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你看起來更像是個好人……

“秋靈,我想自己待一會,老夫人若是派人來喊,就說我病了。”走進房中,秦落柔很是閑散的吩咐着。

“是。”秋靈乖巧的應聲退出去,還不忘牢牢地關好房門。

站在房間中央,映入眼簾的就是母親的遺像,一時之間無數的委屈都湧了上來。

“娘親,您若還在世,今日也一定會怨我的吧,知書達理,規矩沉穩是您時常教導我的,可是有什麽用?生前我活的那般小心勤慎,日日如驚弓之鳥,生怕将軍府退婚,倒不如把這層紙戳破了,反而輕松了。您和爹爹哥哥都走了,你們怎麽舍得留我一人在這個冰冷的府中?娘親,我好想你們……”

趴在供桌上,秦落柔傷心難忍,這一哭就哭到了傍晚,老夫人派人來喊吃晚飯,她拒絕了,拉着秋靈說:“把之前哥哥的舊衣服給我找來。”

“姑娘,睹物思人更是心傷,不如讓我陪姑娘彈琴解憂。”

秦落柔卻笑了起來,“我已經不傷懷了,不過是想出去走走。”

秋靈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天已經晚了,現在出去老夫人怕是不讓。”

秦落柔眨着眼睛,“所以才讓你拿哥哥的衣服來呀。”

秋靈有些躊躇,很是難為的樣子。

秦落柔催她,“快去快去,放心吧,不會被發現的。”

衣服很快拿來,秦落柔三下五下改了長度,秋靈伺候着穿上身,雖然松垮了一些,但還算不錯吧。秦落柔站在銅鏡前轉一圈,很是滿意的點頭,“早就想如此了。不過現在,也不算晚。”

那些顧忌名聲,守着行為規矩的日子,在她心裏已經死了。剛在母親畫像前她就想明白了,自己并非是錦衣玉食享受過,就不能過粗茶淡飯日子的人,況且自己并不懶惰,刺繡功夫整個都城也無幾人能及,分家之後應當是能養活得起自己和秋靈。

而且自己還有好些首飾和銀兩,夠到郊外找塊好地方買個宅子過生活了。

今夜,就算是為了慶祝重生,她也要不醉不歸,既然不想做什麽名門貴女,那她就放肆一把。

來到臨江樓,搖着折扇走到二樓拐角處的座位,要了一壺上好的紅塵醉,吹着夜風,賞着逸江的美景,自斟自飲很快一壺酒就空了。

秦落柔的酒量不差,而且也總是自己釀桂花酒,只不過為了端莊賢淑的儀态,從不豪飲,今日可是一杯接着一杯,好似飲水一般。

眯着眼睛看向逸江上的二層樓船,燈火輝煌,傳出悅耳的琴聲,窗影搖曳,定是有婀娜舞姿,遂心意一動,往那樓船的方向走去。

她原本并不覺得自己醉了,誰知涼風一吹,倒有了幾分酒意,腳底下軟了起來。

“碰——”

秦落柔被人撞了一下,腳下不穩險些摔倒,擡頭看去,那人飛快的向前跑着。

心道槽糕,連忙摸了一下腰間錢袋,不好!她遇到小偷了。

“站住!”秦落柔大喊一聲,追了上去。

她和旁的閨中女子不同,幼時也是同孟躍庭一同學過武藝的,雖說沒什麽天賦,堅持的也不好,但這三腳貓功夫對付一個小偷應該夠了。

若是平日裏肯定夠了,但此刻她的腳發軟,追了好幾條街,還是讓小偷逃掉了。

彎着腰,喘着粗氣,是真的追不動了,幹脆跌坐在地上。等呼吸平穩一些了,她起身想要回家,卻發現,眼前的情景有些陌生,她這是追到了何處?再四處瞧去,看不見一個人。

那就往回走吧,等遇到人了,再問路。

迎着月光不知道走了多久,仍然沒有遇見一個人,月光卻越來越暗,她也越走越冷,天空漸漸飄起了雪花。而且酒勁似乎更重了,原來這紅塵醉後勁這麽大,頭很重,随時要倒下。不行,這樣走下去,她怕是會在重生的第一夜就被凍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座破廟出現在了眼前,隐隐的還從裏面透出些亮光,秦落柔跌跌撞撞的跑過去,在裏面躲風躲雪,應該不會被凍死。

剛推開房門,脖子突然被人從後面用小臂勒住。

她斜眼看了一眼廟裏面,在靠近佛像的位置生了一簇火,立刻意識到自己這是誤入了別人的地方,在不知道對方是何人的情況下,還是先求饒比較好,于是盡量壓低聲音配合自己一身男裝。

“大俠饒命,在下被人偷了錢袋,追捕時迷了路,外面太冷,見這裏亮着光就想進來先暖一暖,若是不願,我現在立刻就出去。”

後面的人沉默了半晌,松開了她。

秦落柔扶着暈暈乎乎的腦袋回頭,卻在一瞬間愣住。

火光透過眼前人散亂的頭發,映照在他的臉上,翠羽一般的眉下是微微抖動的長睫,眼眸低垂,直挺的鼻梁,有滴滴汗珠從鼻尖滑落,蒼白的臉,蒼白的嘴。

當視線停留在他胸口處映出的血漬時,終于明白了為何他會是這樣一幅落魄孱弱的模樣。

“你受傷了?”她輕聲問道,忘了壓低聲音。

眼前人突然擡眸,犀利厭煩的眼神讓秦落柔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但漸漸地,那眼神中的犀利柔和了一些,男子盯着她看了許久,開口道:“你是女子?”

秦落柔笑笑,點點頭。然後摸了一下腰間,将金創藥拿出來遞給他,“你先自己上藥,”然後繞着他轉了一圈,發現他後背還有一處傷口,揉着頭說道:“不好意思,你讓我緩一緩酒氣再給你背後的傷口塗藥,你這樣的外傷,我會治。”

不論是孟躍庭還是兄長,都是練武之人,家裏最不缺的就是金創藥,而出門帶金創藥也成為了她的習慣。

男子從她手裏拿過藥瓶,“多謝。”轉身走到一邊。

秦落柔坐下靠在牆邊閉起眼睛等着酒勁慢慢過去。

這一閉眼竟然睡着了,卻突然被一聲清脆的聲音驚醒。

她向出聲的方向看去,只見那男子盤坐在地上,一側的肩膀露在外,胸口處的血跡在白色的裏衣上格外顯眼。

他緊鎖着眉頭,大滴大滴的汗從脖頸滑落,顫顫巍巍的想要撿滾落在遠處的藥瓶,正是她剛才給的藥瓶。

秦落柔起身走過去,撿起藥瓶,“你自己不方便,我給你上藥吧。”說着便跪坐在他面前,要直接掀他的衣服,男子忙用手拽住衣襟,“不用了。”

秦落柔笑了,在人命面前,男女之防又算得了什麽呢,再說,現在的她,真的不在乎名節這件事。

“今日你讓我進來取暖,算是救了我一命,我給救命恩人塗藥有何不可,我給你說呀,我塗藥的技術可好了,兄長受傷時候,總是我塗藥的。”

她一把拿開男人的手。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鬼使神差的,男子并沒有繼續阻攔。

秦落柔掀開男子胸前的衣服,将傷口露了出來,認真的開始塗藥,此時在她眼裏,只有傷口。

不知道是酒勁的緣故,還是天性單純,她此刻已然忘記自己還是一個女子,一心想着救人。

當手指觸碰到傷口時,她明顯感覺到男子的顫栗,“很疼嗎?”遂撅起嘴認真的吹氣傷口來。

這一吹,着實讓男子打了個激靈。

“等一下。”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

秦落柔嘴角微翹,一雙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你可比我兄長嬌氣多了,兄長受了比這更重的傷都一動不動的,乖乖上藥,你呀,一點都不乖。”

這句話是她給兄長和孟躍庭上藥時經常挂在嘴邊的,不論兩個人誰怪她上藥疼,她就會說對方更乖,這樣,他們就會咬緊牙,讓秦落柔繼續塗藥。

男子睫毛微微顫動,抓着衣角的手,使勁用了用力,骨節更加分明。

秦落柔見他既不言語也不再動作,又繼續塗藥。

塗完前胸,繞到男子身後,将他的上衣褪到了腰間。

這次男子配合得很好,秦落柔就像是醫者,而他則是聽話的病患。

“剛才,我不是因為疼,”男子原本蒼白的臉微微泛紅,“是你靠的太近,我自出生以來還是……”

而此刻的秦落柔根本沒仔細聽他說的什麽,而是盯着他後背皺起了眉頭。

“你的靈臺穴為何點了朱砂?”她湊上去聞了聞,“好濃的藥味,除了朱砂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麽。”

男子猛然站起身來,穿好衣服走到一邊,背對着秦落柔,閉眼大口的呼吸,輕輕的搖搖頭,默聲苦笑。

“對不起,我可能看見了不該看的。”秦落柔意識到男子的抗拒,拿着藥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歉意滿滿,她并不熱衷于打聽別人隐私,只不過随口問一句,沒想到這人的反應這麽大。

男子轉身,緩緩走過來,背對着她,半脫自己的上衣,讓背後的傷口露出來,“你繼續上藥吧。”

這次,秦落柔不再言語,仔細上起藥來。

“好了。”她把藥瓶遞給男子,“你留着藥,每天上一次藥,很快就會好的。”

“多謝。”男子拿過藥瓶收了起來。

秦落柔蹲在火邊暖手,擡頭問男子,“你怎麽受傷的?有仇家?”然後立刻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瞧我這個豬腦袋,剛剛問你,都惹你不悅了,現在還要問。”

男子并不回答,只是看着秦落柔,慢慢坐在了她身邊,說道:“不是。”

又轉頭看着秦落柔的側臉,緩緩道:“小生嚴易,沒有仇家,是來參加科舉考試的,不曾想遇上了劫匪,一路逃到了這裏。”

秦落柔也坐了下來,拿了一根木棍,挑着火堆,想讓火再旺一些。

“嚴公子,看你這瘦弱白淨的模樣,一看就是個書生,這些劫匪也太可惡了。”

她轉頭看着男子,“那你現在是不是盤纏都被搶走了?”說完嘆了一口氣,“我的錢袋也被偷了,要不然就能給你一些銀子了。”

男子一直看着火光,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突然他問道:“你一個女子為什麽随身帶着金創藥?又為什麽對陌生男子不設防,還要給我錢?你不怕我是個壞人?”

秦落柔看着她,歪着頭微微一笑,“壞人?不呀,你看起來更像是個好人。”

男子明顯一怔,看向秦落柔的眼神複雜難辨,随即低頭抿嘴淺笑,一開始并沒有笑出聲,但似乎是沒忍住,還是笑了出來。

“你笑什麽?”秦落柔很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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