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朝她慢慢走過來。清河大聲道,“你幹什麽?”
“你不願意,那我就幫你呗,免得着涼了,到時候托我後腿。”
清河只好轉過去換上。一彥坐在桌邊,盯着她的裸背猛瞧,清河恨不得剜下他的眼睛來。可是他這個人死豬不怕開水燙,任她怎麽鬧怎麽瞪,他始終都笑盈盈的。
第二天起來,天空依然晴朗,清河卻很愁,對一彥道,“這麽個鬼地方,你要帶我去哪兒?”
一彥在前面帶路,還是很從容,“不是說過了嗎?去找我一個老朋友。不走水路,就只好走陸路了。”
清河的裙子已經被刮破了很多條,發絲也被樹枝弄亂,顯得非常狼狽。她瞪一彥,“你不和那些匪徒一起了?就不怕他們抛下你先走?”
一彥回頭,眼神有些促狹。
清河有些沒底,頓時停下腳步,不敢和他對視了。一彥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回頭繼續走他的路。清河不明所以,慢慢跟着。她不知道,他早在那些人身上做了手腳,哪怕他們走到天涯海角也能被他找到。已經到了這地界,趙家坤那方的屯聚地他也知道個大概了,沒必要和那幫人形影不離。
清河自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她對一彥,始終都存着種畏懼。
她猜不到他在想什麽,更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卻只能依附于他,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走了很久,前方出現了一帶寬闊的水域,陸路到了盡頭。一條藤蔓搭成的軟橋懸挂在河面上,連接着陸路兩邊的斷面。水域正前的東南方向是一片層疊積累的山石,通向高地,一道瀑布飛流直下,耳邊都是“嘩嘩嘩嘩”的水聲。
一彥抓了根藤蔓,跳上了橋面,在上面搖來搖去,對她勾勾手指,“過來啊。”
清河在原地沒動。
“膽子這麽小啊?那可怎麽辦才好?”一彥輕輕一笑,迅疾俯身,捉住她一只手就拖到了橋上。藤蔓驟然受力,劇烈地晃蕩起來。清河緊緊抓住一彥,身子還在搖來搖去,有規律地左高右低、左高右低……她的魂都快給吓出來了,心髒在胸腔裏“突突突突”地跳動。她的腳差點沒踩穩,一彥抱了她的腰身,貼到自己身上,仰頭看着被抱高的她,“你的膽子真的好小哦。”
“你使壞!”清河使勁打他。
一彥面色大驚,身子似乎不穩,一個踉跄向外倒去,“要掉下去了——”
下面就是水域,水流湍急,掉下去能不能爬上來還是個問題。清河驚駭地閉住眼睛,“啊——”
一彥嗤笑,“果然膽兒小。”他把清河拴在懷裏,惡聲惡氣地說,“你還敢不聽我的話?”
清河眼角都紅紅的,被他吓住了。一彥心情愉悅,抱着她快速地穿過藤蔓橋,着了地也不放下來。清河剛才吓着了,居然也沒有反駁,就那麽任由他抱着。一彥心裏美滋滋的,吹着聲口哨,順手拔了幾片路上的竹葉。
天黑的時候,他們終于穿出了河對岸的這片竹林,到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山谷。谷裏有條小溪,溪邊駐紮着兩棟竹樓,用木橋搭着梯子在半空連通。樓下是一片濕地,用一條籬笆圍了個很大的圈。遠遠望去,似乎養着些家禽,隐隐還傳來一些“叽叽喳喳”的聲音。
竹樓裏燈火通明,笑聲、酒杯碰撞聲不絕于耳。
一彥豎起一根手指,在清河唇上搖一搖,帶着他貓着腰從竹林裏走出,借着夜色和山石的遮掩蹑手蹑腳地朝籬笆靠近。等近了,清河大驚失色。原來竹籬笆裏養的不少什麽家禽,而是一些珍奇異獸。有金色和銀色斑紋的蛇、身體長地離譜卻寬度很窄的蜈蚣、雪白色的毛球一樣的動物……似乎是馴養過,都很安靜地偏安一隅,沒有發生沖突。
一彥一眼就看重了那幾條斑紋漂亮的蛇,喃喃道,“今晚的晚餐有着落了,這幾個家夥肯定不想見我,先給他們一份見面禮。”
聽他要幹這麽缺德的事,清河忙道,“這樣不好吧?人家辛辛苦苦養的……”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幾個家夥反正閑得很,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肯定不願意幫我。”
你殺了人家辛辛苦苦養的禽類,人家就會幫你了?恐怕更不會幫你吧?
清河覺得一彥的邏輯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她沒有說出來。
一彥也不躲,直接在空地上架起了樹杈,生起了火。幾條蛇而已,自然是手到擒來,直接剝皮、取膽、放血……
竹樓裏。
一桌酒宴擺地正火熱,三個虎背熊腰的大漢和一個身姿妖嬈的女人在一起碰杯。三個男人長相平庸,光着膀子,□圍着花花綠綠的筒裙,女人到長得妩媚風情,看着只有二十幾歲的樣子,一頭秀發都盤在頭頂,只紮了條色彩斑斓的頭巾。
“老三,聽說你上次出貨受了傷,我正好去東巴,和那邊的蛇王換了幾條蛇,一會兒炖了補補。”老二拍着他的肩膀,使勁擂了幾圈。
不死也被你打地內出血了。
老二瞥了他一眼。
“你這是什麽眼神啊?”老三不解。
“好了好了,你們就不能好好相處?明明是自家兄弟。”老四瞪他們幾眼,看着倒比他們更成熟穩重。不經意地側頭一看,她就看到了外面的火光,頓覺不對勁,放下酒杯拔了槍就沖出去。關鍵時候,剩下幾個也不含蓄,抄家夥紛紛跟上。
幾步登下竹樓,樓下的空地上,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正圍着火堆燒烤。
老四本來還認不出架子上烤的是什麽,往地上一看,那一堆蛇皮卻明晃晃地刺着了她的眼睛。剛想喝罵,一彥轉過身來,對她嘻嘻一笑,“四阿姨,別來無恙啊?”
老四明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一彥?”
“還有假的嗎?”一彥背負了雙手,眼珠子咕嚕嚕亂轉,笑眯眯地看着她。被他這麽看着,老四心裏就一陣發毛。原因無他,每次這小子一來準沒好事,肯定是想勒索敲詐什麽。這不,一個照面,招呼還沒打就宰了她辛辛苦苦弄來的寶貝。她氣得心肝都在疼,但是看着他笑眯眯的俊俏臉蛋,就是怎麽也恨不起來,反而有種無力感,只喜歡這個小瘟神可以離他們遠一點。
“你又想幹什麽?”老大警惕地看着他,臉都皺成了苦瓜。
一彥笑道,“來做客呀,這麽長時間不見了,幾位叔叔伯伯嬸嬸都不想我?”
想你個大頭鬼!
幾人敢怒不敢言。
忽然,籬笆的方向傳來一聲慘叫。回頭去看。老二趴在欄杆上,身子伸進籬笆裏,緊緊地抱着一只光脫脫的——大鳥?
“你幹了什麽,我鳥兒的毛呢?”老二的眼睛都急紅了。這本來是只美麗無比的孔雀,頭頂金冠,現在卻成了一只比鴕鳥還醜的東西。
一彥一點歉意都沒有,擺擺手,“誰讓你們這兒這麽無聊,沒什麽東西玩,就只好拔了它的毛來編個帽子了。”
老二終于發現了籬笆後的一塊巨石,無數的孔雀翎毛都散落在地,有幾根還攙着鮮血,分明是被蠻力拔下來的。
他一頭撲在地上,抱着他鳥兒的一堆毛瑟瑟發抖。
一彥吐吐舌頭,回頭對清河一眨眼。清河轉過頭去,四處張望。
“你說,你要怎麽陪我的雀!”老二火急火燎地奔上來,死死揪住他的衣領。
“有話好好說啊,不要動粗。”一彥把他的手扭開,臉上還有些嫌棄,氣得老二差點斷氣。
“與其擔心死了的,還不如擔心還沒死的。”一彥道。
“你什麽意思?”老二的嗓門都提了起來。
一彥掏掏耳朵,離他遠了點,挑了挑眉抱住臂膀,“金老二,你真不知道我什麽意思?”
金老二都快哭了,“我的祖宗,你到底想幹什麽?有話就直說吧,別拐彎抹角的了,也別打我那幾只寶貝的主意好不好,我養活了多不容易啊?”
“誰管你養地容不容易啊,我要是心裏不舒坦——”一彥揚起頭,金老二的心也随着他的語調提起來,一彥卻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一會兒再說,這麽久沒見,先喝一杯吧,自家兄弟,有話好好說。”
金老二,“……”
37
到了竹樓裏,一彥随手找了架藤椅就躺下來,坐了一下,又閑不住,起身在屋子裏轉悠,東摸摸、西看看。他每碰一樣東西,另外幾雙眼睛就會跟着動了上幾動。
清河默默站到他的身邊,周圍的氣息——似乎不太友善。
一彥看向金老二,“老二哥,這麽多年的交情了,怎麽你們看到我,一點也不開心呢?”
開心你個大頭鬼!
四人心裏的神經都狠狠抖上三抖。
這個天殺的!
清河更加緊張,躲到一彥身後,拉拉他的衣角,示意他收斂點。一彥臉上笑意仍然爛漫,“我大老遠地過來看幾位,你們就對我這種态度?太不念舊情了吧?”
“我呸!你丫的臭小子這次想幹嘛?別再裝了,有什麽話就痛痛快快地說,別拐彎抹角地累死人!”金老二沉不住氣,大聲說了出來。只要一想到這小子過去來時幹的那些缺德事,他就忍不住。為了怕這小祖宗心情不好又要報複,以前他都忍了再忍,這次實在不能忍了,連他最喜歡的孔雀的毛都給拔了。真是——
一彥笑道,“我這次來,是有一個筆大買賣要送給幾位。”
幾人狐疑地看着他,愣是不相信他的話。
一彥眨巴幾下眼睛,“你們都不信我嗎?我說的可是真的,你們這次跟我去了,見了那個人,走這趟貨,辦成了這筆買賣,保證你們在這一帶的買賣都順風順水,再沒人敢幹擾。”
四人都保持着沉默,分明不相信他的話。
一彥低頭笑了笑,“看來都不相信我。不過,這種事情我從來都不胡說。這次這個人,在緬境內也是赫赫有名的,不必那些獨占一方的私立軍差。我們又不是土匪政客,當然不是來搶山頭占地方的,我們是來賺錢的。”
幾人自然不是那麽好糊弄的,都驚疑不定地看着他。一彥笑道,“我可告訴你們了,你們這次要是不去,将來可一定要後悔。”
“我們能後悔什麽?”金老二嗤之以鼻,顯然不信他的話。
一彥背負了雙手,在原地踏了幾步,驀然轉身,目光帶着一點說不出的味道,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直看得他頭皮發毛,“你幹嘛這麽看着我?”
一彥道,“我記得你們是因為犯了事才越過雲南,偷渡到這兒的,真正的祖籍在南江一帶的奉化縣區,家裏還有不少老少,組合組合也有一個村子。要是家裏出點什麽事情,你們在外面也趕不回去,那可怎麽辦才好?”
“你在威脅我們?”金老二就要發怒,被老四攔住,有些凝重地說,“一定要這樣嗎?”
“最好的辦法,是大家合作,互利互惠,對大家都好,否則的話——”一彥連連冷笑,“我什麽樣的性子,你們最清楚了,什麽勾當沒做過。我今天就在這兒承認了,你們也別逼我。”
先是威逼,又是利誘,這人當真是無恥之極。
清河不想再看,翻了個身白眼,轉過了身。
四人鐵青着臉答應。
一彥展顏一笑,轉眼搭住金老二的肩膀,抓抓金老四的手臂,“二哥、四姐,就知道你們仗義,回頭我一定重重謝你們啊。”
“別再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感謝了。”金老三偷偷地嘀咕。
動腦子想想就知道他不可能是讓他們走一趟貨那麽簡單,這小子心裏,肯定又在打什麽歪主意。那個被他看中的大佬,估計要倒黴了。
接下來的事情,幾人是密探,清河被老四安排到旁邊空出的竹樓房間裏了。
安靜的房間裏,只有五個人的呼吸聲。
四人神色都很緊張,只有一彥神色自若。他大跨步地坐在座椅上,啜了口茶,擡頭掃了他們一眼,“一個個哭喪着臉幹什麽,好像是去奔喪的?我這次讓你們走的這趟貨,可是大機緣,肯定會有大大的收獲。辦成了這個,以後你們也不用在這裏冒險了,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你這小子,口氣越來越大了。”
輕微的一聲響,一彥把茶杯拍在桌上,不愠不火地說,“這是實力。”
“狗屁實力!”金老二哼道。
一彥輕笑,“老二哥喜歡和我說話,不喜歡聽正經的拖延時間,我就陪你。”
“我說你這小子,說話怎麽這麽刺呢……”
一彥道,“我不想廢話了,實話說了吧,我這次讓你們走這趟貨的對象,就是趙家坤。不過不止是走貨,我還需要你們幫我做一件更大的事情。”他起身在他們耳邊叮囑了幾句,簡單明了,卻聽地這幾人心驚肉跳。
這他媽的是玩命的勾當啊!
“白家的小子,你不想活了?這事要是出了一丁點差錯,你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兒了。我說你好好地在內地做你的少爺不好嗎,非要到這種地方攙和這種事情?”攙和這種事情就算了,還要把他們都拖下水?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啊。趙家坤的名字,他們幾個也都聽過,那可是讓政府軍和幾個大型的私立武裝頭目都頭疼不已的角色。他名義上是個商人,但做的是什麽買賣,大家都心知肚明,那老巢肯定也少不了家夥和人手。
就他們這幾人,去不是跟土雞瓦狗一樣——送死嗎?
“瞧瞧你們一個個晦氣的表情,我什麽時候坑過你們了?”他這話說出來,倒也不臉紅,四人先替他臉紅了一陣,真想對着他那張俊美的臉吐上幾口口水。
山谷裏的夜晚,氣溫不高。
清河睡不着,起身披了件衣服,到了窗口把窗子支開。窗外的星空,明亮、清晰,點點細碎的光斑,在漆黑的夜幕中尤為耀眼。夜風也涼,沒有白天的燥熱之氣,吹在身上神清氣爽。
清河心裏難得地放松。忽然,一個黑影從窗子上倒挂下來,兩手撲着朝她不斷扇風,“我是一只鬼,我是一只鬼……”
“啊——”清河一屁股坐到地上。
定睛一看,修長的人影在窗框裏搖來搖去,單腳固定在上方,是倒着看着她的,是一彥那張俊俏又可惡的臉。清河從地上爬起來,“你幹什麽,為什麽吓我?”
一彥哈哈一笑,抱着肩膀繼續吊在床上微微搖晃,像風中的秋千,“我樂意,我喜歡,你管得着嗎?”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了嗎?”
“不覺得。”
“白一彥,你太可惡了。”
“多謝謬贊。”
清河氣不過,回頭一看,手邊正好有只鞋子,操起來就朝他的腦門砸去。一彥驚呼一聲,瞬時足尖在上面一點,一個華麗的旋轉翻身,一手撐窗進了屋。鞋子擦着他的發邊飛過,卻沒有碰着他絲毫。
清河奈何不了他,只能看着他旁若無人地在屋內走動,看看這個,摸摸那個,最後,還鑽進了她的被窩裏,伸了個懶腰,”好溫暖啊,好舒服。”
“這是我的被窩,你給我出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清河揪住他的衣領,要把他拉出來。一彥閉着眼睛,打着哈欠,轉身一屁股對着她,像個樹袋熊一樣蜷起雙腿,夾住她的被子睡了。清河氣得腦門生煙,惡向膽邊生,一手就扭住了他的耳朵,把他揪起來。
一彥嗷嗷直叫,“別這麽暴力啊,別這樣啊,救命,謀殺親夫了——”
“你瞎說什麽?”清河燙手地推開他。
一彥摔到床裏,兩手撐着支起半個身子,斜視着她,“怎麽,我說的不是事實?你都是我的女人了,以後只能跟着我,什麽阿貓阿狗,以後趁早給忘了,不然見一次烤一次。”
清河知道她在指桑罵槐,抓起他的胳膊,一口咬上去。一彥沒反應,她還是改為拽他,“你快給我起來,你給我起來,這是我的床!你快給我出去!”
“既然你這麽急,就一起睡好了,皆大歡喜。”他恬不知恥地抱着她,把她的手都反扣在懷裏,捏捏她的臉,往外拉成肥肥的形狀,“像只小豬仔。”
“你去死!你才是豬!”
“那就公豬配母豬吧,我不介意的。”
說不過他,還是說不過他,清河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這下,一彥可吃痛了,只好一翻身,狠狠按住她,“你屬狗的啊,動不動就咬人!”
“你是人嗎,你個小畜生!放開我!快放開我!“清河惡狠狠地瞪着他。
“小畜生?”一彥不怒反笑,咀嚼了一下這個詞,“這到不錯,還沒人這麽罵過我呢,聽你這麽一罵,倒還算親切。反正你是我老師,做學生的,左右不能還嘴的,就讓你占占便宜好了。來嘛,再多罵幾聲,我聽着呢。”
“做人的臉皮能厚到你這種程度,也實在是不容易了。”清河冷笑。
一彥嘻嘻哈哈,“那到是的,一直這麽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清河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聲音軟了下來,“算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出去好嗎?”
一彥笑意盈盈,一扁嘴,“不要!”
清河真的快哭出來了。
38
五六天時間,一彥在一個驿站重新找到王勝。雙方都沒有說什麽,照樣上路,和趙家的人接頭後,一齊深入境內。
吉普車離開商業區,開上了叢林掩映中的公路,一連着幾天功夫,都是在車上過的,清河的骨頭都有些松乏。這個時節正是雨季,每天正午到傍晚都下起傾盆大雨,像密集的子彈,把公路兩邊高地上的紅泥沖下一大片。茂林的森林遮地陽光都幾乎看不見,只有葉片罅隙中射出的一點光斑,在車身上不間斷地晃過。
“過了這地界,再開個半個多小時,就到了。”說話的是一個黝黑強壯的青年,叫李德,大約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是趙家坤派來接頭的人。
王勝道,“坤哥近來一切都好?”
“好,怎麽能不好。”李德笑了笑,“剛剛并了合山的另一個山頭,繳獲了一個兵工廠,發現了多個窯洞,算是彌補了前幾個月的虧損,還有盈餘。過幾天還是小姐的生日,大爺可開心了。”
“小姐也回來了?”王勝有些疑惑。他投靠趙家坤以後,好像沒有見過他這個女兒,聽說一直在外面走貨,前段日子還去了歐洲。
緬方各地的勢力每一年都會向境外售賣軍火和毒品,這是這地方的主流買賣,但是,這種買賣畢竟見不得光,不被外界認可。近年來,政府為了獲得聯合國的資助,也不像以前一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打擊力度漸漸加強,境外勢力也不斷加大攔截力度,被關口抓獲繳獲的事情是很常見的。趙家坤前幾個月就有一批貨被攔截在通往Z國的Y關口,損失慘重。
李德說道,“貨都帶了吧?要是出了什麽差錯,恐怕不好交代。”
“我辦事,坤哥還不放心嗎?”
李德的話就問到這裏,也不去看一彥和清河,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清河攢緊了一彥的手,想到接下來可能會見到的人、去的地方,心裏就緊張地不得了。一彥摸着她的頭發,像撫摸着最心愛的寵物,清河卻一點也沒有感到寬慰。
公路地形慢慢擡高,吉普車上了山,叢林漸漸稀疏,視野裏半山腰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平臺,仿佛是被鏟平的,樹木相對稀疏。平臺依靠着山後一條瀑布,小溪順着山勢,從山頂緩緩淌下。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落就建在平臺上的叢林裏,所有的竹樓都高起于地面兩三米,甚至有的建在懸崖上,窗口開着,可以看見廊上的風鈴清泠搖擺。
一個圍着紅色紗籠的老婦人牽着她的手,帶她繞過了這一帶的村落,到了後山的一個山谷裏。相比于前方的竹樓聚集,這裏非常空闊。山石累積着堆在東南方入口的位置,流水順直而下,形成水簾般的一個洞口,“嘩嘩嘩嘩”沖刷着谷裏浸在水中的岩石——深淺不一、但大多濕潤光滑。
峽谷由窄變寬,出了前方一道口子,入眼的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平川,血紅色的罂粟花随風而舞,風裏有種甜膩到奇異的味道。
清河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太适應。
罂粟地邊緣地帶有一大片的空地,只長了些雜草,空置着幾幢灰綠色的竹樓,搭了兩米多高的地基,背靠着郁郁青山。
清河被領進其中一幢。
連着好幾天,她都沒有看見一彥,一應的生活起居都是這個老婦人在照應。屋裏有洗漱的用品,後屋一個窗口對着山壁上一個凸出的洞口,每天有清水湧出,正好可以用來洗漱。早中晚,老婦人都會幫她端來飯菜,清河照例吃下就是。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他在身邊的時候,總覺得他很纏人,很煩,巴不得他馬上就滾,不在了,她一個人了,她又感到孤寂。夜深人靜的時候,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這地方通訊不好,她也不能打電話。
整個世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寂寥。
清河甚至在想,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她,這麽多天都沒有來看過她?
她沒有想過,原來自己也這麽患得患失。原來,她和其他的女人并沒有什麽兩樣。她是喜歡他嗎?這算是喜歡嗎?
夜裏的風很涼,清河沒有關窗子,冷風嗖嗖從窗外灌進,她躺在木藤大床上,抓緊被子裹住自己,卻怎麽也感到冷。
清河只好起來,套上拖鞋,抱着肩膀到窗口關窗子。迎面而來一個冷浪頭,刮地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清河忙關了窗子,跑回了床邊。
溫暖的被窩卧進去,卻碰到了一具溫暖的肉---體。清河一顫,已經被他擁了個滿懷,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後頸,帶着她厭惡的酒氣,手臂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把她緊緊鎖在懷裏。
“想我沒有,親愛的?”一彥低低地笑了兩聲,在她的臉上重重親了口,伸手就要去摸她的大腿。
“別碰我!”清河也被自己的聲音吓了一跳。
一彥怔了怔,“你又在鬧什麽小脾氣?我這段時間很忙,所以沒時間來看你,乖,讓我再親幾個。”
“誰要你來看,我好得很!”清河嘴硬。
一彥笑了,抱得更緊,“本來我還不是很确定,現在可徹徹底底地明白了,你這只口是心非的小狐貍,小狐貍精——”他一個翻身壓倒她,緩緩俯身,鼻尖和她的鼻尖觸碰,冰冷裏激起一點點的溫暖。
清河不由自主地戰栗,擡頭望着他。
一彥的眼睛在黑暗裏尤其明亮,仿佛兩顆閃耀的寶石,倒映出她眼底的彷徨和踯躅。
“我真的很忙。”一彥捏捏她的鼻子,仿佛在哄小貓。
清河就是不想讓他如意,下意識道,“忙着和匪徒打好關系,然後一起奸--淫擄掠、殺人放火吧?”
“奸--淫擄掠、殺人放火?”一彥嗤笑,捏着她的下巴擡起來,涼涼地哼了聲,“是啊,你說對了,不過,我現在不想殺人放火,也不想擄掠,就只想奸--淫而已。”他近乎粗暴地掰開她一對腿,拉了被子把兩人都罩進去。
黑暗加劇了她的感官,碰觸變得更加激烈。清河的身軀在微微顫動,兩條白嫩的腿無力地弓起,挂在他的腰側。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響,褲子被踢出了被子,然後他壓身上來,堅實的胸膛緊緊地壓住她,一根火熱的堅硬東西碰在她大腿間柔軟的地方,擠入了跟處,在洞口摩擦了幾下,借着水兒的濕潤重重頂了進去。
清河吟了一聲,雙手抱住他,長長的抓痕蔓延在他的背脊上。仿佛這樣,就能撫平她心裏的不安,身體裏那種酥軟酸脹的感覺。不管是沖擊、還是研磨、深入、還是撞擊,她都有種被穿透的感覺,一點力氣都沒有,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說不出是難受還是好受,她嗚嗚咽咽地亂叫了一通,兩只眼睛紅紅的。
一彥慢慢撫摸着她的眉眼,拔出了自己,略微上移了身子,任由汁水澆灌在她的小腹上。他用指尖緩緩抹個均勻,擦了點塗在她的嘴唇上,“自己嘗一嘗。”
清河不理他,把頭扭開。
“還撒嬌呢。”他笑了聲,撸了幾下還是堅硬的器物,戳試了幾下,對準那個還不斷收縮的秘洞一舉而入,快速地戳刺。清河雙腿都在痙攣,一疊聲告饒,抱着他的腰喘着氣,身子軟成了一灘水。
她緊緊地絞住他,讓他每一次抽動都分外艱難。一彥索性掀翻了被子,把她翻了個身,從後面進去,拉着她拖到床下,抱住腰肢用力撞擊。清河跪趴在床邊,只能兩手撐着床沿,被撞地不斷搖晃,越來越多的水份順着腿心淌下來。
最後,他抱着她的腰頂到最深處,兩人一起顫抖,他全都灌在了她的身體裏。
清河精疲力盡,暈倒在他懷裏。
一彥抱着她睡了一個晚上,連日來的疲憊,終于疏散了不少。
早晨的陽光暖洋洋的,山谷裏一片清朗,清河和一彥還在床上沒有起來。她躺在他的懷裏,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只拿手指在他胸口畫圈圈。一彥摸着她的頭發,愛憐道,“再畫下去,我會覺得你昨天晚上還沒有滿足,想再來幾次。”
清河忙收了手,輕哼了幾聲。
聽着是不屑,他卻很愉悅,擡了擡她的小臀部,大手拍了幾下,感受一下那圓潤和彈性。清河不依,用手打他,一彥任由她打,反正也不怎麽痛。清河打累了,一彥就抱了她,更緊地拴在懷裏,他說,“我是真的有事,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我就帶你回家,去見我的家人。”
“誰要去見你的家人!恬不知恥!”清河面頰緋紅。
一彥笑道,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真不和我去?我媽咪可好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這個時候,清河當然不理他。一彥在身後大笑,拍着床,把她弄得臉紅耳赤。
中午,一彥就穿了衣服走了,在她的額頭上印一個吻,“我出去一下,你要乖啊。”
清河點點頭,她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面臨的是什麽,就算她心裏不踏實,也不願意表現出來了。一彥總是那麽樂觀,那麽強大,他好像沒有不開心,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清河心裏很矛盾,不知道該不該信服他。他做的到底是什麽事情,她知道後能接受嗎?
知道後又怎麽樣,她還能拒絕他嗎?
清河想了很多,站在窗口發呆。
午後又下了一場雨,山谷裏迷蒙着一層濕漉漉的霧氣。
老婦人帶着幾個少女在遠處照看罂粟花,頭頂蓋着芭蕉葉,清晰的笑聲傳得很遠,清河在竹樓上還是能聽見。
那樣無憂無慮,清河心裏到生出一點羨慕。
傍晚的時候,來了幾個男人,穿着這地方的土布衫,腰裏都配着槍,為首的一個臉上有條刀疤,看起來不茍言笑。他用冷硬的目光把清河上下掃了一遍,道,“今晚有很大的篝火宴,任何人都要出席。”
清河在原地沒有動,兩個女人上來,其中一個托着個盤子,放着銀飾和一條折疊好的紫色紗籠。
“走開,不要碰我!”清河退了幾步,警惕地看着他們。
幾個男人顯得有些不耐煩,正要叫人架住她,一彥從門外進來,和他們說了幾句。兩個女人把托盤放下,躬身退了出去。男人也走了,掖上了門。
清河疑惑地看着他,“發生什麽事了?”
一彥摸了摸她的頭,笑容放松,“沒事,就是一個宴會,你穿上衣服跟我出去走個過場就是。乖,去換上吧。”
清河看了他幾眼,拿了衣服到裏間換起來。
事情明顯沒有這麽簡單。如果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晚會,為什麽所有人都要出席?那幾個男人和女人明顯不怎麽聽一彥的,很可能是這地方某個有勢力的人派來的,這種人為什麽一定要讓一彥帶着她出去?
清河意識到,一彥在這裏的日子,似乎也不算很好。
晚會在前面的山頭,一片寬廣的空地上,無數的人升起了火把,臉上塗着油菜,身上穿着色彩鮮豔的羽衣,繞着打圈子跑動。旁邊還有幾個衣着暴露的舞女,跳着當地的舞蹈,樂聲震地清河的耳朵一陣陣地疼。
清河乖乖地跪坐在一彥的身邊,眼睛卻暗暗打量四周。
雖然是混亂的晚會,位次卻泾渭分明。從高到底,按照身份排。首位的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一張國字臉,顯得較為中正嚴謹,舉着酒杯向下面的人對飲。
一彥有時也會附和幾下,擡手攔着她的腰肢。
其他男人腳步都跪着兩三個女奴,只披着件半透明的紗籠,遠遠望去,裏面空無一物,她們似乎都習以為常,有的甚至趴在男人胯間,幫他們吮吸洩火。
清河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淫……亂的場景,胃裏有些不适應。一彥回頭親了她一下,含住她的耳垂,眼睛彎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