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4)

适可而止,不要鬧得太過分。但是沈宜琛适應得很快,也不知是學到了教訓,還是就真的不在乎,他對欲望很誠實很筘逡義臨灞烏絲劉流紦鍶羓坦率,也很順從,聞應琢雖然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但聞應琢很喜歡他的态度,雖然他知道他不是真的屈服了。

等這一晚過去,他還是會想着法來挑釁他。

沈宜琛的脾氣看起來很好,但在這一點上,沈宜琛就像是頑固且野蠻的野草,你以為鏟除了它,可它第二天還是會冒出頭來。

聞應琢事務繁忙,除了一些必要的社交應酬必須露面,推掉不去的場合更多。那天沈宜琛卻說要去參加一個藝術展,聞應琢本來不想理他,但沈宜琛的态度很堅決,堅決地讓聞應琢懷疑其中有什麽陰謀,于是他就答應了。

沈宜琛專門在那些抽象晦澀的畫面前徘徊,那些誰也看不懂的扭曲潦草的線條和大片顏料的塗抹像一片混沌,沈宜琛盯得頭昏腦脹也沒看出什麽意義,微微歪了歪腦袋,才從那堆線條裏看見一個女人的側臉,或是在顏料堆砌中看出一只小狗,這還得是他自己發揮想象力腦補出來的。

但沈宜琛買了很多畫,都是挑最抽象最晦澀最看不懂也最難看的買,他也根本不看價格,反正聞應琢會買單。最正常的是一幅國內畫家夏荃清的畫,他的知名度不算高,又沉寂了好多年,現在外界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知道他的人就更少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幅畫會被展出來。

沈宜琛一眼看到這幅畫就說要買下它,那種不假思索毅然決然的語氣,仿佛他就是為那幅畫來的。

看見這幅畫,聞應琢也是一愣,這是夏荃清春夏秋冬組圖中的《秋》,他看過其他三幅,卻從來沒見過這幅。他曾經也找過,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

他看向沈宜琛,目光充滿懷疑,沈宜琛像是不知道他的注視,仍在很認真地看畫,他表情專注而熱忱,看起來是完全無心的,雖然很具迷惑性,但聞應琢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聞應琢不由得惱怒,像是有人扯住了他的神經,雖然他沒有攔着他買下那幅畫。

他一不爽,遭殃的就成了沈宜琛。但沈宜琛好像早就料到了,眼睛裏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是在嘲諷他。聞應琢把他翻過去,他對沈宜琛用過最多的姿勢就是背後位,因為面對面時,沈宜琛會一直瞪着他,好像在說他恨他。

沈宜琛倔強狠絕的眼神刺激着聞應琢,聞應琢太陽穴跳動着,覺得自己會在暴躁下失控,于是就不願意看見他的臉。

但這次沈宜琛卻不肯順從他,他掙紮起來,向聞應琢挑釁:“你不會比較想看着我的臉嗎?”

聞應琢感覺到自己的神經又被扯了一下,沈宜琛就是故意的。

聞應琢粗暴地掐着他的後頸,讓他的臉埋在床單裏,沈宜琛像往常一樣咬着嘴唇不出聲,但聞應琢卻不想像平時一樣放過他,一時間只有激烈洶湧的撻伐,反抗,以及鎮壓。

聞應琢厭倦了沈宜琛的沉默,掰着他的下巴讓他擡起臉來,但是沈宜琛梗着脖子不肯。聞應琢的手指摸到一點濕潤,起先他還以為是眼淚,還覺得不可思議,但感覺了一下又不像。

聞應琢看向他指尖掃過的地方,忽然發現床單上散布着斑斑血跡,分外刺眼。

聞應琢眼神一變,強硬地把沈宜琛翻過來,目光落在他身下的床單上。沈宜琛的嘴裏都是血,是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看起來很恐怖,鮮血染紅了床單,但他的眼睛亮得異常,射出要焚燒一切的怒火。

聞應琢目光黑沉沉的,像要吃了他似的,他的拇指一點點重重地擦過沈宜琛唇邊的血跡,命令道:“張嘴。”

沈宜琛幾乎要将牙齒都咬碎了,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聞應琢突然發狠,手掌要捏碎他的下巴一樣,沈宜琛松開唇,才感覺到刺痛,他拍掉了聞應琢的手,但他的眼神卻因為疼痛而染上了一抹厲色,他的臉因鮮血而猙獰,像是要殺人一樣。

聞應琢默默地看了他一會,表情喜怒難辨,但最終緊繃的臉色卻緩和下來,他離開了他,沈宜琛看着他離開,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惡,還有一絲得意,好像這就意味他贏了一樣。

那些畫到了之後,沈宜琛只挑了幾幅擺在家裏,還特意把其中一幅最猙獰扭曲的人物肖像畫擺在餐廳的牆上,正好是聞應琢位置的對面。

只要聞應琢一進餐廳就能看得見,坐着用餐時,他頻頻擡頭看見那幅畫,畫像中巨大的人臉似乎在睜大眼睛對他怒目而視,聞應琢食欲全消。

第二天那幅畫就不見了,沈宜琛問管家,得到的回答是,先生說要把畫捐掉。

就是再也不想看見它,也不能容忍它留在家裏的意思了。

沈宜琛很可惜:“怎麽就沒多放兩天,那幅畫這麽貴,我還沒看出味道呢。”

管家在一旁不應聲。

他又問:“夏荃清那幅《秋》呢?”

“先生放他書房去了。”

沈宜琛淡淡地哦了一聲,對于這個安排,他一點都不意外。

他本來就是奔着那幅畫去的,據說夏荃清是程暮予最喜歡的國內畫家,聞應琢曾經想收集他的春夏秋冬組圖給他做生日禮物,遺憾的是,他當時只找到了三幅。

這第四幅出現了,就算斯人已杳,也是忍不住要放在眼前,日夜觀賞的。

我哪裏敢去惹他?

沈宜琛照舊去葉蓊然那裏,後者盡可能地收集了有關于程暮予的東西給他,總之他能幫得都幫了。

沒想到曾露薇卻對這件事也很感興趣,于是本來只有他們兩個參與的事情,又多了一個知情者,但沈宜琛沒有意見。因為曾露薇也是他們那個圈子裏的人,沒準還能提供更多的信息。

沈宜琛見過曾露薇不少次,但話也沒說過幾句,平時她似乎總是刻意避開他和聞應琢,所以沈宜琛對她的認知還停留在大家閨秀階段,像細雨中被打濕的薔薇花,纖柔而潔淨。

可她私底下又跟平時很不一樣,她拿起打火機點煙的動作那樣潇灑利落,沈宜琛有些驚訝,但葉蓊然卻頭也不擡,顯然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她跟葉蓊然的相處模式不像一般情侶,他們坐得很遠,也沒什麽親密舉止,連話也很少說。

她對沈宜琛也很冷淡,看着他的眼神似乎總在探究什麽,沈宜琛沖她一笑,她就移開了視線。

往往是葉蓊然在跟沈宜琛回憶以前的事,曾露薇就坐在一旁聽,一邊聽一邊抽煙,煙霧絲絲袅袅,令她面目模糊,她靜坐在那裏,尖尖的下巴一動不動,給人一種冷冽而叛逆的感覺,仿佛一直在默默沉思。

沈宜琛一開始以為是因為她喜歡過聞應琢的緣故,所以對昔日情敵依舊心存芥蒂,自然對沈宜琛也沒有好臉色。

但是一旦有葉蓊然講錯或者記不清楚的地方,曾露薇會冷不丁冒出一句話,他們一齊轉頭看向她,她的表情紋絲不動,葉蓊然也從來不跟她争,總是認為她的記憶才是準确的。

原來曾露薇看似心不在焉,其實聽得很認真。

沈宜琛漸漸地發現自己錯了,曾露薇曾經喜歡的人根本不是聞應琢,而是程暮予。

她提起程暮予時,從絲絲縷縷的煙霧中,她小巧而精致的臉上顯露的那種眷戀和傷懷,只可能是想起了愛過的人。

沈宜琛開始覺得逼他們回憶程暮予對他們似乎太殘酷了。

曾露薇無意識地要點第三根煙的時候,葉蓊然忽地朝她走過去,雖然他看上去漫不經心,但實際上一直在留意曾露薇。

他抽走了她手中的煙,曾露薇還保持着拿煙的姿勢愣了幾秒,她仰頭望着葉蓊然,面帶茫然,後者對她一笑,曾露薇似乎清醒過來,唇角也逐漸露出一絲略帶悲傷的笑意,握住葉蓊然的手,葉蓊然就捏捏她的手,他們就在這種靜谧無聲的交流中和解。

沈宜琛感覺到他們的感情比他想得更深厚,葉蓊然懂得她包容她,而曾露薇對他也是坦然的,他們不用過多言語就能體諒理解對方,雖然不說卻已彼此心照,這種溫柔而的沉默比一萬句話都更有力量。

雖然一開始曾露薇表現得置身事外的樣子,但後來她就不再是個局外人了,畢竟是喜歡過的人,她對程暮予的回憶更加細致。

她對沈宜琛說,如果你見到他,你也會喜歡他的。

沈宜琛倒是想早點盼到程暮予回來。

沈宜琛覺得曾露薇或許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曾露薇語氣雖然平淡,但語出驚人,她說是聞應琢硬生生逼走了程暮予。

沈宜琛很不解,聞應琢想抓住程暮予都來不及,又怎麽會舍得他走。

在曾露薇的眼裏,程暮予從來不是聞應琢的附屬品,他有他的理想和追求,而聞應琢給他的不是愛,而是束縛他的沉重枷鎖,只要能将程暮予留在身邊,他會毫不留情地折斷他的翅膀,毀掉他的未來。

雖然曾露薇當時還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少女,但仍舊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暗流洶湧,她感覺到聞應琢給程暮予造成的壓力和險境,她見過他們争吵,卻沒有結果,因為聞應琢根本不是會聽人說話的類型,程暮予也很痛苦,但他卻不能輕易離開聞應琢。

就算她對程暮予情窦初開,她也沒有機會向他表露心跡,聞應琢根本不給任何人接近程暮予的機會。

他們的矛盾越來越尖銳,情況直轉急下,程暮予忽然不告而別。

再傳來消息時,他已經跟別人結婚了。

雖然曾露薇很震驚很傷心,但更多的是慶幸,這說明程暮予已經逃離了聞應琢。她也想過如果當初是自己向程暮予提出跟他結婚,沒準幫他逃過一劫的人就是自己了,可這也只能想想,沒有意義了。

程暮予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她,他很堅決地遠渡重洋,她再也沒見過他。

在那之後,曾露薇做過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當面對着對聞應琢說,是他逼程暮予這樣做的,他永遠不會回來了。

她覺得自己是在為程暮予報仇,但卻給曾家帶來了不少麻煩。那時候聞應琢瘋狂而暴戾,誰都攔他不住,那種架勢幾乎是要毀滅這個世界。曾家也不幸成為了他的攻擊目标,全家人焦頭爛額,曾露薇才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了,聞應琢已經不會再将她放在眼裏了。

沈宜琛卻對聞應琢沖冠一怒為藍顏這一節有些懷疑,聞應琢根本不是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那種人,他再憤怒也不可能胡來一通,否則怎麽會只有聞氏的風頭越來越盛,其他人都要屈居在下?

程暮予的事不過是個由頭,這樣他就可以雷厲風行地進行重新洗牌,除去絆腳石,重新劃定勢力範圍,所以聞氏可以一家獨大,風頭無幾。

沈宜琛越想越心冷,聞應琢連這種事都要算計,那當初拿捏他一個小小的沈宜琛更是微不足道了。

至于聞應琢确實在程暮予的事上學到了教訓,只不過應在了沈宜琛身上。

曾露薇把一箱東西送給了沈宜琛,裏面全是她從前收集的有關程暮予的東西,她說她早就把這些東西清理出來了,可卻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索性交給沈宜琛。

她說,我不後悔喜歡過她,喜歡上一個優秀又溫柔的人本來是很好的事情,他讓我覺得這個糟糕的世界還值得去愛,我也沒有那麽差勁。就算他永遠不知道我曾經喜歡過他,我依舊覺得很值得。但過去畢竟是過去,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視線落在葉蓊然身上,眼神很溫柔,葉蓊然不知道他們在談論什麽,只是朝她笑一笑,他們兩人相視而笑,仿佛眼裏只看得到對方,雖然一句話都不說,卻已經彼此心照。

沈宜琛本來還有些猶豫要不要收下這箱東西,看這情形,也就沒有拒絕。

聞應琢知道沈宜琛最近總往葉蓊然那邊跑,常常一去就是一整天,神秘兮兮的,好像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每次回來就對他怪模怪樣地笑,表面上看似乎無比乖順,好像他終于聽話了。

可是那種僵硬的笑容,那種做作的眼神,卻總是讓聞應琢很惱火,聯想到他的種種舉動,聞應琢怎麽會看不透他在玩什麽把戲,他小打小鬧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沈宜琛越來越肆無忌憚,聞應琢覺得有必要給他一些教訓。

聽管家說沈宜琛這麽晚還在外面,他讓司機轉了方向,他要親自去接沈宜琛回家。

沈宜琛對此毫不知情,他平時也不會這麽晚回去,但今晚大家的興致都很好,他們坐在一起喝酒談天,就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那般,毫無顧忌。

聞應琢一眼就看見了沈宜琛,隔着玻璃落地窗,也能看得出來他眼角眉梢溢出來的歡喜,整個人透着種真摯熱忱的感覺,眼睛也閃閃發亮,他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的小痣仿佛在動,格外有種靈動的感覺。

聞應琢還是在婚前曾經看見過沈宜琛這樣對他笑過。

之後他看着他的時候,臉上要不是冰冷嫌惡就是虛僞的假笑,想起近來他那種詭異的笑容,聞應琢就更加惱火了。

他想,如果待會沈宜琛看見自己出現在他面前,他那種得意的笑容應該會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吧。

曾露薇說:“你還是不要去刺激聞應琢了。”

沈宜琛笑着搖頭:“我哪裏敢去惹他?”

她的臉色變得更嚴肅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沈宜琛還是笑嘻嘻的,一點看不出正經:“他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我,我能翻出什麽浪花來,不過是明哲保身,想活得長一點。他名義上是我的丈夫,實際上是我的金主,我不跟他講道理,也不去激怒他,他需要什麽,我就給他什麽。我沒有理想沒有抱負,想做什麽都可以,也沒什麽非做不可的事,他要我做他的附屬品,要我做花瓶,那我也就随他,順着他的心意來,這樣對大家都好。”

曾露薇纖細的眉尖皺了起來。

沈宜琛笑道:“你是不是後悔幫我了?我要去取悅聞應琢,就不得不冒犯程暮予了。”

曾露薇冷笑一聲:“我有什麽好後悔的,巴不得看你大禍臨頭。”

沈宜琛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我看他高興得很。”

曾露薇敏銳的眼睛盯着沈宜琛,他的話虛虛實實,根本信不得。

“你是真的恨他,小心別玩火***,聞應琢不是好人。”

沈宜琛又笑,拖長了聲音:“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曾露薇也笑:“聞應琢真是找了個好結婚對象,你怎麽沒早出現?”

沈宜琛一怔,要是他早出現,事情會有所不同嗎?如果不是那個時間點,如果早一點或者晚一點,他是會跳入火坑還是逃過一劫?

但是如果他有得選擇,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出現在聞應琢面前。

沈宜琛安靜下來,陷入了若有所思的情緒裏,他也沒有注意到忽然滿室寂靜,他察覺到異樣,這才擡起頭來,一擡頭就看見了聞應琢的臉。

聞應琢掃視了室內一周,葉蓊然和曾露薇的臉色都有些僵,但聞應琢沒理他們,陰沉的目光落在沈宜琛身上。

沈宜琛也直直地看向他,一時愣住了,片刻之後,才突然在夢中驚醒一般,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一旁,掩飾自己的失态。

“你怎麽來了?”

聞應琢說話仍是跟命令一般:“回家。”

沈宜琛也很聽話,點點頭,但他覺得自己喝醉了,他站起來的時候頭有些暈。他走向聞應琢,走到他面前,還對他露出個笑,他還知道對着聞應琢要怎麽笑。

聞應琢看着他,目光很嚴厲,好像很不高興,也不等他,轉身就走。沈宜琛也拔腿就走,走了兩步,才想起什麽似的,又回頭向其餘兩個人招了招手,還一臉天真。

葉蓊然和曾露薇面帶憂慮地看着他們離開,又不約而同地望向對方,都從對方眼睛裏看到了相同的擔心,不知道剛才聞應琢有沒有聽到他們說的話?

聞應琢走在前面,他的步伐很快,他不等沈宜琛,也不回頭看他,連背影也透着冷酷絕情,沈宜琛直愣愣地跟在他後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寬闊的肩膀,覺得很奇怪,他曾經喜歡的欣賞的,居然會成了最深惡痛絕的。

但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別的路可以走,眼裏只剩下他的背影,好像無論他要帶他去哪裏,他都會跟着去。

聞應琢的臉色一直不好,沈宜琛喝醉了酒,也不去招惹他,反應也遲鈍了很多,要是平時早就吵起來了,但今晚卻詭異地相安無事。

還不如外邊那些人學得像。

沈宜琛整理曾露薇給他的那箱東西時,忽然在一本書中發現了一張光盤,沒什麽特別的标記,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沈宜琛試着打開,發現居然還能放。

但裏面的視角明顯不是曾露薇的。

畫面上先出現的是聞應琢,一個更為年輕的聞應琢。他應該是在他的房間裏面,他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書,一手枕在腦後,年輕挺拔的身體舒展着,姿勢慵懶而随意。他俊美的容貌仍帶着少年稚氣,還沒長成成年男子清晰硬朗的輪廓,但眉眼間已經有種鋒芒畢露的感覺,但不像現在那樣深沉得叫人可怕,正是風華正茂意氣風發的時候,那種氣質不由得令人怦然心動。

他的目光落在書頁上,似乎正看得入迷,也不知道有人在拍他,但他許久不翻頁,眼神也不變,唇角似有若無的笑意表明他其實知道這一點,他的注意力分明在拍他的那人身上。

沈宜琛忽然去翻原先夾着光盤的那本書,果然在扉頁中發現了程暮予的名字,這本書是程暮予的,拿着錄像機拍聞應琢的自然也是他。

那個拿着錄像機的人朝聞應琢走近,說了句什麽,似乎是讓他看鏡頭,聞應琢将書扣在一旁,慵懶的姿勢未變,只是大方而坦然地望着來人,目光深邃而明亮,簡直無法讓人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來人已經走近聞應琢,以俯視的視角拍他的臉,聞應琢惬意地仰躺着,額發淩亂,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睛裏帶着縱容的意味,嘴角帶着笑,好像随便他怎麽拍怎麽看都可以,一副氣定神閑游刃有餘的模樣。

就算是被人居高臨下地看着,依舊有種高貴的感覺,似乎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是占據主導地位的那個人。他什麽也不用做,似乎也不會阻止對方對他做什麽,事實上,他望着你的時候,眼睛裏的光似乎是正在誘惑你對他做什麽。

就像是被引誘了,畫面中忽然出現一只潔白修長的手,伸向聞應琢的臉,後者還是鎮定自若,但他的笑就像是在鼓勵這一行為。就在那只手要碰到他的時候,聞應琢忽然伸手拽住來人,那一瞬間他得意的表情就像成功捕獲獵物的獅子,又讓人猛然想起不應該對他掉以輕心。

那人失去平衡發出一身驚呼,像是摔倒了,畫面也跟着天旋地轉,接着就是一片漆黑,畫面裏什麽都看不見了。

一片安靜之後,又有聲音響了起來,但只能聽見很小聲的含混的咕哝,不知道是誰說的,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只是聽起來有種格外親呢暧昧的感覺。

很快,連這聲音也消失了,漆黑的畫面中傳來黏膩含糊的啧啧水聲,一聽就知道是親吻。

沈宜琛面無表情地看完,就算曾露薇說過他們曾陷入劇烈的争執,但好的時候也那麽好,他們确實相愛過,原來聞應琢這種人真的愛過人。

沈宜琛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心情也有些暴躁,他已經跟管家說過不想吃晚飯,所以呆在房間裏沒有出去。

但不久之後,管家又來叫他。

沈宜琛有些不耐煩,但管家說是聞應琢回來了。

沈宜琛從床上跳下來,他明白了是聞應琢要見他。

他不情不願地下樓,遠遠地就看見聞應琢坐在餐桌前,面色冷峻,目光嚴厲,渾身散發着強烈的低氣壓,一旁的女傭屏息斂聲,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沈宜琛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等着他發話。

聞應琢看他一眼,沈宜琛只好拉開椅子坐下。

沈宜琛一直等着他發難,但聞應琢只是沉默地用餐,餐廳裏只有刀叉的聲音響起。

在這樣壓抑沉悶的氛圍之下,沈宜琛根本吃不下一點東西,很想一走了之,但看見聞應琢陰沉的臉色,又知道他一定想找自己的麻煩,所以硬生生地忍住了。

聞應琢慢條斯理地用餐,沈宜琛知道他有意折磨自己,不想看見他那張臉,雖然他不吃,卻專心致志地把盤子裏的肉切得稀碎,像是把它當成了誰的臉。于是漫長的幹坐也就不那麽無聊了。

直到聞應琢吃完,他還是沒有放他走的意思,沈宜琛耐着性子問:“我可以走了嗎?”

聞應琢冷淡地問:“去哪裏?去找葉蓊然?”

聞應琢之前一直知道沈宜琛的行蹤,卻沒有說過什麽,沈宜琛很奇怪他為什麽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來。

“不準再去找他。”

沈宜琛面色一冷,正要發作,但又冷靜下來,換成一副譏諷的口吻:“你又要把我關起來?”

聞應琢居然沒有反駁:“如果有必要的話。”

沈宜琛哪能聽不出他的意思,如果沈宜琛不聽話,這就是有必要的情況了。

沈宜琛知道他幹得出來,心裏憋着一團火,卻強自按捺怒氣,咯拉一聲重重推開身後的椅子,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問:“我還不夠聽話嗎?”

沈宜琛轉身就走,但也不知道這刺激到了聞應琢的哪根神經,他突然暴起,一把将沈宜琛拖了回來,沈宜琛後腰撞在餐桌上,加上他手又一掃,桌上的杯盤刀叉紛紛摔下來,發出一陣清脆響亮的碎裂聲,地面上都是飛濺的碎片。

管家吓了一跳,但看見裏面的情形,又沒有出聲。

沈宜琛怒不可遏地朝聞應琢吼:“你他媽的又發什麽瘋?”

話音未落,就被聞應琢掐住了臉,他森冷的目光落在沈宜琛的臉上:“你的臉都僵了,笑得難看死了。”

沈宜琛瞪着他,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沈宜琛從他的鉗制中脫離出來,臉上紅色的指痕很清晰,還要硬擠出一點笑意來:“你不喜歡嗎?不像嗎?”

他根本沒指望過聞應琢看不出他在玩什麽把戲,他只是在看聞應琢能容忍他到幾時,他等着他爆發,只是沒想到就是現在。

聞應琢的眼神愈發陰森,口吻卻很鄙夷:“還不如外邊那些人學得像。”

沈宜琛心裏本就攢着怒氣,又聽見聞應琢非拿外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作踐他,現在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道:“你怎麽不找個更像的?我以為你非要跟我結婚,是因為我跟他最像呢。”

聞應琢的眼神變了:“你一點都不像他。”

“是嗎?”沈宜琛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那你怎麽把我當成他?你送我的每一件東西,看我的每一個眼神,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跟他有關。我還以為你樂在其中,順着你的心意配合你,你還不夠滿意嗎?”

聞應琢這才發現沈宜琛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多,他看似溫順的外表下面都是對他的反抗,他覺得他對沈宜琛太過寬容了。

沈宜琛敏銳地發現聞應琢的眼神不對勁了,慌張之下就想到要逃,他扶着餐桌退後了好幾步,絆倒了好幾張椅子。但聞應琢還是一把撈到了他的腰,就像被死神扼住了喉嚨,沈宜琛驚恐地抓住了餐桌。

在他們的扭打中,餐桌搖搖欲墜,上面的東西都滾下了桌,餐廳一片狼籍。沈宜琛竭力抓住了一個花瓶,本來是想砸聞應琢的,結果失手摔碎了,發出震天響的哐當一聲。

聞應琢拖着沈宜琛往樓上走,沈宜琛感覺自己的腰都要被箍斷了,但他根本掙不脫聞應琢銅牆鐵壁一般的鉗制。

“你他媽的放開我!”沈宜琛聲嘶力竭地喊,胸口仿佛撕裂了一般,他瘋狂地扭動身子,摳聞應琢的手臂也無濟于事。

沈宜琛感到一陣絕望,他知道在這所大房子裏,無論聞應琢對他做什麽,都沒人能夠幫他。

聞應琢把沈宜琛扔進卧室裏,沈宜琛一脫離他的束縛,就迅速警覺地跑到了角落裏,拉開了跟聞應琢的距離,雖然眼底很驚恐,但依舊不肯服軟,喘着粗氣,眼睛裏噴出憤怒的火焰。

“你要關就去關程暮予,對着我耍什麽威風!”沈宜琛是鐵了心要跟聞應琢對着幹。

“夠了,”聞應琢怒氣沖沖地打斷他的話,“你連提起他的資格都沒有。”

沈宜琛又是冷笑,非要跟他對着幹:“聞應琢你也就這點能耐,你連他的名字都說不出來!”

聞應琢臉色一變,又要來捉沈宜琛,後者渾身一抖,身子貼緊了牆,但嘴上不僅一句求饒的話都沒有,還在瘋狂煽動聞應琢的怒火。

“你猜我為什麽要學程暮予,我他媽這是可憐你,我願意像他就像他,不願意就不像,你有本事去找程暮予啊!誰喜歡你誰他媽倒了八輩子大黴,程暮予就是看清了你的本性才離開你,要不然也不會用上跟女人結婚這種方式了,如果他留在你身邊,遲早會被你折磨死。就算他回來,你也永遠留不住他。”

沈宜琛左一個程暮予右一個程暮予,每個字都在刺激聞應琢的神經,每一句都踩在他的痛點上,聞應琢太陽穴裏突突直跳,看他暴戾猙獰的臉色,簡直是要當場掐死沈宜琛了。

沈宜琛一顆心都懸在了嗓子眼,喘息越來越急促,但火氣上來什麽都不顧了,他臉上的每個毛孔都噴薄着怒氣,連臉頰上的小痣都仿佛在動。因為太過激動,眼睛裏灼人的亮光像蒙上了一層水光。

他梗着脖子,一副玉石俱焚的架勢:“有本事掐死我去找程暮予,要是你能把他找回來,還要我這連替身都不夠資格的做什麽。你不是對這些手段很熟悉嗎?如果他不願意就把他綁回來關起來,逮着我欺負就算你沒種。我這輩子算是毀在你手上了,你不殺了我,我也會殺了你的。”

沈宜琛的歇斯底裏愈發襯得聞應琢的沉默危險可怕,他的眼神陰森銳利,像盯着獵物的獅子,一步一步地朝沈宜琛靠近,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他的心上。沈宜琛的心髒發疼,臉色發白,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艱難,就像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

聞應琢還沒有做什麽,光是憑他的眼神和氣質就能讓沈宜琛窒息。

直到聞應琢的手掌扣住了沈宜琛的脖子,後者連呼吸都忘了,整個房間裏的空氣都凝滞了。沈宜琛被迫揚起脖子,喉結不安地滾動着,眼睛裏的水光分明,他的命現在是真的握在了聞應琢掌中,只要他稍微用力,沈宜琛琯禮貳粼逸浏疤叄貳芭議碌就完了。

聞應琢把他抵在牆上,他們的臉貼得很近,聞應琢盯着沈宜琛的臉,似乎在欣賞他驚恐的表情,沈宜琛瞪大了眼睛,眉間是痛苦的神色。

“先生。”身後忽然傳來管家驚訝的聲音。

聞應琢動作一頓。

管家竭力用平靜的聲音說:“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

聞應琢看了沈宜琛一眼,手掌只是虛虛攏着後者的脖子,到了這時,力度輕得就像是在撫摸沈宜琛,他說:“哪裏都不準去,乖乖呆着。”

他松開了沈宜琛,等聞應琢跟管家離開之後,沈宜琛才回過神來,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他緩緩地靠牆滑坐了下去,他的腿已經軟了,後背也被冷汗濕透了。

如果管家沒有出現,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你為什麽不跟我離婚?

那晚聞應琢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沈宜琛估計他又是去哪裏出差了,反正聞應琢從來都不說,沈宜琛也不問,樂得自由,不用看他那張冷臉,不出門也不算什麽。

沈宜琛連大門都沒有邁出去一步,成天窩在影音室裏,看的是關于程暮予的錄像,越看是越覺得自己跟他不像,也不知道聞應琢當時怎麽看的,怎麽就偏偏看中了他。

屏幕上的程暮予在笑,沈宜琛模仿他笑起來的弧度,擺出同樣的神情,又很快收斂了神色,變成面目表情的樣子。

這時他感覺到身後的門打開了,有人進來,他以為是管家,頭也沒回,但來人一直沒有出聲,他才感覺到不對勁,一回頭,發現是聞應琢。

沈宜琛瞬間就繃直了脊背,但他要關掉已經來不及了,索性就這樣放下去。

他雖然不說話,實際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後的聞應琢身上,他等着他發怒。

誰知這回聞應琢居然很沉得住氣,一直一言不發。

沈宜琛感覺他走到了自己身後,頸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呼吸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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