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
不高興,嚴厲的目光掃過他們,沈宜琛的心一緊,但他也沒說什麽。但沈宜琛的注意力很快被一個燈下美人吸引,那人對他們颔首淺笑,烏發如雲,容貌清麗,一身旗袍簡直像從畫裏走出來似的,氣韻高貴優雅,令人見之忘俗,他後知後覺這就是聞應琢的母親。
相比聞磊閻冷漠的态度,她好像對他們很滿意。
立刻有人傳飯上來,沈宜琛還以為他們也沒吃飯專門等着他和聞應琢,于是更覺罪惡深重,愈發誠惶誠恐。
聞母看出他的窘迫,說他們已經吃過了,現在再陪他們吃點甜湯。
沈宜琛确實肚子餓了,飯菜又十分精致,不過他還是有些食不知味。
從聞母口中,沈宜琛才知道,雖然他們一家三口一年之中也難得見幾次,但在除夕回老宅來吃年夜飯卻是雷打不動的規矩,從聞應琢爺爺那一輩就是這樣的。往年都是他們三個人,往往話說不到幾句就散了,一點意思都沒有,幸好今年多了個沈宜琛,更熱鬧些。
沈宜琛這才知道聞應琢剛才在門口是诓他的,他肯定算準了沈宜琛會跟他下車,才那樣說的。
他們吃過東西,聞磊閻和聞應琢就開始談論公事了。聞母搖了搖頭,朝沈宜琛使了個眼色,每年都是這樣,讓他們去談那些枯燥的公事,你陪我聊聊天。
沈宜琛便跟着她來到外間一個臨水的亭子裏,外面的空氣很清爽,雖然比屋子裏面冷,卻使人精神一振。
聞母細細地打量着沈宜琛,嘴角含着淺笑,雖然她的目光如同春風,不含任何威脅性,沈宜琛卻還是不由緊張起來。
聞母說:“我還以為沒有機會見到你了。”
沈宜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靜靜地等她說下去。
“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他父親說阿琢是在胡鬧,卻沒有阻攔他。我想既然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我,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向來對他很放心,所以一直沒有過問你們的事。其實我當時應該問問的,否則遇見後面的事,我就不會那麽手足無措了。”
沈宜琛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他當時懷疑過聞應琢的父母并不知道結婚的事,沒想到這是真的。
“阿琢來找過我,”聞母繼續說,“他遇事很少來找我的,但那次他卻好像碰到了什麽無法解決的難題。我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并不多,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見那麽迷惘的神情,我問他為什麽,他說你要跟他離婚。他一向對他想要的東西勢在必得,但提到你的時候,卻有一種什麽都抓不住的感覺。但我對你們之間的事一點都不清楚,就算我想幫他也幫不了,也只能說幾句沒用的話安慰他,但阿琢需要的并不是這些。”
沈宜琛對聞應琢說過很多次離婚,最早的時候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但聽聞母這樣說,卻很肯定這件事是發生在他剛出國的那段時間。
“後來他還是去找了他的父親。雖然他們父子一見面就談公事,表面上一點都不親近,但他們卻是同一種人,他們互相理解的程度比我深得多,他們之間的溝通也更簡潔有效,他父親才是能給他方向的那個人。”
關于這一點,沈宜琛也很認同,聞應琢也說過他的父親更像是他的老師。
“他們說了什麽我也不知道,”聞母笑笑,“但問題不是得到了很好的解決嗎?我聽說他去國外找你了,我想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我不知道……”沈宜琛忽然說,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他的神情很茫然,眉間似乎還有些痛苦的影子。
聞母疑惑地看着他,但卻似乎漸漸懂了他在說什麽。
她握住了沈宜琛的手,她柔軟的手給了他一種堅定溫和的力量,沈宜琛逐漸回過神來。
“阿琢一定對你做過很過分的事……”
聞母流露出一種悲哀的神色,但沈宜琛覺得她不僅僅是在憐憫自己,她雖然什麽都不知道,但又什麽都知道,她無奈地嘆息:“他們父子都一樣。”
夜色漸深,聞磊閻從屋子裏出來,把手裏的披肩披在聞母肩上,說天晚了要回去休息了,他們相偕着走了。
在離開之前,聞母又看了眼聞應琢,又看向沈宜琛,說:“他帶你回來,我很高興。”
聞應琢和沈宜琛當晚就住在了老宅,也許是因為全然陌生的環境,或許是因為聞母對他說的那些話,沈宜琛心緒不寧,無法入睡。
聞應琢問:“怎麽了?”
“聞應琢……”沈宜琛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嗯。”聞應琢應了一聲,但他已經聽出他的聲音不對勁,把他攬回懷裏,下巴抵着他的額頭。
沈宜琛感覺被他包圍了,鼻端萦繞着他的氣息,在寂靜的黑夜裏只聽得到他的心跳聲,他被他圈禁着,他所在之處就是他的牢籠。
沈宜琛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他的聲音悶悶地傳出來:“我不會忘記從前。”
聞應琢身體一僵,沈宜琛已經很久沒有提到從前,但對于這種情況,他不應該感到意外的。
他們的過去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消弭的陰影,是躲在深淵裏的幽靈,會時不時地造訪他們的生活,始終威脅着他們的未來。他們無法跨越那道深淵,也永遠無法消弭這個幽靈。
沈宜琛很小聲地說:“我不會原諒你。”
但聽起來像是自言自語,比起傷害聞應琢,更像是在提醒他自己。
聞應琢溫柔地撫摸着他的脊背,親了一下他的腦袋,回應道:“嗯,睡吧。”
愛無法戰勝一切,歲月也不能,他們漫長的一生都将與這個幽靈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