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組協同考核開始了,淘汰制也變成了計分制,幾個人為一個班組單位,每個人失敗計入小組總分,總分被扣到一定程度就全組淘汰,只要有一個拖後腿,整個組都跟着完蛋。
唐凱和單軍周海鋒都在一個組,幾天下來,唐凱也和單軍混得挺熟,有事兒沒事兒就跟單軍唠嗑。單軍本來就是個能侃的人,周海鋒那是個悶油瓶,哪比得上唐凱能聊,跟唐凱話也就多了。唐凱抱怨這團體賽制制造矛盾,單軍說你懂什麽,這是為了激發戰友意識,現代軍隊講究的是團隊信息化作戰,要的不是個人英雄主義。“你再牛逼有個屁用,狙擊手爆頭照樣只用一槍。叢林理論聽過沒有,特種兵滲透法則,落單就是找死。”
唐凱說行啊!還懂理論呢!單軍興致上來,從外軍的武器,戰鬥機,說到經典戰役,美國的海豹突擊隊在海灣戰争中的伊拉克登陸,俄羅斯的A小組,後來的阿爾法特種部隊,以色列的“野小子”使用的俄制AK-47……這些軍事資料和錄像資料,當時外頭是絕對搞不到的,可單軍因為家庭原因都看過,他雖然對軍裝沒什麽感覺,卻從小就是個武器迷,從他一直想找防空洞裏的彈藥庫就知道了,別說家裏現成的,從軍區檔案室偷錄像帶的事兒也沒少幹。
唐凱聽得瞠目結舌:“真行啊你!你這都是從哪兒看來的?”
單軍說這些把其他的兵都吸引來了,這些東西太新鮮了,他們以前壓根沒看過沒聽過。另一邊周海鋒擦着槍,也聽他侃着。
“聽人說的。”
“扯吧,這都夠上洩密标準了,随便哪個能知道?”唐凱明顯不信,他打量了單軍一會兒:“哎,哥們兒,你家裏是幹什麽的?”唐凱也不傻。
周海鋒向這邊看過來。
“你說幹什麽的?”單軍掃唐凱一眼。
“當官的吧。”唐凱說。“多大,團長?師長?”
“說出來吓死你。”單軍漫不經心。
“難不成……參謀長?”唐凱已經吓到了。
單軍站起來,扣上武裝帶,擰了擰。
“炊事班,班長!”
單軍拔腳走了,留下錯愕的唐凱,轉頭去看了看沒啥表情擦着槍的周海鋒,哭笑不得……
唐凱似乎對單軍很有好感,訓練外有限的時間,都跟單軍泡在一起,前前後後跟進跟出。
單軍覺得唐凱這人雖然粘人,但性格不錯,也沒煩他。這營地有澡堂,但自打第一天來了,就沒讓這些兵正經好好洗過一次,把他們趕進河裏,邊訓就邊當洗了。一群血氣方剛的男人都只穿個褲衩,在河裏頭跟下餃子似的,唐凱還總擠在單軍邊上。
“軍軍,肌肉不錯啊!”
唐凱叫得挺親熱。他就是自來熟,單軍也随他叫。唐凱眼光掃着單軍的腹部,河水不深,剛淹到單軍胯部,蕩漾的水紋打濕了緊繃的腹肌,濕亮,有力,唐凱的眼睛一直粘在上頭。
“看什麽呢?”單軍見唐凱老往他身上看,那眼光看得他別扭。
“大男人還怕看啊?”唐凱嘻嘻一笑,靠了過去:“哎,我給你擦擦背。”
說着拿過毛巾,就往單軍背後抹。唐凱的手按在單軍赤着的肩背上,動作不緊不慢,手指掃過單軍的皮膚,若輕若重。
周海鋒在那邊的人堆裏,已經上了岸,扣上了衣服走向歇宿地。路過這邊的河岸時,正看到他們。
唐凱胸膛貼單軍很近,手在單軍後背的皮膚游移。他們都感受到了岸上的視線,一起擡頭。
“班副,洗完了?”唐凱擡頭碰上周海鋒目光,打了個招呼。
單軍也擡頭,天太暗,周海鋒的臉上一片漆黑,看不清。
周海鋒微一點頭,算是回答唐凱的話,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
單軍看着周海鋒走過去,不知為什麽,擋開了唐凱的手。
單軍胡亂抹了下,就上了岸穿上衣服,跟上了周海鋒:“你幹嗎去?”
周海鋒拎着盆,回頭看看他。“洗完了?”
“這也能叫洗。唐凱那小子,手上抹了油似的,真難受。”
單軍現在想起他那手指,背上還有點發毛。那手指跟蛇似的,粘膩膩的,讓他感覺很不自在。以前在将軍樓那次周海鋒給他擦背,完全沒有這種難受勁。
周海鋒走到露天的盥洗池前洗衣服。單軍也弄了個盆胡亂把衣服扔裏頭,皺着眉鼓搗了幾下。周海鋒看他那笨手笨腳的樣兒,伸手過去把他盆裏的衣服拎過來,丢進了自己的盆裏。
單軍一愣,周海鋒擰開了龍頭,洗了起來。
“海鋒,夠意思啊!幫我也洗一件呗!”旁邊還有好多兵在洗衣服,看見了,笑着嚷嚷。幾天訓練下來大家都混熟了。
“扔過來!”周海鋒豪爽地說。
真有兵開玩笑地扔一件過來,單軍手一張截在半路,搓一團就扔回去:“一邊兒待着去!臉兒挺大啊?他給我洗,有你們什麽事兒?”
“兄弟,有好事兒別獨占啊?”兵們嘻嘻哈哈地逗樂。
“我還就獨占了,羨慕,你們也找一個占去!”
單軍吊兒郎當地說,靠在了周海鋒旁邊,側頭看着他洗着他那條迷彩褲,臉上明亮粲然,挂着不知所謂的笑……
訓練場上,百餘戰士整齊排列,脊背筆直地在烈日下暴曬,教官宣讀着目前每個小組的分數,各人臉上陰晴不定。
“跨立!”
唰的一聲,齊刷刷背手跨立姿勢。
“周海鋒!”
“到!”
“出列!”
周海鋒跨出隊列,教官并不發話,繞在他身後踱過,陰鸷地上下打量他,突然起腳猛踹他的內腿彎,周海鋒紋絲不動,像塊鋼板。
教官指着他,對着整個隊列:
“看見沒有,這個,就是現在扣分最少的。但是我覺得他分太多,撐了!有必要消化消化!”
教官又叫出三個人,都是目前扣分最少的尖兵,四個人的面前,就是特障場。
“九點鐘方向800米敵軍指揮所,挾持我軍首腦,任務:解救人質,斃敵指揮官!”
教官看了看表。
“最後一個回來的,全組倒扣20分,人質死傷、被敵擊斃、未斬敵首、特障違規、用時過長任意一項視為任務失敗,全組淘汰!”
隊列嘩然,這四個人所在組的隊員一下緊張起來。
“報告!這不公平!不該讓一個人的表現決定其他人去留!”
一個兵抗議。
教官:“你意思是你不相信他的表現?”
“……”這兵沉默默認。
教官:“在戰場上不信任你的戰友,很快就是一個死人,我不需要一個死人。你可以退出。”
隊列鴉雀無聲。
“報告!”
四個人裏的一個開口了。
“講話。”
“只配發一把匕首,未發配槍,怎麽對抗敵軍火力!”
“你可以爬低樁網的時候擡頭,就不用想後面怎麽對抗火力的問題了。”
沒人講話了。
“任務都清楚了嗎!”
“清楚!”
四個人站在了出發點,其他人原地靜坐觀戰。
周海鋒轉頭,向這邊看了一眼。
唐凱沖他豎了個拇指。
單軍也看着周海鋒。兩人視線相碰,周海鋒回過了頭去。
單軍分着長腿在臺階上坐着,目光直直盯着場上。
旗幟揮下,四道身影同時躍出。如離弦之箭齊齊翻過愛爾蘭高板,攀雲索,躍深溝,貼地蛇形低姿匍匐低樁網,動作迅捷如猛虎出籠,激起了觀戰兵的情緒,一片助威吶喊聲轟響,震得整個操場殺氣騰騰。
不出三百米,身位差拉開,吶喊更加激烈起來,一片喊叫聲裏,單軍目光只緊跟着一個急速的身影移動。
周海鋒縱身一躍翻上高牆,鹞子點水般一掠而過,貼地滾翻避過機槍位,過獨橋,鑽火牆,沖上組合障,動作電光火石一氣呵成,像緊緊捏住了人的喉嚨,讓人喘不過氣來。20多個特障分布在800米之內,W形橋木,雙繩過水池,管道涵洞,周海鋒接連越障,野戰迷彩像獵豹在叢林極速移動,狠戾而精準,沒有瞬間的停滞。
前面就是攀登樓,高度20米,上下無徒手登位,只有一根繩索。這是最耗體能的“抓大繩”,也是特障場最要人命的,多少兵折在它上面,爬到半途就如同死過一次,精疲力盡只能被人拖上去。周海鋒上了大繩,竄向樓頂,其他幾人也趕到了樓下。
兵們屏息靜氣,遠遠盯着四個人影在空中與繩索搏鬥。經過了前面激烈的消耗,每個人速度都有下降,高手之間技術差距只在伯仲,現在拼的就是體能,就是意志!
從周海鋒上繩子時,教官就擡起表,随着動作,不時看表。
四個人差距在拉開,一個爬了十米,挺不住了,吊在半空劇烈喘氣。
其他三個在咬牙堅持。
周海鋒率先登上了樓頂。牆角撲出一個假想敵,舉槍要射擊。
周海鋒一腳踢飛他的槍,兩人近身格殺。
攝像頭将樓頂情景全景展現在背向訓練場的電子屏上。看臺已經沒了聲響,所有人都擡頭看屏幕。
一場無聲的搏鬥,沒有任何觀賞性,只有最殘酷、斃命的擊殺。
三招內不放倒敵人,任務就絕對失敗。這是特種兵秘密行動的前提。肉搏留給他們的機會只有兩秒。
周海鋒避過對方攻擊,肘擊重撞對方顴骨,軍匕抵颚鎖喉,一抹将人放倒。
“漂亮!”
有兵大喝。
周海鋒撿起地上的槍背上,面向對面高臺,抓起爪鈎一個甩抛吊住塔吊,蕩出了身體。
強烈的烈日光圈中,一道完全背光的黑色剪影,劃過所有人的視線。矯健的身形繃成一支箭,在半空飛蕩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站在了遠處的高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