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人? 她心中坦然堅定
“你知不知道看起來像好人并不代表這個人真的是好人,但是你很幸運,我真的是個好人。”停頓片刻又說道:“但說自己是好人的人,也未必真是個好人。”
秦落柔眼裏的光暗淡了下來,她想到前世的自己認為身邊都是好人,但最終呢,雖然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壞人,但也算不上是對她好的人,可是眼前這個陌生人不一樣,他們并沒有那麽多複雜的利益牽扯,簡單到今日的相遇也許就是再也不遇。
“你沒有把我趕出去,對今天的我來說,就是好人,這就夠了。等天一亮,我們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了。”
男子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側臉上,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沉默不語。
秦落柔盯着火光,思緒已經飄到了生前那墨守成規的四年。困意漸漸襲來,她卷縮着身體側卧躺了下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姐姐,姐姐。”
秦落柔睜開眼睛,覺得很是刺眼,用手擋着陽光,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在喊自己。
“剛有個大哥哥說廟裏有個姐姐,讓我告訴姐姐該怎麽回家。”
秦落柔扶着頭,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事情,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姐姐要去哪裏?”
“我要去都城東街。”秦落柔摸摸小女孩的臉,起身,卻發現身上蓋着一件衣服,衣料是上好的錦緞,昨夜并沒在意他的衣着,現在想來,這書生定是個富家公子,來都城時也許帶了很多盤纏和家仆,突遇劫匪,盤纏被劫了,那些仆人不是走散了,就是沒命了。
看着寺廟門口的方向,不由得擔心起來,他如今一個人,自幼肯定也沒吃過什麽苦,不知道要如何賺得銀子熬到科考,即使是返鄉,恐怕也是艱難……
“姐姐,我們趕快走吧。”小女孩打斷了她的思緒,拉着她的手出了寺廟,又來到一條小道上,“沿着這條路走就能走到東街那邊了。”
“謝謝你小妹妹。”秦落柔不再停留往前走去,一夜未歸,秋靈肯定着急死了。
她一心想的是秋靈擔心,卻忘了自己此時的樣子,醉酒被偷錢袋,又在破廟将就了一晚,早已不是昨晚那潇灑倜傥公子哥的模樣。
秦落柔手裏拿着一件男子的衣服,頭發散亂,衣着沾滿污漬,因為想着往府中趕,根本沒在意大街上人們奇怪的眼神。
她沒走大門,往後門走去,昨夜交代秋靈,讓在後門着她。
“秋靈,秋靈,快開門,是我回來了。”
門應聲開了個縫隙,在看見秋靈後,秦落柔立刻問道:“你是不是等了一晚上,冷壞了吧,你……”
“姑娘,”秋靈擋在門縫處不讓她往裏走,表情很不自然,“老夫人在。”
秦落柔心中一慌,但很快就平穩下來。
門被兩個小厮打開,老夫人和二房王氏還有大姑娘秦落嬌站在不遠處。
“哎呦,縣主這是怎麽了,穿着男子的衣服,你瞧瞧這頭發亂的,臉上還沾着灰土,一夜未歸,這是去哪了呀?”說着就走了過來。
秦落柔看了一眼王氏身後的秦落嬌花枝招展的模樣,挑眉一笑:“二嬸,你管堂姐便是,至于我,好像并沒有資格過問吧。”
王氏呆住,平日裏她只要說品行哪裏與名門貴女不相符,再加上一句如何能嫁将軍府,秦落柔肯定會應錯,雖然她心裏知道兩人并不親,但面子還是顧及的,今日是怎麽了?
“那我總有資格過問了吧。”老夫人厲聲問道。
秦落柔淡淡一笑:“祖母,但是我也有不說的權利。”
她擡腿就走,昨晚實在是沒睡好,她真的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站住!”老夫人顯然動怒了。
秦落柔回頭,眼裏沒有一絲害怕,“祖母可否容孫兒稍作梳洗再做訓斥,孫兒昨夜沒睡好,怕您訓斥着我就睡着了,為了讓您罵的心裏舒爽,還是等我睡足了晚些再訓吧。”
老夫人皺眉,仿佛看着一個不認識的人,“落柔,你這兩天是怎麽了?怕不是鬼附了身。”
“恐怕就是鬼附了身,被一個慘死之人的冤魂所附身。祖母,晚飯時間請兩位叔叔一同過來吧,我有話要說。”
“秋靈,走。”
看着秦落柔離去的背影,所有人心中無不震驚,剛才那人看着明明是她,卻又不是她。
沐浴梳洗,躺在床上,秦落柔好好的睡了一覺,如今的她心裏并無牽挂之人,也沒什麽期盼之事,睡起覺來格外香甜。
她是被餓醒的,揉着肚子,睡眼朦胧的讓秋靈為她更衣。
看見秋靈拿着那身煙青色的羅裙,她嘆口氣,“這衣服你拿去随意處理了吧,還有前些年祖母和二房三房在生辰時送我的東西統統拿去處理了。”
“這……姑娘,為何?”
秦落柔走過來摸了一下衣服料子,“真是好綢緞,僅僅如此。好了,把那件素色的衣衫拿來吧,我們到正廳用晚飯。”
秦落柔以為今晚只會是二叔三叔前來,沒想到一大家子人倒是到全了。
衆人等着姍姍來遲的秦落柔,看她進來,秦峰德起身說道:“落柔你怎好讓長輩等着?”
“我是皇上親封的縣主,這滿屋,只有祖母二品诰命夫人有資格怪罪。”秦落柔面對老夫人福禮,“祖母,孫女身體還未大好,貪睡了,還望祖母見諒。”
王氏給了秦峰德一個眼神,似乎在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老夫人起身走到秦落柔身前,握着她的雙手問道:“落柔,今日尋得了法力高深的道長,讓他給你作法可好?”
秦落柔笑了起來,“祖母,白日裏孫女胡言亂語,并非鬼附身,只不過是一夜之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如果祖母不放心,大可讓道長施法。”
“快請道長。”
“是。”
秦落柔站在院子中央,看着那道長走過來,微微一笑,如果此人真的如祖母所說的道法高深,能否看出自己重生呢?若被點破,又會是一番什麽局面呢?
不論是何種結果,她心中坦然堅定。
只見那道長嘴裏念念有詞,用拂塵不停掃過她的身體,兩旁還有三五個小道士,捏着訣,發出讓人昏昏欲睡的聲音。一番法事過後,那道長走到老夫人面前道:“這位緣主身上的邪祟已除,我這裏有一道符,貼在她床前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徹底痊愈。”
呵,原來是個假把式,不,或許她的重生并不在此範疇,不論怎麽說,過了這一趟,她心中又多了個主意。秦落柔不表明,裝作乖巧,只是看着祖母恭敬的送走道士,吩咐人将那符紙在她床前貼好。
“折騰了這麽一番,大家都餓了吧,回桌吃飯。”老夫人看着又變乖巧的秦落柔很滿意,說着就往飯桌前走去。
別人餓沒餓秦落柔不清楚,她可是餓的緊呢。
衆人剛坐穩,王氏說道:“聽聞昨日将軍夫人來商議婚事,我們的二姑娘竟然要退婚。”
“休要胡言,不過是因為落柔三年不能有紅事,推遲婚事罷了。”老夫人看也不看王氏,冷冷說道。
王氏卻沒有閉嘴的意思,“落嬌比二姑娘要大上兩歲,雖說一般都是嫡女要先婚嫁,但凡事都有例外,遇上這等白事,三年後,落嬌過了桃李年華,就成老姑娘了,怕是要錯過好人家。”
老夫人不緊不慢道:“你說的例外也有,等我死了分家之後,或者聖上賜婚。”
王氏還想說什麽,秦峰德一個眼神過去,她雖不甘心,也閉上了嘴。
秦峰德道:“母親,繼遠與落柔同歲,想想也該參加科考了。要想中舉,應該換個私塾了,聽聞南街上有個私塾先生,好幾個門生都中了舉。”
“那就去吧,若是能考取功名,就是你的福氣。”老夫人說着便将魚眼睛夾給了秦繼遠。
“謝謝祖母。”秦逐遠半起身謝禮。
王氏看着自己的一雙兒女笑眯了眼睛。
此時的秦落柔不說話,只是吃飯,一會她要說的話,不一定要如何費力氣呢,可不得多吃點。
等吃的差不多了,喝魚湯時,擡頭看了二叔一眼。二叔秦峰德并非祖母親生,是祖父納了祖母的陪嫁丫鬟所出,比起不知從哪裏抱回來的三叔來說,稍得祖母偏愛,父親戰死後,奉國公府的幾處田産都是由他打理,而三叔只得一處,許是由于生母不明,秦峰義自小便懦弱少言。
也正因如此,三房家的都只是埋頭吃飯,并不言語,不論是與她同歲的三姑娘秦落婉,還是小自己三歲的四姑娘秦落妍都只是默默吃飯。
也就是八歲的三弟秦繼良什麽都不懂,吵嚷着讓三房林氏給他夾飯桌另一邊的雞腿。
秦落柔站起身将雞腿夾到秦繼良碗裏,“繼良喜歡吃雞腿?”
生前她并沒有怎麽接觸過三房家的,但今天看着這個沒怎麽疼愛過的弟弟,覺得自己前世未免也過得太過規矩,少了好些煙火氣。
“快謝謝二姐。”林氏說道。
秦繼良睜着一雙單純的大眼睛看着她。
“不謝。”秦落柔笑笑,剛想要坐下,又覺得正好起身了,那就把話說了吧。
她站直身體,說道:“今日請大家到正廳用晚飯,是因為我有話要說。”
王氏立刻說道:“傳話的丫鬟不是說,老夫人覺得我們一大家子很久沒有一同吃飯了,這才讓我們過來的嗎?”
“為何來不重要。”秦落柔道。
想來是昨天自己鬧着退婚一事傳到二房三房耳朵裏了,老夫人為了澄清,不但請來了所有人,還請來了道士做法,所以當王氏問的時候,老夫人便很嚴厲的否定了。
看着祖母此刻面容平靜,定然是相信了剛才那道士所言,認為自己恢複了“正常”,現在要說什麽,在祖母看來不過是和往常一樣,順着說些家常話罷了。
但她早已經變了,再也不會回到從前“聽話”的樣子。
秦落柔十分堅定的說道:“我尊重二叔三叔是長輩,向你們知會一聲,我已決定同将軍府孟公子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