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前往金殿
若真要拿白昭與白沉作對比,扶星覺得,白昭要比白沉更專情一些,至少白昭他在利用她時,從未與旁的女人有過什麽不清不楚的暧昧,除了那個東平國的公主,但白沉就差一些了,他後宮美女無數,夜夜侍寝的妃子數不勝數,十分荒淫,就像她自己,也是憑鐘離笑傾城的美色迷倒他才得以入他後宮,而後他有了新人,便又将她的忘記了——君王之愛,哪裏能指得上什麽恒久。
白沉荒誕,白昭精明。這便是扶星心中的二人,或者說,這是方才以前扶星心中的二人。此刻她心中的二人是這樣的,白沉荒誕,白昭陰狠。
老神醫聽了她這話,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之感,倘若不是她将自己埋進了層層錦被當中,而他又懶得一層層将她扒出來,他必得将她扔出馬車,讓她在冰天雪地中好好清醒一下腦子——沒錯,他們收到了南燕出事的消息,正往回趕。
長生殿并未出多大的事兒,殿門口那些個斷肢殘臂也非殿中弟子。老神醫将她叫回來,原因有二:其一,她現在占的這副身子,畢竟是人家長生殿主的身子,縱然性子上萬般不像,但總歸是能憑着樣貌安撫弟子之心,再者,現今境況看來,雪山之巅是再待不得了,若旁人哪怕四聖使發令教衆弟子遷往旁處,他們必會抗拒猶豫,但殿主親自下令就好使的多了。這其二,便是想教她能更清楚的看一看她心愛的男子背後真正的嘴臉,自那日她剜出宋文棣的心來看,她已經看清了,只是往後是否能狠下心來,便又要看她自己了。
長生殿衆人得了殿主之令,由四大聖使領着往南方而遷,不過長生殿多老者幼兒,青年人卻是寥寥,是以行速便就慢了一些。而扶星與老神醫卻着急趕回南燕,便就沒與殿中弟子一起走。
因為急着往回趕,馬車的速度便快了許些。不出半月便入了北陵之境,只消穿過北陵便就能回到南燕,當然也可以越過北陵自西樓繞道而行,不過那樣到得南燕的時間便就晚了許多。扶星心中挂念鐘離喚,便選了直穿北陵這條路。
方入北陵沒多久,他們便聽得一個消息,說是南燕與西樓要聯姻,南燕太子滄寥要在半月後迎娶西樓三公主——前月,太子滄寥以婿名向西樓君王借兵三萬,一舉破了端王堯舟的封鎖圍剿,親自将端王壓至南燕君王面前,并請南燕君賜婚——此事傳出,南燕西樓民衆均歡笑大喜,太子滄寥與西樓公主被稱為“鸾鳳之和”。
扶星聽到這消息時,正與老神醫在茶館吃茶,她翻着茶蓋的手微微一頓,擡眼起來看向老神醫,語氣略顯歡快,“既然他都沒事兒了,我們就不必急着趕回南燕了罷。慢慢走,好好看一看北陵的大好風光”微微一頓,“曾經有個人說要帶我看北陵的風光,可惜他後來不喜歡我了”又頓了頓,“他命薄,死在我劍下。”
老神醫聽着,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卻問道,“你不去報仇了?”
“誰說不報仇了!”扶星白了他一眼,“白昭不死,我恨不消。等咱們轉到禾西城,估計白昭也就回金殿了,咱們再禾西城待幾天,等錦瑟他們到了,再來個入宮刺君,還怕報不了仇?”
老神醫又點了點頭,手中精致的白瓷杯晃了兩下,茶水一圈圈微微蕩開,恍若禾西城三月的護城河,被飄落的桃花瓣砸出微微的波蕩。默了一盞茶的功夫,他忽然開口道,“這法子倒是不錯。不過報完仇之後呢?”
扶星微微一怔,臉色正經起來,直了直身子,她沾了不小心灑在桌上的茶水塗畫着,很是認真的說道,“白沉在世時與白霖最為交好,那北陵君的位子便就留給白霖好了。白霖他與我哥……我去解開他們的誤會,然後,”突然擡頭看向老神醫,面上竟是愧疚和堅定,“然後我就該去贖我的罪了。”
“贖罪?”老神醫嘴角一彎,白花花的胡子顫動上翹,喝了一口茶水,動了動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準備聽她繼續說下去。
然,扶星卻将手中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身,“走吧,不然天黑前到不了下個鎮子了。”說着,往茶館外走去。老神醫撇了撇嘴,慢悠悠的将杯中茶喝完,才起身出了茶館。
經由這一事,他們南下的速度果真慢了許多。長生殿遷移大隊伍不過五日便就追上了扶星與老神醫。然,他們也并未同行——扶星南下南燕之意闌珊,長生殿卻要自極寒之處遷至最暖的那一處。還是一前一後,不過這次是長生殿弟子行在前頭,扶星與老神醫行在後頭。
一路走走停停,扶星與老神醫到達禾西城東面的宿嶺城時,距他們離開雪山,已過去了一個多月,太子滄寥于三日之前親自動身赴西樓迎親,昨日與西樓公主在南燕長千宮衆臣子貴人的見證下,經過繁瑣的成親禮,結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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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寥成婚那日,老神醫尋了扶星一整天,都沒見到她的影子,第二日清晨打開住宿的房門,卻見扶星在院子裏練劍,因着她的劍氣,合院子裏都是呼呼驚叫的小風,她劍氣雖盛,四周物件花草樹木卻不見一絲一毫的損傷,這樣柔和的劍法實在不多見。老神醫站在廊檐下眯眼看了一陣子,回屋搬了個椅子出來,還帶了壺茶水,遠遠的坐在椅子上,邊品茶邊看扶星舞劍。
茶水換了整整三壺,舞劍的扶星終于停了動作,收了湛盧,卻站在院中對着那一樹木棉花發起呆來。這一發呆,竟又是半個時辰。老神醫遠遠坐着,也并不在打斷她的思量,只待她自個兒回過神來,轉過身朝房門回步時,他才刻意咳了兩聲,詢問她昨日因何消失。她卻道“就在房中睡了一整日,哪一處也沒去,也不曾消失”。她既這般說,老神醫便也不再多問,只問她幾時啓程去禾西城。
扶星将湛盧抱在身前,望了一眼日光明媚、雲朵浮飄的天空,道,“現在就走罷。在宿嶺待的時間也不短了。”言罷,便回了房間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馬車緩緩駛離宿嶺,再有約莫一天的路程便就能到北陵都城,禾西城。
不過将駛出宿嶺并沒有多遠,忽的有一支兵隊自宿嶺出發,迅速追上了他們這輛頗為不起眼的馬車,将馬車生生攔在管道上。扶星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馬車外的兵隊,領頭那人她認得,是白昭手下頗受信任的武将,姓陳名寶鑫,與鐘離笑有過幾次眼緣。
放下車簾,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卻分外淡定的老神醫,扶星笑道,“這青天白日之下,竟在管道上攔人,你們長生殿究竟是得罪了什麽高官顯貴?”
老神醫哼了一聲,道,“這次怕不是長生殿惹得事兒,若是長生殿,錦瑟他們能不傳回話來教我們繞路而行?”
扶星略一思索,覺得甚對。正此時,馬車外那隊人馬中,有人朝中喊話,“車中人可是鐘離星鐘離姑娘?”喊話的正是方才她認出那個陳寶鑫陳将軍。
扶星與老神醫對望一眼,這幫人是沖她來的,且語氣倒是客氣,想來不是來為難他們的。于是便回道,“不知陳将軍有何見教?”
外頭的人似乎猶豫了一會子才道,“吾君有令,請姑娘往金殿一敘,特命本将前來迎接。”
扶星心中冷笑,此兵隊分明是從宿嶺而來,何來迎接一說,押送還差不多,況且,她可不記得她幾時與白昭有了可以“金殿一敘”的交情。縱如此,她還是客客氣氣的回道,“那就勞煩陳将軍護駕了。”
反正,她本來就是要去北陵都城的。
車外突然多了一隊兵馬,本來一路未有停話的老神醫,很是識時務的噤了聲。扶星本就不多說話,車廂內更顯沉悶。
馬車被這隊兵馬“護衛”着緩緩前行。離馬車不遠處的槐樹上,一個黑影站在濃密的枝桠間望了一會子,從懷裏掏出支全身赤紅的小鳥來,此鳥并非真的活着的鳥,卻是一只赤金打磨的神獸朱雀,朱雀輕展羽翅,栩栩如生。黑影在朱雀羽翅上輕輕按了按,忽而有什麽東西穿過砸密的樹枝沖上青天,竟在天空中隐隐顯出一只飛舞的朱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