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小護士看到徐杏林瞪着眼睛大步邁進來，朝她匆匆打了招呼，便趕緊離開了。
病房裏就剩下林科和徐杏林兩個人，床上床下都沉默着互不說話，剛才還熱熱鬧鬧的病房瞬間就冷了下來。
生活不是電影，沒有那麽多不期而遇。
林科以前很相信這句話，可……現實還真有點打臉，不過……打的又挺舒服。
在受傷後的那天，林科曾經生氣自己為什麽會在那麽重要的時候走神。
林科啊林科，你打了這麽多年球，從沒出過這樣的事啊！籃球最大！籃球最大！如果因此受傷影響了打球，你悔不悔！你就說你悔不悔！那晚躺在床上，林科拍着腦袋質問自己。
但是當林科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會浮現出計時器旁那雙專注的眼睛，那個眼神，那個目光，林科不知不覺就在那一刻被那個面孔吸引。
而現在，和在場上看到這雙眼睛的那一瞬間一樣，林科心髒莫名的狂跳起來。
“哎？”林媽媽拎着暖瓶推門走了進來，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徐杏林，“你好醫生。”
“啊……你好，你好！我……我是負責康複的醫生，我，我叫徐杏林。”
徐杏林這才察覺到，突然沖進屋裏的是她，該自我介紹的也應該是她，而站在床下發了幾分鐘呆一句話沒說的，也是她。
女人把暖瓶放到床頭，熱情地看着徐杏林。
林媽媽的回來緩和了剛才房間裏尴尬冰冷的氣氛。
徐杏林迷迷糊糊地看着林媽媽，那個……該說點什麽……噢對！康複！
徐杏林趕緊拿出夾在胳膊下的病歷本，翻看起林科的情況。
母女倆等着醫生說話，而徐杏林在滿頭是汗手忙腳亂地翻病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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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徐杏林腸子都要悔青了，她後悔剛才怎麽就不能先看看這高護病房住的是誰？怎麽就不能翻下病歷看看情況？
現在跑到人家床前現翻本子，而自己的患者……居然就是自己關注了這麽多年，又擔心了這麽多天的這個籃球女孩，這……可太尴尬了。
而這時，林科靠在搖起來的病床上，歪着頭細細打量起徐杏林。
大概一米七五的個子，在普通女生裏算是很高的。人很瘦，很精神，打理的幹幹淨淨的紋理短發，白淨的皮膚，戴着淺棕色的板材鏡框，單眼皮的眼睛，不大，但是特別有神。瘦高的身子撐着白色的大褂，深藍色的牛仔褲，腳下穿了雙紅翼。整個人打扮的簡簡單單，但是看起來又非常陽光開朗。雖然剛才好像她眼裏有閃過一絲絲的緊張？
林科岔開着腿兒躺在床上，幾乎擺成了個“大”字，看着對面低着頭的這位讓她驚喜的醫生。
“科科，你把腿往裏收收，看看你這像個什麽樣子，一點沒有女孩樣。”林媽媽略有嚴厲的語氣中到滿是和藹。
“媽媽——！有外人在，你就別說我了……”被揭短的林科語氣撒着嬌，把随意搭在一邊的好腿收了回來。
母女倆鬥着嘴。
科科……聽到林媽媽叫着林科的小名，低頭看本子的徐杏林不覺地微微彎了彎嘴角。
“咳咳，那個，”徐杏林擡起頭和林科對視了一秒，又迅速挪開視線，看着林媽媽。
“林科的傷勢不算重，她是內外側半月板損傷，只是邊角損傷，沒有縫合，我看了手術記錄，就是對碎裂的邊角進行了剔除，也同時去掉了以前的一些骨刺。她是昨天做的手術，從今天開始就進行系統的康複訓練。因為是職業運動員，所以力量恢複特別特別重要。”
“我看以前NBA有球員做了半月板手術，半個月就回到球場的，我也能嗎？”林科問道。
“這個我覺得不行，美國的醫療技術先不說，NBA球員的體質我們也沒法比。你這畢竟是手術，即使半月板邊角修複這種小手術，腿經過短暫的停用，也會立刻出現肌肉萎縮，兩條腿粗細不同就是直接表現。只要你有一處肌肉力量薄弱，關節就會代償，膝關節就會增加受傷風險。”講起康複的事，徐杏林覺得自己的那些緊張立刻就消失了。
林科點點頭，似懂非懂，不過她又很快朝徐杏林笑了笑。
那個兩年前照片裏看到的精致漂亮的小酒窩，随着它主人揚起的唇，又一次出現在徐杏林的眼前。
好的，徐杏林剛剛消失的緊張又回來了。
從病房退出來，徐杏林靠在走廊牆邊，拍了拍胸口，深深順了口氣。
徐杏林，你真行，什麽高護病房的富二代，什麽調戲小護士，腦子裏自導自演一出大戲！連病歷本你都不看就去沖患者？
徐杏林耷拉着腦袋，想着自己剛才傻乎乎的沖進去，又手忙腳亂的現場翻看病歷，然後被林科的一個勾唇就緊張到不行，徐杏林給剛才自己的表現打了個結結實實的不及格！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兜裏的手機鈴聲響起，徐杏林趕緊接了起來。
聽筒裏是何勝金的聲音：“杏林啊，高護病房你去了吧？本來是要先和你說一下，但早上給你打電話也沒接。不過那個女孩的傷不重，你應付過很多這樣的病例，這次也是好好做好康複計劃就好。”
徐杏林低頭看着自己的兩個鞋頭碰在一起，點點頭回應說：“知道了，老師，您放心吧。”
挂了老何的電話，徐杏林擡頭看了看走廊。
運一病房和每一個星期二一樣，人頭傳動忙忙碌碌，但是這一天又和每一個星期二都不一樣，這個周二是她認識了林科的日子，這個籃球少女再也不是那個只在電視裏，只在球場中，而是站在她面前的日子，噢不，是躺在她面前。
徐杏林夾着病歷本，把雙手揣在大褂口袋裏，微微仰頭笑着往其他病房慢慢走去。
陽光，專業，這是林科對徐杏林的第一印象。
至于徐杏林，徐大夫想了想，對林科的印象嘛……她當時光顧着緊張了，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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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板傷在衆多膝蓋傷中雖然不算大傷，但是徐杏林明白，這個小問題也會給很多運動員帶來特別多的煩惱，影響甚至摧毀他們的運動能力。
因為半月板這個位置沒有血管，沒有血液循環便沒有供養，無法自行修複。遇到破角損傷只能磨平，破裂要縫合，嚴重的就只能全部切除，但切除後又無法再生。
雖然近些年半月板移植手術也有很多成功案例，但是像林科這樣的職業運動員，關節早早就開始退化病變，完全不适合移植，移植後中長期效果也難說，所以運動員寧可全切也不會移植。
而失去了半月板的膝蓋就好像沒有了墊片的兩塊脆骨在直接碰撞，二十歲的人，六十歲的腿，這是運動員經常有的事。
雖然林科傷的不重，但是徐杏林還是出于職業素養和私人情感，查了資料，熬了一晚上夜為她做了針對性計劃。
第二天一早醫生剛查完房，徐杏林就早早地等在了高護病房門口。
手心有汗，手指輕顫，總是緊張地聳肩和深呼吸。徐杏林暗暗嘲笑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她每天都像個追星的傻瓜，這可一點都不像往常的自己。
“徐大夫，你來了啊？怎麽不進去？科科在裏面呢。”林媽媽拎着暖瓶在徐杏林背後突然出現，吓得徐杏林差點跳了起來。
“阿……阿姨，我剛……剛來。”徐杏林看着手裏的暖瓶，心想阿姨你也太勤快了吧……
跟着林媽媽進了病房，徐杏林看到林科正在床上做負重直擡腿訓練，纖細的腳踝上綁着個沙袋。女孩看到徐杏林便停了下來，剛活動後有些紅潤的面色被早上的晨光襯的特別好看。
“徐大夫，早上好呀。”林科聲音清甜，最後一個呀字聽起來俏皮又可愛。
當然，這是徐杏林耳中的林科。
此刻只有林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緊張。
說個早上好還畫蛇添足的在後面加個“呀”字，而這個字說出來，林科才察覺到自己把這個語氣詞咬的是字正腔圓，說的又狠又生硬。
“嗨~早~”徐杏林回應着，而且，還擡起來小手朝林科招了手，這個動作後徐杏林迅速把剛才那莫名其妙擡上去的手揣進口袋裏，五指在口袋裏攥成拳，顫顫巍巍。
林科視角：哎呀，她怎麽這麽可愛啊，打個招呼還招手~
徐杏林視角：卧槽，我是不是傻……我為什麽要擡手……我……我真是好傻……
“徐大夫，你請坐吧。”
打破僵局的依舊是林媽媽，她擡手朝徐杏林指了指後面的沙發。
“不用了阿姨，我就是來跟你們說說，今天上午的吊瓶打完之後，我會帶林……帶你們到康複中心進行康複訓練，需要用一些儀器，所以得麻煩到那邊去。”
徐杏林呼了口氣，還是說康複的事吧，這更易于放松。
林媽媽應道：“好，那到時候是你來接我們嗎？”
“不，護士會安排，推輪椅送你們過去……”徐杏林按照常規操作說道，話音剛落又對上了林科那閃亮的眼睛，“噢不是……我來接！我來接你們過去！我到時候過來，你們在病房等着就行了。”
徐杏林用揣在白大褂裏的手暗暗掐了自己的大腿，徐杏林，你，是真有點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