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長進 男主腦子有病,現實遇到趕緊跑……

成景三年,九月,秋高氣爽,碩果豐收。

皇城之內,禁衛軍在安國公府許家搜出僞造的龍袍玉玺、許家人因涉嫌謀反全部下獄。

帝着令:“凡欲謀逆者不分首從皆斬,家中男丁十六歲以上者處絞刑,十六歲以下者流放三千裏,女子削籍入宮為奴為婢,永世不得脫籍。”

聽聞問斬那日,先斬安國公,再斬安國公長子許淮遠,一個接一個,連斬三天,最後人數過多,劊子手的刀都鈍了。

皇城東邊集市裏血流成河,無處下腳,監斬官派人清洗了三天三夜,血腥味依舊未能散去。

茶樓酒肆有去過現場的百姓搖頭嘆氣,議論紛紛。

“那叫一個慘啊——腦袋都能堆成山了!”

“哎,可不是嘛……聽說,除了一個七歲幼子以丹書鐵券換來一命流放邊疆,其他人都死絕了。這還是恭王爺的母家呢,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啧啧,太慘了……看來這成景帝的手段着實狠啊……”有人八卦道,“诶,我還聽說許大公子的夫人還是他的舊相好呢,當初他還沖冠一怒為紅顏,為了這位夫人和許大公子打過一架呢。”

“我也聽說了,只不過他當時無權無勢,這姑娘轉頭就進了許大公子的懷抱,害得他差點連個太子的名頭都沒保住,沒成想也有今天。你們說那位這是不是攜私報複?”

“這誰知道啊……”

衆人慨嘆幾句,又轉移了話題。

秋日,落日餘晖染紅了天邊的一片雲霞,淡黃的光線打在紅牆綠瓦之上,把厚重威嚴的紫禁城都暈染得柔和了幾分。

壽康宮。

霍長君乖巧地端坐在對面,陪着太後下棋。

太後雖年逾四十依舊風華不減,整個人精氣神十足,尤其是一雙丹鳳眼格外有神采,透着精明與狠勁,便是霍長君比她年輕十幾歲也不敢小瞧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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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之上,黑白玉子膠着,黑子殺伐果斷、勇猛無畏,白子綿裏藏針、滴水不漏,誰也不讓着誰。

小太監數了棋目之後,笑眯了眼,恭敬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棋藝無雙,這又是一場平局呢。”低細的嗓音裏都透着讨巧的味道。

聽見報了平局,太後扔了手上的白子,笑道:“老了,都下不過你了,看來這些年沒白在我這兒混日子,還是有不少長進的。”

霍長君一顆顆地拾起黑子,巧笑道:“都是母後教得好。”

太後娘娘被她哄得開心,心裏頭舒暢,嘴上卻是故作嫌棄道:“你這丫頭,就是嘴甜,慣會哄我,該不會這棋也是在故意讓着我吧?”

“哪裏會。”霍長君忙放下手中的棋子,讨好地給太後捏了捏酸痛的手臂。

“好了好了!”太後這下可不準備叫她撒嬌讨巧蒙混過關,按住她的手,略微正色道,“教你這麽多,怎麽沒見你懷個孩子給哀家逗一逗呢?”

“普通人家的老祖宗到了我這個年紀可是早就兒孫滿堂了,我這兒怎麽還連個影都沒見着?”

一提起孩子的事,霍長君臉上的笑就淡了兩分。

自她嫁給謝行之已有十年,可是膝下至今沒有個一兒半女,從前還能說是年歲小不着急,可如今謝行之都登基三年了,她還是無所出,這下不僅是太後就連朝臣都開始進言了。

她只能勉強笑着寬慰道:“哪裏的話,母後還年輕。”

太後見她避而不答,拍了拍她的手,嘆口氣,提點道:“長君啊,你父親今年五十有三,也快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邊關執掌兵權,你身邊還須得有個自己的靠山才是。若是身子骨不好,就叫太醫再瞧瞧,別耽擱了。”

霍長君勉強扯了扯嘴角,心底煩悶,孩子這事兒又不是她能勉強的,眼下懷不上她能有什麽辦法,叫她去太醫那兒查,怎麽不叫謝行之也去查查。

只是太後說得語重心長,也不是全無道理,她自然是不好反駁,只點頭乖巧道:“是。長君謹記母後教誨。”

太後見她把這事兒放在心裏了,也就不再多說,繼續下棋。可還不等二人把棋子分揀開來,再下一局,就聽門口傳來了喧鬧聲。

太後蹙了蹙眉,“怎麽回事?”

只見常嬷嬷掀了簾子快步走進來,屈膝道:“回太後娘娘,是皇後身邊的連莺來了。”

聞言,太後的面色柔和了幾分。

霍長君與身旁的連雀對視一眼,心中疑惑了一瞬。

連雀和連莺都是嫁過來之後宮裏分配過來的婢女,自幼在宮中長大,按理來說,她們知曉的規矩比她多,不該如此莽撞才是,只怕确實是出大事了。

她看了一眼太後,柔聲道:“母後……”

太後擺了擺手,“去吧,既是宮裏有事,我就不留你了。”

霍長君忙起身,屈膝俯身,恭敬道:“長君告退。”而後便離開了壽康宮。

一出宮門,二人便瞧見一個身着一等宮女服飾,急得滿頭大汗的妙齡女子來回不停地在門口走動。

瞧見霍長君二人出來,立即快步上前請安,“娘娘!”

連雀見了,肅道:“連莺,你怎麽回事?你不知道娘娘在和太後下棋,這種時候也敢來打攪,你是活膩了吧?”

連莺急得唇都白了,忙道:“娘娘,出大事了!”

她一着急,聲音立馬升三個八度,弄得壽康宮門口守門的小太監都側目而視。

連雀瞪她一眼,“小點兒聲!”

連莺自覺失态,忙捂住嘴。

霍長君嘆了口氣,道:“先回去。”

“是。”

三人走出小巷,繞到一座涼亭,旁邊的柳樹枝葉泛黃,迎風飄蕩,秋菊在園中開得正豔,微風和煦,輕輕吹拂起霍長君的衣角。

她停下腳步,“說吧。”

連莺瞧了一眼周邊沒人,便傾身在皇後耳邊低語了幾句。

連雀恰站在二人身側,秋風将秘密一滴不漏地送進了她耳朵裏。

她瞬間睜圓了眼,卻見連莺繼續道:“難怪尋不到屍首,原是早早地就被人偷梁換柱給救下了,而且陛下身邊的燕七還悄悄将她帶進了宮中,此刻,那女子就在養心殿!”

霍長君呆立在原處,渾身都在顫抖。若是這女子是別人還好,可偏偏是蘇憐月,安國公府大公子許淮遠的發妻。明明夕陽餘晖還帶着溫熱灑在她身上,可她卻覺得心底處處生寒。

微風拂面,鼻尖酸澀。

連莺瞧着皇後娘娘發白的臉龐,一時間更是拿不準主意了,她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娘娘,恐怕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那接下來咱們該怎麽做?”

連雀瞧着還上趕着問怎麽辦的連莺,要不是她二人自幼一起長大,真是恨不得此刻在她腦袋上給幾個爆栗子。

瞧不見娘娘這是傷心了嗎?還問,問問問,問個屁!

她剛要訓斥連莺,就聽霍長君道:“今日是什麽日子?”

連雀忙把沒眼力見兒的連莺擠開,道:“娘娘,今日是十五。”

一說到十五,連雀自然知道今夜會發生什麽,按照宮中慣例,陛下每月初一十五都必須宿在皇後娘娘宮中,可眼下娘娘知道了這個消息,只怕二人本就不太和睦的關系又會雪上加霜。

連雀瞄了霍長君一眼,悄悄幫着出主意,道:“娘娘,要不您今日就稱病一回?”

依照娘娘這炮仗脾氣,到時候只怕一點就着,而陛下又是個不能抹了面子的,這二人要是鬧起來,到時候只怕宮裏十天半個月又沒好日子過了。

霍長君定定地看着遠處的落日,眼底一片昏黃,冷道:“回宮。”

殘陽微光灑落在紫禁城的小道上,宮牆之上,落出一道道光影分明的界線。霍長君一路沉默地走回了長春宮,連雀連莺跟在身後也不敢說話。

紅日隐沒在天邊口,天色薄暗,宮人們掌了燈,暈黃的燈光搖曳生姿,頓時照滿了整個屋子,透着三分溫馨。

夜晚,謝行之遠遠就看見長春宮通明的燈火,像是在指引着他回家。

霍長君看着他穿着一身墨青色的常服踏着月光走了進來,他面容清隽,身材偏瘦且高,肩披月色,像極了她初嫁過來時看見的樣子。

只是那時他用不上這樣好的衣裳布料,一身黑色的單衣都洗得發白了,渾身瘦削得像極了吃不飽的小野馬。

見他走近,霍長君俯身垂眸,淡道:“陛下。”

謝行之“嗯”了一聲,兩人一道進了內殿。

連莺想起今天的事,還是有些擔憂,探着頭往裏瞧,卻被連雀一把給抓住肩膀拉走了。

“诶,我還沒看清呢!”

連雀的手指頭戳在她腦袋上,“看看看,看什麽看!還不快去幹你的活兒!”

連莺被她戳得腦袋疼,捂着額頭,委屈道:“可是,萬一娘娘和陛下吵架鬧別扭怎麽辦?看着點兒總是好的呀。”

“你看着,你看着有什麽用?是娘娘的脾氣上來了你勸得動,還是陛下的旨意你能不聽?操那麽多閑心,回去幹你的活兒!”連雀數落道。

連莺想反駁,可看着連雀瞪圓了的大眼睛,只好低下頭乖乖幹活去了。

連莺走了,連雀往房間裏瞧了一眼,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至少沒明面上和陛下鬧脾氣,看來娘娘确實長大了不少。”

她搖搖頭,安心許多,留下兩個守夜的丫頭,自己也離開了。

內殿,霍長君和謝行之端坐在漆黑的小床桌旁,輕淡的光線打在兩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層暗紗。

謝行之瞧着心情還不錯,往常都是霍長君主動找話題聊天,今日竟是他先開口詢問道:“今日陪太後下棋了?”

霍長君“嗯”了一聲。

“戰況如何?誰勝誰負?朕教你的那幾招可好用?”謝行之續道。

霍長君垂眸,盯着小桌上的紋理,上面正是橫豎各十九條線組成的棋盤,有的交叉點顏色淺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可見這些年磨損頗多,簡答道:

“平局,好用。”

聽見又是平局,謝行之眸色一冷,不屑地嗤了一聲,嫌棄道:“蠢死了。”

太後的棋藝算不得多好,可她都和太後下了十年,還是只能打個平局,不是蠢是什麽?

他伸手将一旁的兩盒棋子拿過來,“來,說說今日的棋譜,我教你怎麽、”

“我累了,想休息了。”霍長君猛地打斷他的話,硬邦邦道,“陛下請回吧。”

霍長君剛想起身,就聽一道冰冷的聲音落下。

“站住。”

霍長君頓在原地。

又聽他道:“坐下。”

聲音裏透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霍長君緊了緊手指,忍住心中一口濁氣,逼着自己緩緩坐下。

謝行之拈起一顆黑子落在右上角,發出一道清脆的響聲,他眼眸微擡,淡道:“都知道了?”

話語平靜,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霍長君一擡眸,便恰好撞進他這雙深不可測的眼眸裏,一瞬間,她覺得從前的自己是多麽無知又可悲,她那時候怎麽會說出“我來保護你”這種蠢話呢?

謝行之瞧見了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微不可查地諷笑了一下。

怎麽都過了十年還活得這樣蠢笨?真以為她身邊的人做了什麽,他都不知道嗎?

不過也算有長進了,至少現在沒當面和他對着幹,謝行之的笑容中帶着些許鄙夷。

他道:“過幾日便是九月初七,欽天監算過了,是個好日子,你覺得我把她納入宮如何?”

他的語氣平靜中透着涼薄,絲毫沒有和霍長君商量的意思,完完全全是在通知她。

霍長君“蹭”地一下就站起來了,指尖攥得發白,一雙杏眼睜圓了怒視着謝行之,氣得渾身發抖,顫聲道:“你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

謝行之看着她氣得雙目通紅的模樣,眉目涼薄,冷嗤了一聲,道:“果真是有長進了。”

霍長君本就氣極,他這麽一說更是火上澆油,到底是沒忍住,一揮袖棋盤棋子“噼裏啪啦”滾落了一地,她指着門外,破口大罵:“滾!你給我滾!”

只見謝行之撥開了砸在身上的棋子,望着霍長君氣得脹紅的小臉,微微笑了一下。

然後長臂一伸,修長的手指便緊緊地掐住了她的下颌,頓時周邊的空氣都冷了幾度。

他眸光陰沉,嗓音冰冷,道:“長君,我是君你是臣,你莫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話落,他便把霍長君的下颌狠狠一扔,然後走了出去,到門口的時候,謝行之頓下腳步,沒有絲毫情緒地敲打道:“過些日子,宮裏頭便會熱鬧了,皇後可不要做出什麽蠢事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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