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杏花村

一聲雞鳴,一襲晨風,一縷梅花香。

正月寒冬。村口圍了一群人,裹着厚重的棉襖,這才過寅時天都未亮。呼出的氣在空氣中成了一團白煙。

被衆人圍在中間的青年,肩上背着一個包袱,是要遠行。

微胖的中年婦女上前拉着他的手道“言兒吶,這離科舉時間還長着,你這麽早就去,嬸們都不放心”

宋言笑了笑道“吳嬸,你就別替我擔心了,我也想早些去長安看看,不是還有柔姨麽”

“也是....”吳嬸鼻子凍的通紅,擦了擦眼角的淚“真是個苦命的孩子,你娘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嫁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山溝溝裏,又那麽早的撒手和你爹去了”

宋言是杏花村的孤兒,他爹在他十歲那年摔下懸崖,便連屍骨都尋不到。他娘聽到消息後傷心欲絕沒幾月也跟着去了。

打那以後,一直是杏花村的人帶着他。

今日是李嫂家吃個晚飯,明日再去吳嬸家喝個小粥,王叔說他家他家二旺不聽話,沒收了書都拿來給宋言看,他喜歡讀書。

村裏的夫子也好,只要他喜歡上學什麽都教他,夫子對他寄予了厚望此去長安若是能高中他日在朝為官也盼他能明察秋毫做一個好官,夫子一份苦心也算沒白費。

宋言才學在書院裏數最好的,吳嬸長長嘆的是他生錯了地,生在這村子裏,要是生在哪個官家裏,早能報效朝廷了。

“你這婆娘,咱們言兒是要去幹有出息的大事,你這一大早的就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吳嬸他男人轉而又對宋言道“別聽這娘們瞎扯”

他們都對宋言有恩,在宋言眼裏他們都是親人。

“哎,芝蘭那丫頭呢”宋言聽李嬸這麽一說,才想起來左右看看,忽然有人從他身後蹦出來,吓他一跳

“嘿,言哥哥”

謝芝蘭今日穿的那嫩綠色的小襖子,是吳嬸過年剛給買的新衣,她肩上也背着包袱,是要同宋言一起去,吳嬸又忍着要哭的沖動,将謝芝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出門在外,萬事都要小心

不要給你言哥哥惹事,賢惠些”

謝芝蘭撇撇嘴“啊娘,你去村子裏問問,誰不說我賢惠,被你這麽一說的我好像很不聽話似的”

衆人聞言都笑開來。

宋言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一個頭的丫頭道“芝蘭,你可是真的要和我一同去?”

“我當然要自己親自看着,要是言哥哥一到長安,看見了那些女子,被勾去了那我找誰哭去”

直直說的宋言比她還不好意思,本來白的像張紙的臉,現在都紅到的耳根。打小就這樣,臉皮薄一紅起來就紅的像姑娘家擦了胭脂似的。

就數王叔最能笑話他,剛從地裏回來了瞅見宋言跟芝蘭一起坐在石頭上說話打趣道“喲,啊言吶又跟小媳婦甜蜜呀”宋言又紅透了臉,人家大姑娘謝芝蘭都沒什麽,他倒別扭來別扭去坐在那石頭上整個人跌下來,額頭都磕破了皮。

“瞧瞧,臉又紅了...”王叔裂開嘴笑的暢快,他們也跟着笑

吳嬸嗔怪的看了謝芝蘭一眼“姑娘家家的沒臉沒皮的羞不羞”

大家又圍着宋言囑咐這,小心那的說了好一會兒。打小一起長大的也一一和他道別。

說處事要小心謹慎,不要得罪人,在那種地方随便遇到個人指不定都有大來頭,是他們這些平民招惹不起的。

各家各戶看着給宋言湊了十倆銀子,他本來推脫着不要,可自己身上也只有十倆碎銀,便也收下了。

李大駕着牛車載他們去城裏,卯時三刻碼頭有一艘船是去長安的。

宋言從小生活在杏花村裏,對餘州城也是頗熟,平日都是他幫着先生來城裏買筆墨的,走在大街上都有人認出他。

路邊賣菜的大多也都是他們杏花村的人

“哎,言吶,這是要去長安了?”鄭婆婆挑着一擔菜從後面叫住他。

“啊婆,今兒菜好賣麽?是要趕着去長安呢”

鄭婆婆臉色一沉“坐船去?”謝芝蘭忙到“婆婆怎麽了?”“你們不知道,今年冷的特別厲害,碼頭那邊的水聽說都凍住了,沒船了”

“沒船?”宋言蹙了蹙眉,鄭婆婆又道“你們運氣不錯,今天順風镖局有一趟镖走長安的你跟他們家的小公子關系不是不錯麽,看看能不能載一程”

“順風镖局?”

鄭婆婆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五六個餅遞給他“我這老婆子窮,也沒什麽能給你的,你打小就喜歡吃我做的餅,就帶着在路上和蘭兒一起吃吧”

宋言接過大餅連連點頭道謝。

陳家的镖局也喜歡停在碼頭那邊,宋言帶着芝蘭一通好跑,怕趕不上時間,好在他們也并未啓程。

這趟送镖的是陳庭,陳雲的兄長,他見是宋言和謝芝蘭倒是很高興讓他們搭一路。

陳家的镖局怕是沒有人不認識宋言了。還要說宋言和陳雲的那段淵緣。

彼時陳雲剛過完十七歲生日,他平日一直老實本分,想在生日時做些不一樣的事,比如說強搶民女。

宋言常幫着夫子到城裏買宣紙,穿的少些了吳嬸在村口看見他就拿了謝芝蘭的衣服先給他披着。

這麽一來,從後面看着還真像個姑娘,當時,陳雲也是只看到了這麽一個背影。

趁着宋言不注意從後面樓住了他,宋言想也沒想轉身就将他打了一拳,直打的陳雲傻在了那。

自那以後,陳雲強搶民女,劫貧濟富,鋤弱扶強想成為一方惡霸的偉大理想剛發芽就給宋言無形的掐死了,宋言那一拳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倒是至那以後他和陳雲慢慢成了好友。

江風刺骨,宋言他們在江邊才待了一會兒,臉上就給刀子刮了似的生疼。陳庭搓搓手哈了兩口熱氣道“你們快上去,瞧這天冷了回頭別染了風寒”

“陳大公子真會心疼人”謝芝蘭打小就嘴甜,靠着這張嘴在村子裏還騙了不少好吃的。陳庭看着她笑了笑又道“馬車上有酒,妹子去喝還能暖暖胃”

她又點頭應着,拉了宋言就上馬車。

車上果然暖和了不少,謝芝蘭将兩人的包袱放在一處拿了方才鄭婆婆給的大餅撕了一半遞給宋言,留一半自己啃着。

她啃着啃着,宋言一直愣着。

“哎?言哥哥你怎麽了”

宋言回過神來,咬了一口餅嚼了兩下道“芝蘭,長安離餘州太遠,你這随我一去可能好多年都見不到吳嬸了....其實你....”

謝芝蘭截過話頭道“言哥哥,你已經說了好多次了,你不想帶着我,莫非是想到長安再找個比我溫柔好看的姑娘這才嫌我礙事了不成”

宋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我不同你說了,怎麽也說不過你”

“你每次都是這麽說的然後過一會兒你又來和我說,再然後你又會發現你還是說不過我”

“.......”

“說什麽呢?”陳庭從外面上來車輪便開始滾動,謝芝蘭掀開車簾往外看了看放下來又坐回去道“啓程了?”

陳庭摸了摸鼻子“恩”

謝芝蘭挽着宋言的手臂笑道“看,啓程了,你現在甩不開我了”

宋言笑了笑“往後吳嬸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的聽我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謝芝蘭又掀開車簾望着外頭。

陳庭看着好笑,從下面拿上來一壺酒倒了碗給宋言道“宋小弟好福氣,弟媳生的這般可愛”

“陳兄說笑了,我和芝蘭八字都還沒一撇,還早着呢”

“噢?”陳庭挑眉“這麽說來,我弟弟還有機會”

宋言一口酒差點噴出來,臉也嗆的通紅放下碗道“陳兄你莫要拿我開玩笑了”

陳庭為自己斟滿了一碗酒一口飲下當是賠罪。

二人聊了些其他的。

順風镖局這趟是為長安的知寶齋運貨,宋言在聽到後面一馬車都是金銀首飾也是吃了一驚。這裏離長安最少也要半個月才能到,還真是要時時刻刻都小心防範着。

正月冷,天黑的又早。一批人在下面走兩個小時上來馬車暖暖再換另一批人下去繼續看着。

宋言他們跟着镖局走了一天,離最近的小鎮還有三個時辰,就在野外将就着睡一夜,撿了一堆柴圍着生了火,宋言拿出鄭婆婆給的餅又拿了些張嬸做的小吃食用火烤烤熱分給衆人吃。

陳庭計劃的時候本以為天黑可以到烏鴉鎮,出發趕的急沒多準備在路上就吃完了想着到鎮裏頭再買些幹糧,要是今天沒有宋言他們,一隊三十幾個人都要挨餓了。

镖局裏頭的都是爽快的漢子,宋言分了東西給他們吃,他們也不推辭。

一堆人圍着火堆旁邊,烤烤火說說話謝芝蘭靠在宋言身上便睡去了,他們笑着說宋言會心疼媳婦。

有說有笑聊到了深夜才睡去又是一半人守夜着一半人先睡覺再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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