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
沉重了,但身體一動不動,眼睛仍然盯着屏幕。錄像發出來的聲音卻變得格外刺耳,紮得人耳膜作痛。
聞應琢冷冷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你永遠也學不像他。”
沈宜琛淡淡地嗯了一聲:“原來你也知道,難道你真的指望過我會變成他嗎?”
沈宜琛眯了眯眼:“結婚的時候應該想過吧,被你戴上戒指的這個人怎麽不是程暮予呢。”
“別自讨苦吃。”聞應琢的口吻充滿警告。
沈宜琛唇角浮上一絲不屑的微笑:“我分明是投你所好。”
說着,他向後仰起臉,仰視着聞應琢,臉上模仿程暮予的神态,緩緩露出溫柔的笑意:“像嗎?”
在聞應琢的眼裏,沈宜琛的臉是倒着的,這讓他的表情顯得很奇怪。
沈宜琛從聞應琢眼底看到了陰森的怒火,但他只是冷漠地俯視着沈宜琛,嘴唇微動,不掩嫌惡:“難看死了。”
沈宜琛一點都沒有被打擊到的樣子,反而興致勃勃地從沙發上翻身跪起來,伸長身子,湊近聞應琢,直到他的瞳孔裏倒映出他的樣子,似乎是想讓他更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臉。
“你覺得我要去整容嗎?”
沈宜琛用手指拉長了自己的眼尾,很認真地問:“我的眼睛好像沒有他長?線條也沒他的清晰。”
聞應琢幾乎跟他臉貼着臉,他拉着眼尾的時候,他能清晰地看見他每一根纖長的睫毛,但聞應琢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他好像是真的在考慮這件事,有些苦惱:“我的鼻子也沒他的那麽高,要不然先把臉上這顆痣點了?”
聞應琢看着他的臉:“你永遠也比不上他。”
“可是你得不到他呀,”沈宜琛吃吃地低笑,“真可惜,你能鎖住的只有我。”
沈宜琛的笑容忽然僵住,他的臉上染上了一絲痛苦之色,是聞應琢遽然握住了他的後頸,沈宜琛吃痛,卻也不想向他屈服,于是咬着嘴唇,僵着脖子,抗拒聞應琢壓迫着他的力量,絕不向他靠近。
聞應琢兇狠地握着他的脖子,他越是不肯屈服,就越是想讓他屈服,簡直想把他纖細的脖頸捏碎似的。
沈宜琛總能如此輕易地激起他心中的暴力情緒。
他們的額頭幾乎貼在一起,但只能從眼睛裏看到對彼此的憎恨。
本來只是這樣僵持着,但聞應琢卻忽然扣住了沈宜琛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沈宜琛猝不及防,差點摔倒,但整個人已經撞進聞應琢懷裏了。
“卑鄙!”
沈宜琛剛罵了一聲,就被聞應琢扣住了手腕,聞應琢已經來到他的身前,沈宜琛覺得他的眼神不對勁,伸腳去踹他,聞應琢卻正好握着他纖細的腳踝,讓他雙腿分開,聞應琢将他壓在了沙發深處。
沈宜琛已經知道危險,目光所及都是聞應琢,他将他堵得嚴嚴實實的,沈宜琛去推他去砸他肩膀,手甚至摳着聞應琢的脖子,但絲毫沒有作用。
聞應琢抓住他摳着自己脖子的手,那一瞬間幾乎要将他的手掌掰折似的,眼神狠戾陰鸷:“你不是不怕嗎?”
剛才沈宜琛瘋狂地挑釁他惡心他,早該對這後果有所心理準備。
沈宜琛憤恨地瞪着他,又瘋狂地掙紮了幾下,無果之後索性卸了力,一邊喘息一邊冷笑:“看見舊情人的臉就忍不住發情了?”
聞應琢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腿根,讓兩個人貼得更緊:“這是你自找的。”
“那你應該去找正主啊,找我做什麽?”
沈宜琛的笑容突然變得很詭異,他盯着聞應琢身後的屏幕,聞應琢跟着看過去,屏幕上放到的正好是那個光盤上的錄像。
年少時的聞應琢望着他的戀人,目光溫柔又充滿誘惑,他在誘惑他的愛人。
聞應琢的臉色變了。
沈宜琛露出得意又殘忍的笑意,就像捏住了他的命脈,在他耳邊道:“聞應琢,你還愛他。”
“閉嘴。”聞應琢忍無可忍地低吼。
他越是暴躁,沈宜琛就越是得意,他也不想着掙紮了,懶懶地問:“要做趕緊做,程暮予喜歡什麽姿勢,他會露出什麽表情,還是你們喜歡玩情趣一點的,我還是掙紮一下好了……”
聞應琢猛然用力掐住了沈宜琛的下巴,用蠻橫兇狠的親吻堵住了沈宜琛嘴裏說出來的每一句可恨的話,這不是吻,他只是在懲罰他。
沈宜琛的舌根發麻發痛,來不及下咽的津液沿着下巴流下來,肺裏的空氣被擠壓出來,他像只上岸已久的魚,只能徒勞地瞪大雙眼,盡力地吸取空氣。他臉上那種嚣張的神色逐漸消失,換成一張失神的茫然的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聞應琢本來就是要他痛,所以動作更說不上溫柔,激烈地撞擊他,手掌握着他的腳踝,将他的腿分開,為了更深地侵犯他。
沈宜琛像要被擠進沙發裏面,眼前忽明忽暗,全身被聞應琢籠罩,只露出修長的腿在昏暗的光線下發出瑩白的光,随着聞應琢的動作而無力地晃蕩着。
他還是習慣咬着嘴唇不發出聲音,但他這回不僅連嘴唇都咬不住,甚至氣都喘不過來了,自然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屏幕上為什麽又放回那段錄像,他勉強地仰起脖子,能看見聞應琢年輕英俊的臉,他看着鏡頭,仿佛在看着他,沈宜琛的眼前恍惚起來,接着畫面黑屏,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見了他們親吻的聲音,他分不清耳邊的是他們的喘息還是他和聞應琢的,他分不清到底是誰和誰糾纏在一起,他分不清到底是誰和誰相愛,他分不清是誰和誰互相憎恨。
察覺到他的分神,聞應琢忽然非常用力地頂到了他的身體深處,仿佛肚子都被頂穿了似的,沈宜琛露出痛苦之色,一把抓住了聞應琢的肩膀。
他痛苦地挂在聞應琢身上,額發全濕,鼻尖都是細汗,眼神迷茫,臉上的表情那麽脆弱,他幾乎是用氣音在問:“聞應琢,你為什麽不跟我離婚?”
聞應琢的動作停下來,但他的眼神卻停下來,他俯下身貼着沈宜琛的臉頰,兩個人面頰上的汗融在一起,那突然靠近的灼熱高溫似乎燙着了沈宜琛,他躲了一下,聞應琢蹭了蹭他,仿佛他們是耳鬓厮磨的愛侶。
但他說的話卻令沈宜琛打了個哆嗦。
“離婚,做夢。”
在那之後,沈宜琛就開始跟聞應琢冷戰了。
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面目對待他,他學程暮予的樣子惡心他,未嘗不是在惡心自己,他說過沈宜琛只是沈宜琛,卻要強迫自己扮演另一個人,就算是為了激怒聞應琢,他嘗到了代價,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他很累了,他無法再學着程暮予的樣子對他露出笑容,于是只能冷着一張臉,也不跟他說話。
聞應琢沒有說過他可以出門,沈宜琛也不問他,兩個人似乎就在暗暗較着勁兒,誰也不肯先理會對方。
沈宜琛時常出神,不怎麽說話,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發呆,他這種狀态有點像聞應琢拿鐵鏈鎖着他的那個時候。
管家看着他時眼睛裏帶着擔憂,總勸他想開些多吃點東西,沈宜琛也不想折磨老人家,只是他不怎麽吃得下去,也不知道要怎麽想才算想得開。
這種好日子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程暮予回來了。
這是葉蓊然告訴沈宜琛的,他也是無意中說出來的,沈宜琛突然一連多日沒有消息,他試圖聯系他,以為他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沈宜琛腦子裏嗡的一聲,突然清明起來了。難怪之前聞應琢突然這麽大反應,又要把他禁足在家裏,大概是怕什麽人看到他,現在倒好,他成了絆腳石,只是不知道聞應琢接下來會怎麽做,沈宜琛有點幸災樂禍。
他的精神又重新振作起來了,雖然之前沈宜琛沒有從聞應琢的臉上看出關于這件事的一點蛛絲馬跡,但如今卻有種窺破了天機的感覺,迫不及待地想從聞應琢天衣無縫的表情中看到裂縫。
“我要見他。”
他沒說我想,而是說我要,已經表明了要見到程暮予的熱切而堅決的态度。葉蓊然也聽出來了,所以沒多說,答應會幫他盡力安排。
沈宜琛最近被關在家裏,沒怎麽留意外面的事情,但當他和聞應琢一起出現的時候,受到了隆重的目光洗禮,有點讓他想起了剛跟聞應琢結婚時的那段日子。宴會廳裏甚至寂靜了一瞬,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微妙,但又在聞應琢的威勢壓迫下轉開了臉,但空氣中始終流動着一種不安的騷動,有種風雨欲來的氣息。
沈宜琛光顧着興奮了,忘記了在外人眼中,今晚應該是他們喜聞樂見的修羅場,而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臉色在這樣明亮的燈光下,可能會顯得憔悴,到時候又不知道他們會編排成什麽樣子。
沈宜琛不是來給聞應琢做陪襯的,所以根本不想待在他身邊做花瓶,他要去找葉蓊然。
聞應琢也留意到了他今晚不同尋常的興奮,眼睛都發亮了,似乎在尋找什麽,他直覺沈宜琛又背着他做了什麽事情,于是察覺到他要從自己身邊離開,就拽住了他。
沈宜琛不耐煩地回頭,卻看見聞應琢的眼睛注視着某個方向,沈宜琛從沒在他臉上看見過那樣的表情。聞應琢的臉部輪廓僵硬,像大理石雕成的一般冷硬,他眼睛裏飛快閃過一絲驚訝,但瞬間眼眸就變得又深又沉,渾身氣息凜然,像察覺到了危險的大型猛獸,有種警惕又危險的感覺。
沈宜琛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整個身子放松下來,看來他也不用去找葉蓊然了。
果然是心心念念的舊情人,一眼就在人群中望見了他,這麽多年過去了,程暮予居然沒怎麽變。
他遙遙站在大廳的另一端,身姿挺拔,身段優雅,那種幹淨柔和的氣質依舊讓他在人群中脫穎而出,像自帶了一圈柔光,眼角眉梢透着溫潤,舉手擡足間帶着成熟男人風度翩翩的魅力,跟少年時不同,卻同樣地誘人。
明明是一見就讓人心向往之的對象,但在聞應琢眼裏,卻似乎是個定時炸彈。
沈宜琛微微低頭,悄悄抿了抿嘴唇,他不想讓聞應琢看見他在笑。
程暮予并不回避他們的目光,帶着坦然的笑意朝他們遠遠地舉起了酒杯,不見絲毫昔日反目情侶再度重逢的尴尬與怨怼,真是好風度。
沈宜琛也朝他微微一笑。
這時他突然感到手臂一痛,是聞應琢用力捏緊了他,沈宜琛不悅地仰頭瞪他,聞應琢面色鐵青,沈宜琛從他眼睛裏看到了惱怒與警告。
在此處碰見程暮予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也明白了為什麽今晚沈宜琛會主動跟他講話,說要出來透透氣。
沈宜琛就是特意來見程暮予的。
程暮予邁着從容的步伐朝他們走近,臉上的微笑不見一絲勉強,他先看向聞應琢,但後者态度冷淡,似乎并不想對他的接近做任何表示。
程暮予似乎并不介意,向沈宜琛伸出手:“你好。程暮予。”
“沈宜琛。”
沈宜琛也微笑着跟他握手,垂下目光時,敏銳地注意到他的手上并沒有戴結婚戒指。
他別有意味地看了聞應琢一眼。
沈宜琛似笑非笑地說:“我剛才還在說他小氣,老朋友回來了也不介紹一下?”
程暮予道:“我才回來幾天,大多數朋友還沒來得及見,我倒是想早點見見阿琢,沒想到他這麽忙。蓊然說我回來了也該先露個臉,沒想到這麽巧就碰見了。”
沈宜琛聽見他這麽仍那麽親密地叫聞應琢,不由挑了下眉,又對聞應琢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再忙也不該怠慢朋友呀。”
聞應琢看了他一眼,隐約有讓他閉嘴的意思,沈宜琛又轉頭看着程暮予。
程暮予開玩笑似的說:“我這麽久沒回來過,只怕他已經忘記我了。”
沈宜琛臉上簡直笑開了花:“怎麽會,他時常跟我提起你。”
程暮予很驚訝,目光掃過聞應琢,但臉上流露出很明顯的懷疑之色。
聞應琢似乎終于對他們一來一往的寒暄感到不耐煩了,聲音毫無起伏:“你們倒是有很多話聊。”
沈宜琛睨了他一眼,笑得眉眼盈盈:“你們許久未見,一定要好好敘敘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他話一說完就要走,聞應琢面無表情,突然一手攬過沈宜琛的腰,後者猝不及防踉跄一下,撞進了他懷裏,沈宜琛臉一僵,瞪他一眼,聞應琢看也不看他。
沈宜琛覆上聞應琢放在他腰間的手,兩人看上去親密無間,而唯有沈宜琛知道他勒緊自己腰的手充滿着威脅意味,而他正在努力地用暗勁摳他的手,但是表面上還得保持微笑。
聞應琢強硬地摟着沈宜琛,神情卻紋絲不動,語氣冷淡而傲慢:“沒什麽好敘的。”
程暮予留意到他們微小的互動,又聽見他這麽說,神情有些尴尬,氣氛有些冷場。
沈宜琛本來還在扒拉聞應琢的手,看見程暮予的神情,忽然想明白了什麽,就放棄跟他較勁兒了。
程暮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們:“你們感情真好。”
沈宜琛露出耐人尋味的微笑:“分時候,也分人的。”
他說得含糊,本意是暗諷聞應琢此刻的惺惺作态,但程暮予顯然誤會了他的意思,還仿佛很了然地似的笑了笑:“我一直很好奇跟他結婚的人是什麽樣子的,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沈宜琛眨眨眼:“讓你失望了?”
程暮予搖頭:“你很有趣。”
沈宜琛有些不以為然,用手肘撞聞應琢,意味深長地說:“跟他結婚簡單得很,只要在合适的時機和地點出現在他面前,是我命好。”
程暮予這回也迷惑了,他沒聽懂沈宜琛的意思,下意識地望向聞應琢。但後者卻只看着沈宜琛,他又移開了目光。
聞應琢突然出聲:“我們該走了。”
沈宜琛只覺得腰都要被勒斷了,但他心裏卻有很強烈的說話欲望,他還不想就此停止。
“走什麽,我跟程先生一見如故,想多聊幾句。”
“聽說你早就結婚了,”沈宜琛望着程暮予,轉了話題,“怎麽不見你夫人?”
沈宜琛感覺到自己腰上又是一緊,但他不動聲色。
程暮予一愣,旋即苦笑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哦,抱歉。”
這聲抱歉卻沒多少誠意,沈宜琛在暗地裏狠狠地掐了一下聞應琢的手指,被後者忍無可忍地攥住了手。
“這次回國是考慮在國內發展嗎?”
程暮予想了想,說:“只是回來看看,還沒決定好。”
沈宜琛笑了笑,慢悠悠地說:“也就是說,還是有機會留下的。”
他們三個人聊天,誰也不敢上前,并且自覺地跟他們保持了距離,但她們在一起其樂融融地寒暄,令所有人表情各異。很多人都是抱着看好戲的心态來的,結果令人失望,誰也沒跟誰打起來。
沈宜琛估計大部分人都是要看自己笑話的,其實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到底誰才是笑話還不好說。可他們分明認定了沈宜琛,好像都盼望着聞應琢和程暮予和好,他們痛恨好像撿了便宜的沈宜琛,都等着将他打入十八層地獄。
沈宜琛覺得自己很冤枉,如果他們心悅聞應琢,真正的情敵分明是程暮予,為什麽非逮着他不放?
難怪挑情敵也這麽勢利眼,柿子撿軟的捏,真是世風日下。
沈宜琛還不想讓自己的腰斷掉,但也不願意就此放開程暮予,于是他招手把葉蓊然和曾露薇叫了過來,索性讓今晚變成懷舊之夜,這才有人逐漸湊了上來,程暮予顯然成了今晚的焦點,不得不說,他是真的很受衆人歡迎。
後來沈宜琛就不太說話,默默地在一旁啜飲香槟,想他們以前一定是這樣的,但聞應琢身邊坐着的人一定是程暮予,而不是他沈宜琛。
沈宜琛起身去衛生間,出來時,卻被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上了。
沈宜琛吓了一跳:“王川澤?”
他剛才并沒有注意到他也在。
王川澤比上次見面時更神經質了,瘦得像根竹竿,臉頰瘦削,顴骨明顯地突出來,臉頰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瞪着一雙圓鼓鼓的眼睛看人的時候很吓人。
沈宜琛在他逼近的視線中不由後退了一步。
王川澤盯着他冷笑:“看看你這副鬼樣子,最近都躲在家裏以淚洗面吧?”
沈宜琛實在不知道跟他相比,到底誰才更像鬼樣子,他很無奈:“你又從精神病院逃出來了?”
王川澤右頰的肌肉忽然猛烈地抽動着,他暴跳如雷,一雙眼睛瞪得更大了:“誰他媽告訴你我進精神病院了?”
沈宜琛舉起雙手擋在身前,小心翼翼地建議道:“我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
王川澤的怒氣突然消弭下去:“是聞應琢不讓你出門吧?”
只要一提起聞應琢,沈宜琛就沒有耐心,譏诮道:“你怎麽不說是聞應琢太寶貝我了,把我藏起來不想讓人看見呢?”
“因為他确實不想讓人看見你。”
沈宜琛淡淡地哦了一聲:“你是說程暮予?”
王川澤邪佞地冷笑:“你也怕他搶走聞應琢。”
沈宜琛卻仿佛聽見了個天大的笑話:“聽你這意思,你也是贊成他們在一起的,既然是大勢所趨,我也不想做那個擋路人,只是那兩個人還端着呢,你有更快更好的方法撮合他們嗎?”
沈宜琛是真心求問,一臉真摯與渴望,可王川澤卻将他的反應當成了挑釁與蔑視,氣得鼻子都歪了:“你別太張狂,你的好日子到頭了,聞應琢只是在利用你,他很快就會把你像破抹布一樣扔掉的。”
沈宜琛點了點頭,一臉深以為然:“我們居然想一塊兒去了。”
王川澤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咬牙切齒地道:“你的好日子到頭了,我看你還笑得出來!”
沈宜琛卻笑得愈發開心,他是覺得頻頻和王川澤撞上一樣的想法很有意思:“你說的對,這種好日子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王川澤像看神經病一樣看着他,這種被真正的精神病人看着的感覺,令沈宜琛感覺非常奇妙。
你還知道痛?
沈宜琛一整晚都情緒高漲,不小心喝多了香槟,正值微醺狀态,聞應琢拖他上車時,精神依舊很亢奮。
他忽略了聞應琢難看的臉色,回頭朝程暮予揮了揮手,還邀請他下次去他家做客。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聞應琢蠻橫地塞進了車裏。
沈宜琛磕到了腦袋,正坐在車裏揉額頭,聞應琢冷冷地說:“活該。”
沈宜琛的眼睛閃閃發亮,還不肯安分,盯着他瞧:“怎麽不開心嗎?”
聞應琢知他明知故問,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沈宜琛笑嘻嘻的:“我才見了他一面,你就受不了了?”
聞應琢抓着他的胳膊讓他坐好,但眉間冷厲,難掩嫌惡:“下次你再喝醉,我就把你扔進海裏。”
沈宜琛擺擺頭,甩開他的手,卻并不把他的威脅當一回事:“我沒醉。他簡直沒怎麽變,對不對?”
聞應琢臉上閃過一絲煩躁:“你今晚的話太多了。”
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簡直就像是處于暴怒邊緣的獅子,沈宜琛突然清醒了似的,閉上了嘴巴。
聞應琢累了似的,揉了揉眉心。
但過了沒幾分鐘,沈宜琛忽然在他眼前張開了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聞應琢一把攥緊了他的手指,沈宜琛吃痛,掙了一下,但沒掙開。
“你注意到了嗎?”沈宜琛問,“他沒有戴戒指,他們一定早就離婚了。”
聞應琢忍無可忍,仿佛要捏碎他的手指似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警告意味:“別忘了你還戴着戒指。”
“我還給你啊。”沈宜琛滿不在乎地說。
聞應琢摔開他的手,好似十分厭惡:“少自作聰明。”
沈宜琛揉着手指,吃吃地笑,在安靜的車廂裏,他的笑聲聽起來刺耳而詭異,充滿着對聞應琢的嘲諷。
聞應琢猛然掐住了沈宜琛的後頸,用蠻力迫使他低下頭,沈宜琛的笑聲戛然而止,一陣劇痛襲來,有種脖子猛地折斷了的錯覺,臉幾乎挨到了聞應琢的膝蓋,但他硬挺着脖頸,不讓自己的頭顱再低下一寸,他的臉因為屈辱和憤怒而充血,耳朵都紅了,脖子上的血管一跳一跳的。
聞應琢的大手似乎能掐斷他脆弱的脖頸,他不肯讓沈宜琛擡頭,後者只能勉強地擡起一雙憤恨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亮得驚人。聞應琢臉上充滿暴戾之色,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又将他的頭往下按了按。
“我太縱容你了。”聞應琢說。
“你還在乎他。”沈宜琛篤定地說。
聞應琢跟他對視了一會,沈宜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內心,聞應琢忽然松開了他,沈宜琛迅速直起身子,貼緊了車門,一臉警惕地望着他。
聞應琢恢複了波瀾不驚的臉色,平靜地說:“你要是再接近他……”
“你要把我關起來嗎?”沈宜琛拔高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聞應琢眯了眯眼,似乎真是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但他沒有那樣做,他也沒有禁足沈宜琛,相反,更經常地帶他去出席一些場合,一時之間外界傳言紛紛,有人說他們很恩愛,也有人說他們是做戲。
遇見程暮予的次數也不算少,沈宜琛倒是有心接近他,但是聞應琢不讓。程暮予也沒有刻意接近他們,他們的關系曾經有多親密,現在就有多疏遠。
但沈宜琛卻覺得聞應琢對程暮予的冷淡與忽視似乎是在證明什麽,可倘若他真的心懷坦蕩好無芥蒂,是不需要證明的。
那天聞應琢晚上剛一到家,就聽見有鋼琴聲傳來,是肖邦的一段曲子。
沈宜琛已經很久不練琴,所以聽見這聲音還有些奇怪,何況他彈肖邦也彈得不好。
聞應琢脫西裝外套的手忽然一頓,管家接過他的衣服,小聲地說:“小沈先生有客人。”
但具體是誰,他又沒有說出來。
聞應琢心中隐約有了猜測,走到琴房門口,臉色就沉了下來。
如他所料,彈鋼琴的人是程暮予,沈宜琛靠在鋼琴邊上,微微側着耳朵,似乎在很認真地聽琴。但沈宜琛已經看見了門口的聞應琢,視線從他身上一掠而過,也沒有提醒程暮予。
聞應琢似乎覺得在他眼睛裏看見了一閃而過的笑意,他心裏惱火起來。
程暮予本來在聚精會神地彈琴,過了一會才注意到聞應琢,琴聲戛然而止,臉上有些不安。
“別管他。”沈宜琛卻伸手按住他的肩膀,“他只是來聽琴的,他嫌我彈得不好,所以我才請你來指導我的。”
沈宜琛想叫程暮予繼續彈,但聞應琢卻轉身走了。
沈宜琛還留程暮予吃晚飯,餐桌上又擺起了白色卡特蘭,新鮮嬌嫩的花朵散發着淡淡清香,聞應琢一看見那花,就望向了沈宜琛。
程暮予看見那花也是一愣,下意識看向聞應琢。
“這是我從花房裏新剪下來的,喜歡嗎?”
沈宜琛是在程暮予耳後說的這句話,但目光卻是落在聞應琢身上。
程暮予微微一笑。
聞應琢在餐桌上幾乎沒怎麽說話,簡直是把程暮予當成了透明人,倒是沈宜琛特別熱絡地跟他說起了以前的事,比如聞應琢以前很喜歡送卡特蘭給他,聞應琢在游艇上向他求婚的事。
程暮予的笑容都僵硬了。
沈宜琛突然轉向聞應琢,他下午帶程暮予參觀房子的時候,把聞應琢書房牆上挂着的那幅夏荃清的畫送給程暮予了。
“你不會介意吧?”沈宜琛臉上挂着完美的微笑。
聞應琢擡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目光裏帶着濃重的壓迫感。
程暮予見氣氛不對,趕緊道:“我已經跟沈先生說過不用了……”
聞應琢卻打斷了他:“既然他要給,你就收下。”
他一句話已經表明了這件事不容質疑。
沈宜琛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對程暮予說:“我說過他不會介意的。”
飯才吃了一半,沈宜琛忽然站起來,說想起自己還有個重要電話忘了打,就匆匆離開了。
他一走,餐桌上的氣氛就冷下來,但他也沒再回來,就留下兩個沉默的人。
程暮予先打破寂靜,他看着餐桌中間的那瓶花,目光很複雜:“他什麽都知道。”
聞應琢跟沒聽到似的,神色淡漠。
“我還以為你會更想把過去的痕跡抹掉,畢竟你不是留戀過去的人。”程暮予說,“他特意留我們敘舊,你不打算說些什麽嗎?”
聞應琢終于正眼看他了:“你想說什麽?”
程暮予一時語塞,繼而苦笑:“沈先生突然約我,我還以為是你要見我。”
聞應琢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非常輕蔑地說:“自作多情。”
程暮予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他在做什麽?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他還要警告我離你遠一點嗎?”
若是沈宜琛聽到這句話不知道會露出什麽表情。他不會料到他對程暮予的種種暗示,居然弄巧成拙,被程暮予當成了示威。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聞應琢忽然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聲。
程暮予詫異地看着他。
雖然沈宜琛的行為看起來像示威,但程暮予卻沒有在他身上看到敵意,所以他覺得沈宜琛難以捉摸:“……我看不懂他。”
“這與你無關。”聞應琢看着他,目光銳利,像是能透過眼睛看穿他的真實想法,“你還回來做什麽?”
程暮予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已經離開得夠久了,想回來看看。”
聞應琢卻仿佛對這個答案不滿意,又追問:“為什麽?”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程暮予自嘲地笑笑,妥協了似的,“我逃得太久了,我當初選擇的方式對你很殘酷,我只是太害怕了。”
聞應琢臉上有些譏嘲:“你覺得我需要你的道歉?”
程暮予沉默兩秒:“……我必須回來面對你。”
聞應琢看了他一會,不再是刻意的回避和疏離,像是在考慮什麽,神情深不可測。
“你要回到我身邊嗎?”
程暮予愕然地看着他,他只覺得眼前的這個聞應琢很陌生,他已經看不懂他了,畢竟他已經離開得太久了。
沈宜琛不知道程暮予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是很希望他們好好利用自己給他們創造的機會,敘舊一定要敘得久一些。為了不打擾他們,他躲在影音室裏看了幾個電影。
聞應琢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在看比利懷爾德的《熱情如火》,看到有趣的地方,情不自禁發出了笑聲。
“很開心?”
沈宜琛一頓,他料到聞應琢會來找他麻煩,因此也還算有心理準備,并沒有被吓到。他聽出聞應琢的聲音陰森森的,喜悅的心情已經消失了大半,但他也沒有據此就認定他和程暮予之間沒有進展,畢竟盜傳删水印的你家女的全部站街聞應琢很會裝,又不是好人。
沈宜琛沒有說謊話,他點了點頭。
聞應琢的聲音難辨喜怒:“叫你別多管閑事。”
盡管沈宜琛仍然注視着屏幕,但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電影上了:“你沒有說過我不能邀請朋友來家裏做客。”
聞應琢非常厭惡似的:“你們也算是朋友?”
沈宜琛大言不慚:“我對他一見如故,我很喜歡他,你的眼光好,你要是不下手,我就要忍不住了。”
聞應琢盯着沈宜琛的頭頂:“你急什麽?”
沈宜琛能感覺到他的視線沉甸甸地壓在自己身上,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還要假裝鎮定自若:“不如換個問法,你怕什麽?”
聞應琢捏着他的下巴,讓他仰頭看着自己:“別高興得太早,我暫時沒有跟你離婚的想法。”
以這樣的姿勢看他,他的臉變得很奇怪,沈宜琛面無表情地拍開他的手:“随你的便,反正第三者不是我。”
“沒有第三者。”
話音未落,聞應琢猛然用力把沈宜琛拎起來了,沈宜琛罵道:“你神經病啊。”
聞應琢也不多話,直接将他攔腰抱起來了,毫不費力地将他扛在肩上,沈宜琛頭朝下,血液往腦袋裏流,一下子都懵住了,他完全沒料到聞應琢會突然發作。幾秒之後他反應過來,臉色漲得通紅,雙腳開始亂踹,雙手用力地拍打着聞應琢的後背。
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聞應琢跟自己的武力差距了,聞應琢平時穿上西裝人模狗樣的,根本看不出來武力值那麽強悍,沈宜琛已經不知道吃過多少虧了。如果聞應琢用蠻力,他根本無法抵抗他。
聞應琢把沈宜琛扔在卧室的床上,後者警覺地縮到了床頭,驚慌不安地看着他。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們沒談攏,別來找我的麻煩。”
他慌慌張張地就要從床上跳下來,但連床沿都還沒摸到,就已經被聞應琢拽住了腳踝,一把将他拖了回來。
沈宜琛看見他兇戾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妙,雙手護亂抓氣床頭的枕頭砸向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