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親送戰書
【第八章】
暗道深處,五層石階上隐蓋大閉,暗道中一片漆黑,扶星手中火信子在一片黑暗中發出淡淡的亮光,雖火如豆粒,卻還是依稀能将扶星清冷的臉龐完整的映在光裏。
隐蓋之上動靜微響,或低沉或明朗的交替着的男音,正是北陵軍中在商讨軍事。扶星屏息聽了一會子,不過是些副将質問白霖為何不既不發兵又不班師回朝、白霖以君命為由堵了那群人的閑口罷了,她覺得甚是無趣,卻不得不等待他們議事結束。
豆大的火光漸漸微弱,隐蓋上方終于傳來白霖的怒吼:“本王為帥,本王說了算,有本事你們自己去跟南燕的銀甲兵打!別來問本王的意見!滾!全都給我滾!”似乎是衆将沉默罷,外頭突然沒了聲音,又片刻,扶星便聽見頭頂上沉重的鐵甲聲響,之後便又是一陣沉寂。她曉得是衆将全都出了營帳,又呆了片刻,她才擡手在隐蓋上敲了三聲,一頓二連,正是鐘離喚與白霖約好的信號。
白霖正與方才一群兵将生氣,忽聽得腳下三聲敲打,頓時火氣全消,笑眯眯的俯身将議事桌移開三步,又将地毯掀起,邊掀着隐蓋邊道,“喚大哥,我這次為了你可是得罪了整個北陵的兵将了,你若不罰酒三杯,就……你,你是誰?”
扶星從容的爬上地面,唇邊含笑,将腰間太子滄寥方才在南燕主營中親筆寫的文書遞給白霖,“白王爺,在下南燕軍使,我國太子今至貢海,此書為太子親筆,表我南燕之意。”微微一頓,“也代表将軍的意思。”
文書一張,字只一行:南燕必取北陵之疆,明日午時城前一戰。
這哪裏是文書,分明就是戰書,南燕銀甲兵與北陵大軍對峙三年有餘,雖時常打鬧,卻從未同現在這般正式的戰書文簿。白霖臉色微變,胸中氣悶,卻強笑道,“怎麽會?喚大哥他幾個時辰前分明還與我飲酒,這怎麽可能是他的意思?”
見他如此,扶星心中微微不忍,她自然知道白霖對于鐘離喚那種特殊的感情,可為了複仇,她只能如此!淡淡一笑,她冷聲道,“将軍與白王爺交好那是私人交情,南燕與北陵已不可共存。”白霖聞言面如死灰,緊緊握着那一紙單薄的戰書,直覺手中有萬般沉重。扶星微微欠身,又道,“還煩請白王爺轉告北陵君,南燕太子滄寥希望能在戰場上看見他,并一決高下!告退!”
白霖猶在愣神,扶星卻大步流星邁向帳門,厚重的帳門翻開,寒涼的風争相灌進來,白色的衣角随着冷風動了兩下,消失在白霖的視線中。
扶星方一出帳門,門外三米處守門的士兵一怔,這女子似自霧中而來,神秘又仙味兒十足,正疑惑方才未有見她入帳,又見扶星嘴角一彎,忽然飄向高空,飛向遠方,白衣翻飛更似神仙一般高不可攀。這士兵又一怔,忽的雙膝跪地而拜,口中直呼,“恭送仙子!請仙子佑我北陵大軍!”其餘近處士兵也見到這一幕,便都跪地拜起來,一時間,整個北陵軍營熱血沸騰都以為有神仙相助,便可早日勝戰回朝。是以當他們第二日在大戰之中才會那般瞬間自亂陣腳。
貢海城門處,鐘離喚口裏叼了一根野草,百無聊賴的倚在城牆上,時不時起身繞至城門前的管道上張望一番,目光中微帶憂慮,全然不像是剛被降職的威武将軍,倒像是一個待人歸來的老父親。
終是見纖細身影緩緩而來,白衣翻動間,疑似仙落凡間。鐘離喚忙抽掉口中野草,過去迎接,人還未到跟前便就數落起來,“去了這麽久,還以為你身陷北陵軍營回不來了,正想要不要調兵去接你回來,妹妹,你這也太叫哥哥擔心了!”
扶星笑了笑,卻道,“你怎的不問白霖的反應?”
鐘離喚哼了兩聲,話卻盡暖了她的心,他說,“誰的反應怎樣,哪有我家笑笑要緊,哥哥可就你這一個妹妹啊。”頓了頓,又道,“不能再次失去你了,哥哥也是人,會受不住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他在此刻才真正曉得那種失而複得後的心情,那是一種既喜又怕的情緒,既歡喜複得,又害怕再次失去,那種怕,比一般的恐懼更多更深刻,令他看不見她便會心神不寧,無論她在何處安不安全,都會替她擔憂,更恨不得跟在她身後時時刻刻的看着她,不離寸步。
扶星鼻子微酸,她彎起眼角笑了笑,上前挽了他的胳膊,輕輕搖晃,神态間又恢複了小女兒的嬌媚,此刻的她,心中沒有複仇,沒有恨意,只有無限暖意泉湧,她笑着看着眼前為自己擔憂的哥哥,語氣猶似多年前她同他撒嬌一樣,“知道了。哥。不過往後你可不能喊我笑笑,至少人前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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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喚眉頭輕挑,“為什麽?你本來就是笑笑啊!”
扶星嘆了一嘆,轉瞬間又複回清冷之色,往一側退了兩步,她冷冷道,“因為北陵王後鐘離笑已經死了。”鐘離喚知曉她的意思,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笑意微苦,“也罷,喊什麽都一樣,總歸是我鐘離喚的親妹妹就夠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開始往城門內走,穿過城門洞,太子滄寥就站在廣遼寬闊的貢海大道上靜靜的看着他們。待鐘離喚與扶星走過來,他突然開口,“鐘離副将,聽說你與北陵主帥白王爺交情甚好,本太子方才記起有一份子戰書忘了遞給北陵大軍,不若鐘離副将親自跑一趟罷。”
“不必了。”扶星接口,“我剛才北陵軍營回來,戰書已送達。太子可以放心了。”頓了頓,又問,“太子方才為何稱将軍為副将?”
滄寥臉色陰沉,擡眼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扶星見他如此,只道他今夜大約情緒不大好。便又轉頭問鐘離喚,“哥,你怎麽成副将了?”鐘離喚咧開嘴笑了笑,一口潔白的牙在夜色中格外顯眼,他聳了聳肩,道,“誰知道太子犯了什麽神經,一來就說哥哥我不尊不敬,就給降職成副将了。哦,還是先鋒副将。”
先鋒副将,名為副将,實則就是在戰役中沖鋒陷陣在最前端的先鋒兵罷了,再通俗一點,便是打仗沖在最前頭得賞也最多,但也最容易戰亡,屬于高風險高收益。
扶星眉間一擰,道,“将軍變先鋒,他是誠心要南陵敗!”心中一氣,又道,“我去找他說說!”
說着也不理會鐘離喚的阻攔,帶着一股子怒意快步追上了并未走出很遠的滄寥。滄寥覺出身側有人跟上,眼風裏一瞧,怔了怔,心中怒意稍有緩和,可他腳步卻不停。他步子大,扶星有不能運輕功追趕,只得一路小跑,幸而她功夫底子深厚,追了幾十米,并不喘息。
滄寥大步向前,眼見要至軍營,忽而停住身子,扶星來不及停下,便直直的撞了過去。滄寥被她自背後撞出兩三步才停下來,回身看向她,将要發火,卻見她目光閃閃的盯着他的腰間,臉上竟帶着些少見的歉意,“不好意思,我……你沒事吧?”
“沒事。”滄寥以為她只是因為撞了他而驚怕,剛想安慰她幾句,卻又聽她道,“男人的那裏不是不能撞得嗎?你,你竟然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