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銀行劫案六
今天是七一三銀行劫案發生滿一周的日子。在警方的調查工作停滞不前的當兒,外界的批評聲浪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尤其是周宇成遇害的消息傳出後,警方的無能成為民衆猛烈抨擊的靶子。
而負責承辦此案的刑警支隊隊長俞景行就是靶子的紅心。
俞景行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瞪着眼前攤在桌子上一厚一薄的兩份報告,怔怔的發呆。
薄的那份,是奉命調查發現面包車的大學生楊義基不在場證明的成凱遞交的。
“楊義基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昨天中午,當成凱将報告遞給俞景行時,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俞景行鐵青着臉快速瞄過報告,上面是楊義基的同學的口供,一共有十五個人可以替他作證,證明他在案發當日一直待在學校裏,不曾離開過。
這個結果俞景行并不意外。從常理上講,楊義基是劫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他的某一部分理智在劫案發生後便失控了。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狀況,哪怕遇上多麽離奇難纏的案子,俞景行總是最講究證據、最不帶個人情感的那一個,然而這一次,一切似乎都亂了套。他失去了往常的冷靜沉着,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這時候,他不禁又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力——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怎麽會莫名其妙的懷疑起一個毫不相幹的大學生?
他心煩意亂地靠向椅背,椅子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在成凱的調查報告旁,那疊厚厚的驗屍報告更讓俞景行頭痛不已。
同一天下午,法醫姜致遠親自将周宇成的驗屍報告送到警署來,同時帶來了一個出乎俞景行意料的消息。
“姜法醫,怎麽是你親自送來?”俞景行有些訝異。以往的驗屍報告都是姜致遠讓助手送來的。不等姜致遠回答,俞景行又自顧翻起了報告,“我看看,周宇成推定的死亡時間是十四日嗎……那就是劫案發生的隔天了……”
“是的,屍體的損壞程度非常嚴重,這已是目前能得知的最精确的死亡時間了。”
俞景行接着往下看,在血液與尿液化驗那兩個項目,發現了奇怪的疑點,“他的血和尿都有微量巴比妥殘留?他死前吃過安眠藥?”
姜致遠解釋道:“根據藥物從體內排洩的時間推算,周宇成被燒死前的六到八個小時裏曾服用過這類藥物。不過,在他被焚燒的當兒,受到高溫的刺激,他顯然蘇醒了,曾劇烈掙紮過,但卻還是難逃一死。”
“六到八個小時……這麽說,周宇成極有可能是在落入劫匪手中後被迫服下安眠藥的了?”
姜致遠點了點頭。
俞景行卻搖了搖頭,“劫匪不是已經将周宇成捆起來了嗎?又何必多此一舉,再喂他吃安眠藥?”
姜致遠的頭微微一側,“那就是你們要調查的事了。”
俞景行苦笑着合上驗屍報告,“總之,這一次辛苦你了,姜法醫。”
“這是我應該做的。”姜致遠頓了一頓,“何警官,除了來送這份驗屍報告,我來見你其實是因為另一件事。雖然你遲早也會知道,不過我想,還是提前告訴你一聲比較好。”
俞景行直視着姜致遠。直覺告訴他,接下來姜致遠要說的話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姜致遠眼鏡後面的雙眼閃過一絲猶豫,卻還是開口說道:“我決定辭去市局法醫的職務,過兩日我會正式提出辭呈。”
這個消息太過突然,俞景行不由得一怔,“為什麽?”
“我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最近我和內人商量過了,我們決定領養一個孩子。為了那個孩子日後着想,我認為我不适合繼續擔任法醫,所以決定辭職。很抱歉給你們造成麻煩。”
俞景行大惑不解,“領養了孩子和當不當法醫有什麽關系?”
“我們想領養的孩子,是周潮汐。”
俞景行呆了半晌,遲疑地重複了姜致遠的話一遍,“領養……周潮汐?”
“是的。相關的申請材料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只是等那孩子醒來詢問她的意願。如果她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我不希望因為我的工作而讓她聯想起這段悲慘的經歷。”
俞景行一陣默然。的确,周潮汐現在已經是個父母雙亡、無親無故的孤兒了,等她醒來,等着她的結局就只是被送往孤兒院和被人領養這兩條路而已,現在姜致遠夫婦願意收養她,或許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她能再度擁有父母的疼愛與呵護。畢竟她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一個心靈受到重創、比其他孩子更需要關愛的可憐的孩子。
遺憾的是,已經過了整整七天,周潮汐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姜致遠夫婦的申請書,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交上去。
俞景行深深做了一個地深呼吸,“希望你們一家三口過得幸福。”
姜致遠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謝謝你的諒解,俞隊。”
“別那麽說。”俞景行真心希望這個不幸的小女孩在經歷此劫後,可以獲得真正的幸福。
“叩叩叩!”
不知發了多久的呆,忽然響起的一陣敲門聲讓俞景行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擡頭一看,一個留着利落短發的女警正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頭兒,有案子。”
瞿盈是刑偵支隊裏年紀最輕,也是唯一的外勤女刑警。
“什麽樣的案子?”
瞿盈臉上顯露出一絲的興奮,與她接下來說的話格格不入,“剛剛接到投報,中浦區發生了一起命案,一死一傷。孟哥已經帶人先趕過去了。”
俞景行皺起了眉頭,有點責怪的意味,“發生命案你還那麽高興?”
瞿盈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頭兒你先別急着罵我,聽我把話說完你的表情一定也和我一樣。”
“你說。”
“一個男子遭人殺害,被發現陳屍在家中。”瞿盈說,“孟哥剛剛打電話來說,他在被害人的家中,發現了一把□□、三把黑星□□和若幹子彈匣。”
“□□!”俞景行倏地站了起來,“是銀行劫案的劫匪用的□□?”
瞿盈攤開雙手,搖了搖頭,“還不知道。不過一般人的家裏不太有可能擁有這些槍械吧,所以孟哥認為被害人與劫匪或許有些關聯,叫我來通知你一聲。”
“那麽另外一個傷者是誰?”
“是被害人九歲的兒子。他只是受了輕傷,據說沒有大礙。不過聽孟哥說那孩子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肯說,似乎是目睹父親被殺害的經過,驚吓過度。”
俞景行心中一緊,又是個目擊父母死亡的孩子。
他站起身走向大門,對瞿盈道:“走吧,咱們去現場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