補。

一彥饒有興趣地看他做着垂死掙紮,眼含譏诮。

“阿發,你發什麽瘋?”王勝冷冷瞥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刀疤的面子上,我會收留你?雖然都是從西北出來的,但是,你要是壞我的事,照樣給我滾蛋!”不管發生過什麽,頭巾男這樣沒有頭腦的行為,顯然是往他臉上扇了一巴掌,狠狠掃了他的面子,王勝心裏惱火。

後來上來幾個手下,架住了他。頭巾男神色瘋狂,拼命大喊,“勝哥,別信他,這小子是‘針’,就是他殺了刀疤哥和矮子哥的!”

王勝神色一凜,重新審視一彥。

一彥落落大方,不見閃躲,“如果真是我幹的,我怎麽可能是‘針’?哪個正常的警察會胡亂開槍殺人?”

他什麽也沒承認,也推了個幹淨,偏偏頭巾男沒辦法反駁他。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是不可能。但是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總有種邪氣。

頭巾男自己都被他繞暈了。

“好了,你也鬧夠了,下去。刀疤在下面看到你這副樣子,也不會死得安心。”最後,王勝發了話。

頭巾男只好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幾個男人把他帶下去,名義上是“送”,幾只手卻扣在他後背。頭巾男很清楚,王勝就是把他當一條狗,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絕不容許他質疑他的威嚴。回頭的那一瞬間,一彥對他眨眼一笑,似是譏笑他的不自量力。

身在敵營,這種招致仇恨的事情大多數人都不會做,可他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

頭巾男氣得七竅生煙,越氣,看他的眼神越怨毒,他心裏的得意就更甚。

篷房裏又回歸了安靜。

王勝的目光在一彥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他雖然不怎麽相信“阿發”的話,心裏終究是有疑慮。眼前這個少年,仿佛對什麽都非常鎮定,不管他怎麽看他,他的神色都很平靜,嘴角含笑。

“大哥,我們發現了一個人!”外面有人通報。

王勝皺眉,“什麽人?”

他說了這句,清河就被押上來了。被幾個男人一推,她摔倒在篷房裏,手肘磕在水泥地上,頓時破了皮。她爬起來,有些驚恐地看着四周。沒有想到會這麽兇險,更沒有想到——一彥居然會和這幫人混在一起。

如果知道他是來見這種窮兇極惡的人,她怎麽也不會跟來的!

之前的話她也聽到了,他們居然就是那幫從西北監獄裏逃出來的匪徒。

她擡頭去看一彥,他的神色波瀾不驚,只是微微阖着眉眼,仿佛根本不認識她。

王勝一腳踏上,把她踩在水泥地裏,“說,是誰派你來的?”

清河吃力地搖頭,“沒……我只是……走錯了地方。大哥,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放了你?”王勝冷笑,“你當我腦子裏裝的都是屎嗎?不說也行,反正兄弟們這麽久憋在這裏,都沒什麽女人,正好拿來樂呵樂呵。”他腳一勾一踢,就把清河踢到人群裏。

這話一出,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撕扯着她的裙子。

清河吓得尖叫起來。

24

數不清的手在她身上亂摸,調笑着,撕扯她的衣服。清河抓緊自己的衣服,踢蹬掙紮,卻只是激發了禽獸淩辱的欲望而已。她的牙齒都在打戰,眼淚橫流。

一個男人抓住了她的腳踝,在手裏把弄,“這妞的腳都這麽水靈,勞資忍不住了!”

金屬拉鏈拉開的聲音,男人扯下褲子,掏出那肮髒的東西就往清河嘴邊湊,正要拉了她的頭發扯過來,後面有人搭住了他的肩膀,“急什麽?”

男人回過頭,發現是那個容貌很出衆的少年,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大怒,“勞資要幹這女人,你攪什麽局?難道你也要來一炮?”

一彥沒有看地上的清河,笑一笑,回頭對王勝說,“我有個消息要賣個王哥,今天就給我一個面子,這個女人送給我吧。”

一彥面帶微笑,王勝的臉上面無表情。這一瞬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一彥走到他身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王勝的臉色和緩了一點,“我怎麽知道消息是真是假?”

“我人就在這兒,以後到了緬甸,也會在趙家住一段日子,要是假的,到時候你想把我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王勝打了個手勢,帶着一幫人從篷房離開。有幾個恨恨地往這邊瞪了一眼,吞了幾口唾沫,垂涎的目光還在清河身上掃視。清河抓緊了碎裂的上衣,裙子也有些破了,下擺被撕開了一道半米的裂縫。

冷風從裙子底下灌入,吹得她的雙腿也涼飕飕的。她抱緊了肩膀,孤立無援地坐在地上。

一只手從半空中伸給她,“起來吧。”

清河擡頭,目光還有些愣怔,遲疑地看着他。

“真麻煩。”一彥俯身,把她打橫抱起,慢悠悠地出了這個充滿了雞鴨糞便味道的篷房。傍晚了,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夾道的樹木枝葉也被染成絢爛凄厲的金紅。

一輪紅日在遠處山巒上漸漸沉沒。

園子很大,一彥抱着她往西面走,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飄着翠色的落葉,腳邊的青綠色草叢裏,偶爾有幾朵淺黃色的雞蛋花冒出頭,點綴着單調的顏色。西面有個竹園,隔着幾個菜園子放眼望去,綠色的竹子掩映地茂密。

一條被人踏出的小路連接着菜園子和竹林。

一彥上了這條小路,往竹林後繞去。

“站住!”後面有人喊了一聲。

一彥回頭一看,是之前被他搶回清河的那個男人。聽旁人的稱呼,似乎叫“阿全”。他現在的臉色很不好看,眼神陰鸷,像只馬上就要撲上來的野狗。

野狗?

一彥忽然覺得這個比喻很貼切,哂笑一聲。

“你笑什麽?”阿全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一彥道,“我天生愛笑,你也有意見嗎?”

“一會兒,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唰”的一聲,他從袖中抽出把寒光閃閃的軍刀,在手裏轉了轉。

一彥訝異一聲,“刀啊?你要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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