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要跟他結婚。

聞應琢帶沈宜琛去見他的朋友,但前者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待在沈宜琛身邊,就像擔心他的那些朋友會吃掉他一樣。

聞應琢的朋友們并非兇神惡煞,實際上各個彬彬有禮,相當有修養。雖然在來之前,沈宜琛設想過,有人會因為愛慕聞應琢而恨他恨得要将他撕成碎片這樣的狗血戲碼,但顯然是他想太多。對于他這個突然闖入他們的圈子的外來人來說,他們的态度已經友好得無可挑剔了。

除了在最開始見到沈宜琛的那一刻,他們臉上不約而同出現的那種怪異的神情,像是早就見過他一樣,不過誰也沒說話。

關于結婚的事,也僅僅只是在開頭提了幾句,沒有人都對這樁婚事發表任何看法,似乎這裏面所有不正常的地方都是正常的,也許是因為發生在聞應琢身上的緣故。

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提起婚事,他們在聞應琢面前都更輕松自在,不像沈宜琛看慣的他的下屬對他又敬又畏的那種感覺,他們甚至還會跟聞應琢開無傷大雅的玩笑,聞應琢也不生氣。

顯然這些朋友跟聞應琢的關系确實很親密,這讓沈宜琛感到稍許安慰,聞應琢此舉還是表示了他對這樁婚姻的誠意。

但朋友們卻并不是全無顧忌,大概是由于沈宜琛的存在。不過他們并沒有冷落他,沈宜琛也樂意多交些朋友,他們相談甚歡,但他注意到聞應琢的目光總是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和眼前談話的人身上,他好像一定要确保沈宜琛在自己的視線之內。

沈宜琛把這當成是聞應琢的占有欲作祟,但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趁着聞應琢與別人談話的時候,突然有個人走了過來,對沈宜琛使了個眼神,然後走向了外面的花園。

沈宜琛記得剛才介紹時,這人叫葉蓊然,只是在最開始朝沈宜琛點了點頭,像是心情不好,一直坐在離他們很遠的地方,話也很少說。

難道真的有好戲上演了嗎?

沈宜琛也走向了花園。

花園的正中心有個噴泉,水柱噴湧,帶來一股涼意。四周草木蔥茏,花朵繁盛,在嬌媚的陽光下閃爍着美麗的光澤。右邊花圃裏有一片潔白的百合花開得十分燦爛,清幽的芬芳飄蕩在空氣裏,沈宜琛皺了皺鼻子,不由往旁邊挪了挪。

葉蓊然氣質文雅,面色蒼白,長相顯得很憂郁,但他有一雙很溫和的眼睛,當他望着人的時候給人一種清白坦蕩的感覺,很難相信這樣的人心裏會包含惡意。

沈宜琛已經知道自己想錯了。

葉蓊然注意到他微小的動作,微微笑了笑:“你不喜歡花?”

沈宜琛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太香了。”

葉蓊然問:“聞應琢送過你卡特蘭?”

沈宜琛覺得這句問話背後似乎蘊藏着什麽,所以實話實說:“他幾乎只送卡特蘭。”

葉蓊然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是改不過來了。”

沈宜琛還沒來得及問他,卡特蘭對聞應琢到底意味着什麽,葉蓊然又問:“你喜歡嗎?”

沈宜琛一怔,他不知道葉蓊然問的是花還是人。

“你們在做什麽?”

身後的一聲問話打斷了沈宜琛的沉思,聞應琢已經走到他的身旁,漫不經心地将他往懷裏帶了帶,沈宜琛朝他擡眼一笑,但聞應琢沒有理他,而是看着葉蓊然,目光飽含着警告意味。

葉蓊然神色如常:“我們在說花,他說百合太香了,于是我就問他喜不喜歡卡特蘭?”

說到卡特蘭的時候,沈宜琛明顯感覺到聞應琢放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他的眼睛裏閃過銳利的光芒,他的聲音斷然,毫無波瀾:“他會喜歡的。”

葉蓊然動了動嘴唇,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最終又放棄了,他只是朝沈宜琛苦笑:“自求多福吧。”

沈宜琛感覺不太舒服,他能感覺出來葉蓊然是出于好意,他似乎在提醒他什麽,聞應琢的舉動比起保護,更像是在防備什麽。

聞應琢沒有責怪沈宜琛到處亂走,這場聚結束得平淡,并沒有發生其他插曲。

在聞應琢送他回家之時,沈宜琛才将心裏的疑問說出口:“葉先生為什麽要對我說那些話?”

聞應琢顯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用在意他,他一向這樣。”

沈宜琛料想得不到直接的答案,并不氣餒:“我看他神志清醒,像是意有所指,聞先生,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聞應琢輕笑:“大概所有人都覺得跟我結婚是件危險的事。”

雖然他看上去很坦白,但沈宜琛還是覺得他在避重就輕,這也許是理由之一,但對葉蓊然的表現依舊沒有足夠的說服力。

“只是這樣而已嗎?”沈宜琛認真地看着聞應琢的側臉,似乎想從他臉上的表情窺探出蛛絲馬跡。

聞應琢看他一眼:“你不怕?”

沈宜琛樂了:“我們對彼此的認識都還不夠深刻,怎麽見得不是你怕我?”

聞應琢唇上浮出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他對沈宜琛的話很不以為然,似乎覺得他很可笑,他的神情很傲慢。

沈宜琛有些惱火:“要是我跑了呢?”

“抓回來。”

聞應琢的回答比沈宜琛想象中要快得多,他根本就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沈宜琛瞠目結舌:“你真的想過?”

聞應琢的神情很玩味,對沈宜琛的問題避而不答,只說:“幸好你還在這裏。”

沈宜琛只敢在心裏腹诽,他一開始真的打算跑,但他确實不知道聞應琢此刻的話是故意開玩笑,還是真的動過不好的心思,不過他仍下意識地認為自己不跑應該是正确的選擇。

關于葉蓊然的話題就此擱置,沈宜琛也沒有再提起,後來也沒有發生任何事。

随着時間過去,婚禮越來越近。

這場婚禮如此倉促,竟然沒有人覺得奇怪,外界居然還在傳是聞應琢對沈宜琛一見鐘情之後就情根深種,甚至擔心他被人搶走,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跟他結婚,把他牢牢地綁在身邊,沈宜琛聽着翻了好大一個白眼。

婚禮當天本來很順利,賓客如雲,顯貴名流比比皆是,但聞應琢的父母還是沒有出現,沈宜琛寧願傾向于是因為婚禮倉促,他們來不及趕回來,而不去考慮其他可能性。

葉蓊然的出現讓沈宜琛想起了上次的會面,他的面色比上次更加沉重,眼神更加陰郁,跟婚禮熱鬧的氛圍如此格格不入,根本不像是來祝福他們的。

葉蓊然看着沈宜琛數次欲言又止。聞應琢有意無意地擋在沈宜琛身前,而葉蓊然的未婚妻曾露薇則含笑把他帶走了。

後來婚宴上,葉蓊然的表現也不正常,他不停地喝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對新人,曾露薇勸阻也沒用。

沈宜琛曾經聽人說過曾露薇曾經喜歡過聞應琢,這也許可以構成葉蓊然對後者的一些敵意,但也無法解釋他為什麽這麽不樂意見到沈宜琛跟聞應琢結婚。沈宜琛不由往那邊多看了幾眼,但聞應琢擋住了他的視線。

葉蓊然霍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大步流星地走向沈宜琛,他那架勢不像是去敬酒的,更像是來打架的,曾露薇沒有攔住他,因為穿着細高跟和曳地長裙,只能滿臉焦急地邁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後。

葉蓊然沖到沈宜琛面前,生硬地冒出一句:“不要跟他結婚。”

他的神情嚴肅鄭重,沈宜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聞應琢一把将發愣的沈宜琛扯到身後,明顯不想讓葉蓊然繼續跟他說話。

葉蓊然臉色通紅,額頭上露出青筋,咬牙切齒地低吼:“聞應琢,你缺不缺德?!你太卑鄙了!”

曾露薇趕忙攔在葉蓊然身前,雙手推着他往後退,一臉緊張,還不忘跟聞應琢賠笑臉:“他喝多了。”

葉蓊然卻不肯善罷甘休:“他有權知道真相。”

已經有人注意到他們的争執,聞應琢面色陰沉,朝旁邊使了個眼色,已經有兩個侍應生走上前來,顯然是準備帶走葉蓊然。

這時,聞應琢忽然感覺到異樣,沈宜琛握住了他的手臂,從他身後走出來,很冷靜地問:“什麽真相?”

葉蓊然看他一眼,又吼道:“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沈宜琛皺了皺眉。

聞應琢眼神冷酷,神情相當不耐煩,斥了沈宜琛一聲:“不關你事。”

與此同時,耳邊又響起葉蓊然緊張又迫切的勸告:“不要跟他結婚,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沈宜琛的心往下沉了沉。

聞應琢已經很愠怒,眼神不善,下颔繃出銳利的線條,顯露出迫人的威嚴和不近人情的冷酷。

曾露薇的眼神近乎惶恐,表情痛苦,眼睜睜看着侍應生走過來直接帶着葉蓊然往外走,臉上流露出哀求之色,在跟上去之前,對聞應琢匆匆說了一句:“你知道的,他沒有惡意。”

她好像很害怕聞應琢會做什麽。

聞應琢只是很冷淡看着她:“管好你自己。”

曾露薇面色一白,匆匆地去追葉蓊然他們了。

沈宜琛心中充斥着憤怒與不安,但不管內心如何驚濤駭浪,面上還是得保持鎮靜,他不想讓這件意外令他方寸大亂,如果他真的聽葉蓊然不明不白的一句話,惹得聞應琢震怒,後果才是不堪設想。

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聞應琢:“我應該聽他的嗎?”

聞應琢沒有回答,他對沈宜琛的問題置若罔聞,只冷冷地掃他一眼便掠過去了,但剛才那一眼中所包含的感情不會比他看一只盤子的時候更多。

一股冷銳的寒意自沈宜琛心底升起,他知道自己之前對這件事的預想還是太過樂觀了。因為這事從一開始就透着怪異,或許發生些意料之外的情況反倒顯得正常,沈宜琛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內心紛亂,忍不住去設想葉蓊然口中的真相到底是什麽。

剛才他們身邊的人少,事件發生的時間也短,并沒有很多人聽清楚了葉蓊然的話,于是這場小風波便無聲無息地結束了。

婚宴繼續進行下去。但衆人看得出來聞應琢心緒不佳,沈宜琛也心不在焉,婚宴的氛圍變得有些古怪,因此也沒有人敢起哄。

但沈宜琛跟聞應琢的婚姻關系已經成了既定事實。

他們結婚了。

沒有人感到喜悅,沈宜琛沒有選擇在婚禮上發難,但他仍舊需要聞應琢給他一個解釋,他必須搞清楚自己眼下的處境。

不過根據安排,沈宜琛先被司機送回家,這個家自然是他和聞應琢的新房,是後者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早準備好的,他似乎篤定了沈宜琛會跟他結婚。沈宜琛只來過這裏一次,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全然陌生的。

他到時已經是深夜了,問起聞應琢,司機只告訴他,先生還有事要忙。

沈宜琛躺在主卧的床上,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他還有話要問聞應琢,但今天是很勞累的一天,他一直沒等到人,最後還是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醒來,他發現身旁并沒有睡過人的痕跡,整座空曠的大宅子冷冷清清的,他根本沒看見聞應琢的身影。

後來還是管家,沈宜琛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見過他一面,據說是看着聞應琢長大的一位老人,他告訴沈宜琛,聞應琢出差了,歸期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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