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3)

恨意就越是濃烈。

他的聲音像是從滾燙的胸口直接發出來的:“恨你不尊重我,利用我,強制我,囚禁我,控制我,糾纏我,恨你曾經掐着我的脖子,恨你曾經想要我死,恨你毀了我的生活,恨你怎麽還不去死。”

任是誰聽到他的話,都會被他話裏刻毒激烈的恨意震驚,這根本不像是沈宜琛會說出來的話。他把這些話一說完,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聲音簡直像是一個陌生人發出來的,他身體裏住着一個被恨意裹挾的怪物,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聞應琢。

聞應琢先是沉默着,他的臉部線條僵硬,令人想起鋒利的刀鋒,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眸光深沉,像個深潭,要吞噬掉沈宜琛似的。

他忽然從扶手椅上起身,靠近沈宜琛,沈宜琛心都要跳出來,下意識地攥緊了被子,只露出一雙恐懼而警惕的眼睛盯着他。

聞應琢低頭看着他,沈宜琛的呼吸粗重起來,只是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眼睛。

聞應琢握住了他的手,沈宜琛猛地一驚,全身的血液都凝結了似的,指尖發麻,聞應琢卻把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脖子上。

當他蜷縮的手指碰到他脖頸處高溫的皮膚時,像被燙了一下似的,他想縮手,但聞應琢不讓,他捏得他的手指發疼,沈宜琛只能震驚而不解地看着聞應琢。

“想結束這一切嗎?”

當聞應琢說話時,沈宜琛的手指能感覺到他頸部的震動,這是一種很奇異又不安的感覺。他的手心都是冷汗,指尖是冰涼的,但現在卻能感覺到聞應琢頸部灼熱的體溫,他能摸到他頸側的青筋凸起,他能感覺到他薄薄的皮膚下面血管在有力地跳動,頻率和他強健的心髒一樣,充滿旺盛的蓬勃的生命力,而這一切如今都握在他的掌心裏。

他明白了聞應琢在做什麽。

他像看瘋子似的看着聞應琢,他掙不開他的手,但只要他手上一用力,所有屈辱和痛苦都會結束,他會從噩夢中醒來,他會自由。

而聞應琢只是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把一切都放在了他的手裏,沒有任何遲疑。就算他握着聞應琢最脆弱的命脈,但在他的眼神逼視下,仍舊覺得自己像是他的獵物,顯得如此軟弱無助,他仍然只能被他蠱惑。

他的心跳得很快,感覺到自己的指尖發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湧向手指,他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戰栗着,手指像被火燒灼一樣痛。

他幾乎是難以控制地張開自己的手,緩慢而堅定地從聞應琢的掌下抽離:“我才不會像你一樣。”

但他的心髒還是跳得很劇烈。

聞應琢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我知道。”

沈宜琛就知道聞應琢還在算計自己,眼裏又冒出憤怒的火光:“你神經病。”

“沈宜琛,”聞應琢忽然鄭重其事地喚了他一聲,“你還是你。”

沈宜琛一愣,繼而反應過來:“你還是那個變态。”

聞應琢卻笑了,他取出了什麽,飛快地套在了沈宜琛的手指上。

沈宜琛的臉色猛地僵住,他下意識就想把手指抽出來。

聞應琢握着他的手,看着泛着金屬光澤的指環,說:“我給過你機會。既然你要恨我,不如就讓你留在我身邊恨我。”

沈宜琛感到一種強烈的痛苦占據了他的心,他只能問出三個字:“為什麽?”

他問得含糊,但聞應琢卻似乎很明白他在問什麽,回答得很篤定:“你不一樣。”

沈宜琛覺得自己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又像是沒聽懂,他迷惑地凝視着聞應琢。

聞應琢卻沒有解釋更多,抓起他的手,吻了一下他戴着戒指的無名指,沈宜琛就像被燙了一下似的,心髒都蜷起來了。

聞應琢扣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又撥開他擋住眼睛的幾縷頭發,幫他掖好被子,手心摸了摸他的額頭和臉頰,他做這些動作如此自然,他的手很輕柔,一點都不像從前。

他溫柔地注視着沈宜琛:“睡吧。”

沈宜琛呆呆地看着他,聞應琢關了燈,房間裏一片漆黑,但他能感覺到聞應琢還扣着他的手,好像不打算松開似的。

他的眼皮逐漸變得沉重,在不知不覺中,他閉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掉?

第二天沈宜琛一清醒過來,想起昨晚的事,才反應過來他又被聞應琢牽着鼻子走了。

他從床上跳下來,怒氣沖沖地走向他的書房,一副要跟他算賬的樣子,看也不看推開書房的門,卻又忽然僵立在門口。

書房裏不僅有聞應琢,還有他的下屬,他們顯然正在談論公事,他們的目光紛紛投向沈宜琛,十分驚詫。沈宜琛自己也驚了一下,他才剛起床,還穿着睡衣,他頓了一下,又退出去了。

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聞應琢平靜地把公事交代完,下屬們魚貫走出書房,看見走廊裏的沈宜琛,微微向他颔首致意,但誰也不敢說什麽,他們靜靜地下了樓。

被這一意外情況打斷,沈宜琛的氣勢也就消減了大半,他重新走進聞應琢的書房,腳步穩了很多,他冷靜地對聞應琢說:“我要回學校。”

聞應琢淡淡地說:“過幾天。”

沈宜琛臉色一變:“你又想關着我?”

聞應琢說:“下個星期是葉蓊然和曾露薇的婚禮。”

沈宜琛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這件事,但如果是真的,他一時半會就走不得了。

過了一會,他說:“我去看看他們。”

聞應琢也沒反對,好像這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随你。”

沈宜琛就這樣走出聞應琢的書房,心裏很莫名其妙,情況跟他想的很不一樣,就像他本來是想打架,但面前卻沒有敵人,他很茫然,連帶着心情也有些煩躁。

管家對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按照他的喜好給他準備飲食,沈宜琛後來才發現,這裏的擺設跟他搬出去之前一模一樣,什麽都沒變,而這更加清晰地提醒着他,他從來沒有從這座牢籠裏逃出去過。

他不想再待在這裏,開了車去找葉蓊然和曾露薇。

他是突然被聞應琢帶回來的,誰都不知道他回國的消息,葉蓊然和曾露薇看見他,又驚又喜的同時,也不免感到擔憂和疑惑。

葉蓊然連珠炮似的發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聞應琢知道嗎?”

沈宜琛苦笑,就算他逃到這裏來了,也還是擺脫不了聞應琢的陰影。但他也知道葉蓊然是關心自己的緣故,所以說:“我從他那裏過來。”

葉蓊然和曾露薇都面面相觑,在他們再度詢問之前,沈宜琛就先開口了:“別問。”

雖然他們都滿腹疑慮,但都很尊重他,就硬生生地把這個話題放下了。

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但在通知沈宜琛這件事上,猶豫了很久。

沈宜琛好不容易才從聞應琢身邊離開,姑且不說他是不是想回來,如果貿然叫他回來,就意味着他要重新面對聞應琢,可能會引起新的波瀾,多半會對他不利,所以給沈宜琛的請柬他們一直沒有寄出去。

沈宜琛說正好,現在他回來了,絕對不會缺席他們的婚禮。

他們連請柬都沒有發出去,也都清楚沈宜琛肯定不是因為要參加他們的婚禮才回來的,這就很令人疑心,聞應琢是不是又對他做了什麽?

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沈宜琛很正常。

曾露薇問他:“你還走嗎?”

沈宜琛自然而然地回答:“等參加完你們的婚禮。”

曾露薇和葉蓊然交換了一個眼神,欲言又止,他們都擔心的一個問題是,沈宜琛回來了還能不能走得了。

但沈宜琛不想談論這些事,他們就暫時抛開了這些問題。他們有很長一段日子沒見,要說的話很多,葉蓊然和曾露薇說了很多沈宜琛不在國內時發生的事情,沈宜琛還看到了葉蓊然向曾露薇求婚時的錄像,當時葉蓊然緊張得差點在她面前摔跤,雖然是結結巴巴地求完了婚,但依舊很感人。

沈宜琛有些遺憾自己不在現場,但又想到他們就要結婚了,心裏也很為他們感到高興。

沈宜琛在葉蓊然家裏待到很晚,他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帶手機,所以很安心地待到現在,他不得不起身離開了。

曾露薇一晚上都帶着些憂郁的神色,在他離開之前,抱了抱他的肩膀,對他說:“想好了之後,再跟我們談談。”

沈宜琛當然知道她要談的是什麽,他點了點頭。

夜晚的街道很安靜,沒有人影也沒有車,前方的道路仿佛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他只是憑本能走過一個個路口,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知道自己是要回聞應琢身邊的,但一想到他,整顆心就被揪緊了似的,他不想見到他,這時他才想到,他也可以不用回去,畢竟聞應琢沒有關着他,也沒有限制他,他要去哪裏都是他的自由。

可是他想了很久,想得腦袋都疼了,他想不到自己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他痛苦地用一只手捂住了額頭。

沈宜琛深夜都還沒回家,也聯系不上他,管家打電話去葉家問過,得知他早就離開了,但按照時間算,他這時候也應該回來了。

聞應琢沒說什麽,但管家看見他又穿上了外套,就知道是要去接沈宜琛的意思了,所以馬上叫司機備好了車。

往葉家的方向開了一段時間之後,司機忽然說前面好像出車禍了,聞應琢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微變。

那車子很像是沈宜琛今天開出去的那輛,等再離近一點,已經完全确認是那輛車。車子沖出了主幹道,撞到了旁邊的樹籬,從外觀來看,車子受損不是很嚴重,但車裏毫無聲息,隐約可以看見駕駛座有個人影,一動不動的。

聞應琢匆匆地朝那輛車奔過去,打開車門,沈宜琛還好,他看起來沒有受傷,只是呆呆地坐在車裏,失了魂似的。

聞應琢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裹在沈宜琛身上,把他從車裏抱出來,沈宜琛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他像是把自己封閉了在另一個世界,神情呆滞,眼神渙散,聞應琢的臉就在他眼前晃,他也沒意識到似的。聞應琢仔細地查看他的情況,只摸到他渾身僵硬,手指冰涼。

他把沈宜琛抱在懷裏,面容凝重而嚴肅,手掌貼着他的臉,強迫他失焦的眼睛看着自己,沉聲道:“沈宜琛,看我。”

他的聲音沉着鎮靜,蘊含着令人不自覺服從的力量,強勢又清晰地穿透沈宜琛混沌的意志。沈宜琛的目光漸漸落在他的臉上,像是沒認出他來,他的眼睛有神了,卻始終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聞應琢,他的面色慘白,嘴唇抿得很緊,說不出一句話。

聞應琢把沈宜琛抱到自己的車上,命令司機開車去醫院。

一路上聞應琢都緊緊地抱着沈宜琛,沈宜琛本來一片空白的大腦才開始處理剛才發生的事情,他才明白過來,他出了車禍。

他安靜地伏在聞應琢的懷裏,就像某種受了驚的小動物,但奇異的是,他心裏沒有一絲後怕和恐懼,仿佛那場車禍并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

聞應琢把他抱得太緊了,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微微地動了動,聞應琢的手就更用力地把他抱在懷裏。

也許是因為聞應琢體溫傳到他身上的緣故,他好像能感覺到自己在恢複知覺,發生車禍的那一瞬間來得太快太突然,他渾身的血液都像結了冰似的,現在他又感覺到血液在體內流動了,他沒那麽難受了。

他的臉貼着聞應琢的胸膛,耳邊正好能聽到他的心跳,在正常情況下,他們何曾有離得那麽近的時候。沈宜琛微微擡頭,聞應琢的下巴正好貼着他的額頭,他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沉重和嚴肅的神色,讓他的臉變得那樣奇怪。

沈宜琛心裏一動,臉上露出像孩子一樣天真茫然的神情,他小聲地問:“聞應琢,你是不是很怕我死掉?”

“別說傻話。”

他說話時,沈宜琛能感覺到他的胸腔在震動,似乎一切都很正常,但他離他太近了,足夠他清楚地察覺到當自己說那句話時,聞應琢的身體僵硬了一瞬。

醫生給沈宜琛做了很細致的檢查,并沒有發現什麽問題,頂多有些腦震蕩,但車禍可能對他的精神造成了刺激,但也只需要修養一段時間就會正常了。

聞應琢把沈宜琛帶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了。

聞應琢把沈宜琛送到床上,但他沒有離開他,沈宜琛也沒有反應過來要趕他走。

沈宜琛在稀裏糊塗的情況下,聽聞應琢給他講以前的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聞應琢小時候沒怎麽見過母親,一直跟着爺爺住在聞家老宅,爺爺會讓他在大書房背書,背不出來就讓他在院子裏罰站;聞磊閻對他來說,比起父親更像是一位嚴厲的老師;他在國外讀書的時候,父親甚至沒有叫他回家參加爺爺的葬禮;他很久沒有老宅……

他從來沒有主動說過他自己的私事,以前沈宜琛剛跟他結婚的時候,曾經想過要了解他,但是被他當成別有用心,他對他千防萬防,沈宜琛就再也沒有問過,聞應琢居然自己向他提起來了。

沈宜琛的腦子還不太靈光,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跟自己說這些,到了後來,才模模糊糊地感覺到,聞應琢好像是在告訴他他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

沈宜琛很累了,耳邊聽着聞應琢說話,覺得他的聲音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但一直沒有消失,他在不知不覺中睡着了。

耗着吧。

昨天晚上沈宜琛還失魂落魄,但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又像沒事人似的,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對他來說,那只是虛驚一場,過去之後就沒有再提起的意思。

但誰也不知道那場車禍究竟是不是意外,因此管家始終小心翼翼的,好像連走路都怕他摔着似的,無論他走到哪裏都讓小女傭跟着他。又怕他在屋子裏憋着悶,又建議沈宜琛去花房看看。

沈宜琛本來不想動,但看見管家赤誠的眼神,想着走一走也不會壞事。

他到了花房才知道管家為什麽極力建議他過來看看,先前的幾盆卡特蘭不見了。

但沈宜琛什麽都沒問,他的心裏很平靜,一絲波瀾也沒有。

後來曾露薇來了一趟,她也是聽說他出了車禍才趕來看他的。

沈宜琛覺得他們都太過小題大做了,解釋了好幾遍自己什麽事都沒有,但曾露薇的神情還是很嚴肅。

曾露薇問那場車禍是怎麽發生的。

其實沈宜琛想不起來當時的具體情況,好像只是一晃神,他有印象時,是聞應琢送他去醫院的時候。

但在他說的時候,曾露薇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定定地盯着他,沈宜琛後知後覺,原來她以為他自殺。

他也瞬間想明白了管家鄭重其事的态度,以及聞應琢在顧忌什麽。

沈宜琛覺得很荒誕,他很認真地對曾露薇說:“放心吧,我不會用這樣的方式。”

但曾露薇的神情卻并沒有因此變得更加輕松,她冷不丁地說:“你走吧。”

沈宜琛一愣,笑道:“傻姑娘,我還沒有參加你的婚禮呢。”

“從他身邊離開,我和蓊然會幫你。”

沈宜琛笑笑:“我已經走過很多次了,你看我現在在哪裏?”

曾露薇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她為難地看着沈宜琛:“我們去更遠的地方。”

但她不确定的口吻也已經透露了她自己也不太相信這個建議。

“我當然可以躲到更遠的地方去,只是我的家人朋友我的家都在這裏,我最重要最珍視的東西都在這裏,我不能為了聞應琢就放棄這些,我不怕他,你不要擔心,我也不會向他妥協。”

曾露薇還是愁眉不展,沈宜琛笑着說:“別想我的事了,總是皺着眉頭,怎麽做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第二天,沈宜琛說要回父母家,他本來是打算自己開車回去,因為他的父母肯定不想看到他又跟聞應琢攪在一起了。但聞應琢的态度很強硬,不肯讓他自己開車,沈宜琛知道這又是一件他決定了就不容改變的事情,就沒跟他争,至于父母那邊,遲早要知道的。

令人唏噓的是,明明這個世界上跟他關系最親密的是父母,但他們卻是最後知道沈宜琛回國的消息的。

他們看見沈宜琛下車,馬上就意識到了,他是從聞應琢那裏過來,面色頓時複雜起來,沈宜琛回來是件好事,但一旦跟聞應琢扯上關系,就是壞事。

母親一向是最樂觀的,問完了沈宜琛什麽時候回來之類的一些情況之後,就直接問他是不是回來離婚的。

沈宜琛只說自己是為了參加朋友婚禮才回來的。

但這同時也說明,沈宜琛跟聞應琢離婚的事還遙遙無期。

其實他們都清楚當初沈宜琛幾乎是被聞應琢逼着出國的,無論他怎麽說,都會認為是聞應琢逼他回來的。

沈宜琛說不是,他參加完婚禮還要出國的,父母才隐隐地松了一口氣。

父親沉默許久之後,做了重大決定似的:“既然回來了,該離還是得離,他這樣拖着是什麽意思?我去跟他談,我沒有把兒子賣給他,我們沈家不怕他,我不能讓他害你一輩子。”

沈父的話擲地有聲,聽得人心裏一驚。父親性格溫吞樸實,他平時是極少用這種斬釘截鐵的口吻說話的,其中還滲透着要跟聞應琢玉石俱焚的決心,這簡直不像是他了。

母親面露猶豫之色,似乎有話要說,但也沒說,只是用力地捏緊了沈宜琛的手。

父親的話一出來,沈宜琛眼眶發熱,心裏更是酸澀一片。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父母說:“你們不要操心了,這是我跟聞應琢之間的事情,你們不要插手,他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沈母又愛又憐地看着他:“阿琛,你怎麽辦啊?”

她的口吻像是暗示着沈宜琛的人生已經無望了,聽得人心驚肉跳,沈宜琛心頭一震,卻無比平靜地說:“耗着吧。”

雖然沈宜琛竭力在父母面前裝作開朗高興的樣子,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始終在刺痛他們的心。

後來他們還把在學校的沈宜涵接回來了,一家人久違地其樂融融地吃了晚飯,期間管家有打電話過來問沈宜琛什麽時候回來,後者說不回去了。管家有些猶豫,問他要不要直接跟聞應琢說一聲,沈宜琛滿不在乎遼峮號陸鲃齊嗚零舊妻貳義収穫塊樂地說,你告訴他就行了。他挂了電話。

沈宜琛沒說什麽時候回去,但第二天下午,聞應琢的司機就來接他了。

沈宜琛平靜地上車,但一回去,就立馬上樓找聞應琢興師問罪去了。

“叫我回來幹什麽?”沈宜琛氣沖沖地問,“我又沒有自由了嗎?”

聞應琢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晚上葉蓊然有聚會。”

沈宜琛怔了一下,之前曾露薇就跟他說過,這是他們婚前的最後一個聚會,沈宜琛答應了他們要參加的,但是他忘記了。

沈宜琛心裏出現了短暫的茫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了。本來他是積了一肚子火要朝聞應琢發的,但現在也沒了理由,弄得他很不是滋味。

沈宜琛呆呆地站了一會,忽然在聞應琢面前的辦公桌上攤開手掌,滿不在乎地說:“戒指丢了。”

聞應琢看向他的手,果然修長的手指上幹幹淨淨的,前幾天被他強硬地套在他手上的戒指不見了。

雖然沈宜琛表面上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實際上卻一直盯着聞應琢的神情,在對上他的眼神的時候,心髒還是緊了一瞬。

如果聞應琢露出一絲懷疑或者惱怒,他馬上就要翻臉的。

但聞應琢始終不動聲色,只是問了一句:“丢了嗎?”

沈宜琛點頭。

聞應琢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忽然把自己的戒指摘下來扔在桌上,說:“明天再定制一對。”

平平常常,好像這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沈宜琛一臉震驚,仔細地盯着他的臉,還是沒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他不由感到懊惱,走近一步,伸手去捏聞應琢的臉,故意驚異地說:“你還是不是聞應琢?你到底是誰?”

要是以前,沈宜琛才不敢這樣騷擾他,但他現在就是非常想招惹他。

聞應琢捉住他胡鬧的手,拉到唇邊,親了一下他的掌心,說:“乖一點。”

沈宜琛心髒都要跳出來了。

他實在是太震驚了,他觸電了似的掙開自己的手:“我再找找。”

丢下這句話,他就忙不疊地往外走。

其實在這之前,他就已經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試探什麽,聞應琢現在的表現又表明了什麽。但這次他回來之後,聞應琢對他十分縱容,好像他無論做什麽都可以。

但這卻讓沈宜琛分外不安,當他還在想怎麽反抗他的時候,聞應琢好像已經背着他做了什麽決定,他本來還想繼續跟他針鋒相對,但他的敵人卻消失了。這讓沈宜琛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好像有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他要翻身更遙遙無期了。

沈宜琛再度出現在公衆場合,引起了一陣騷動。看到那些神色各異的表情之後,沈宜琛有種很真切的回到了熟悉的世界的感覺。

其實這兩天他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流言早就滿天飛,只是他不知道。聞應琢跟沈宜琛的婚姻從一開始就備受矚目,流言蜚語與種種臆測從來不曾缺席,雖然也沒人看懂過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現在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沈宜琛贏得了最後的勝利,無論如何,聞應琢身邊站着的還是他。

沈宜琛幾乎要忘記有王川澤這個人了,但他那張神經質的臉還是那麽令人厭惡,看沈宜琛的時候還是跟仇人似的。

沈宜琛本就心情不好,碰上個不長眼的,就徑直朝他走了過去,一句話劈頭蓋臉地扔過去:“我跟你有仇嗎?”

王川澤也沒想到他會直接沖到自己面前來,先是一愣,又是冷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更令人嫌惡:“有恃無恐了?我真是低估你了,你居然能把他拿捏到這個份上,連程暮予都被你弄走了。”

沈宜琛本來不想在葉蓊然和曾露薇的婚前聚會上鬧不愉快,主角是他們兩個,他應該全心全意地祝福他們,而不是又卷進自己那堆破事裏,但王川澤太會給他添堵。在他們心裏,以為是沈宜琛馴服了一只獅子,但卻沒人知道他曾經被咬得遍體鱗傷,他們還以為這是天大的福分,沈宜琛覺得萬分惡心。

“想知道我怎麽做到的嗎?”

沈宜琛身上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王川澤一時居然被他壓住了,狐疑地看着他。

沈宜琛冷冷地看着他:“你應該多在聞應琢身上下功夫。”

王川澤臉色發青,這時他的臉色忽然一變,注視着沈宜琛的身後,嘴唇哆嗦,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宜琛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他不耐煩地回頭,果然看見聞應琢就在他後面,沈宜琛只是掃了他一眼,大概連他的神情都沒有看清。

沈宜琛摘下手上的戒指,拿到王川澤的眼前:“給你要不要?”

在不久之前,沈宜琛還說戒指丢了,但當他們上車出發的時候,他手上又出現了這枚戒指,但聞應琢什麽都沒說。

王川澤震驚地看着沈宜琛手上的那枚戒指,又看着他的臉,眼底有些恐懼。其實他現在最在意的是來自沈宜琛身後的那個人影,但他卻不敢擡起頭來。

沈宜琛将戒指攏在手心,輕蔑而鄙夷看着他冷笑:“你不敢要。”

沈宜琛轉身離開,從聞應琢身旁經過的時候,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王川澤簡直不敢相信聞應琢就這樣任沈宜琛走掉了。

但他什麽都不敢說,聞應琢的視線如巨石似的壓在他身上,他覺得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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