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誰的心痛

飛镖突然落地，碧落與鐘離喚心中均是一驚，忙看向鐘離笑，她臉上覆着人皮面具，并看不出臉色的變幻，然而她面上那種悲切凄清的表情，以及她眼中帶着掙紮的痛苦，卻叫他們看着都覺得難受。

“笑笑。笑笑。”鐘離喚輕聲的喚着，可眼前的女子卻沒什麽反應，他忙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搖了搖她的身子，才見她眼中稍稍恢複了點色彩，心中便松了一口氣，“笑笑，你可別吓哥哥了。”頓了頓，目光往營帳中瞟了瞟，瞥見小十六正興沖沖的往這邊跑，又道，“笑笑，咱們鐘離家的女子，該是你握着劍時的豪氣，而不是此刻這般落魄模樣。哥哥我已經在人家眼前丢了臉了，你……”

“我知道。”鐘離笑突然擡眼對上他嚴肅的目光，笑了笑，“哥哥，放心。鐘離笑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什麽呢？別忘了，可沒有人能傷得了小女俠。”

話音方落，黃衣明媚的小十六卻已然到了眼前。笑嘻嘻的看着他們，歡快道，“師兄叫我問問，你們怎麽還不進去。”看了扶星一眼，忽然驚叫道，“呀，這個姐姐好美啊，我，我方才怎麽沒留意呢。”說着已經過去拉鐘離笑的手，卻被碧落擋開。

小十六有些驚慌緊張的看着碧落，又看看鐘離笑，慢吞吞的靠到鐘離喚身旁，口中嘟哝着，“就知道漂亮的都不叫我碰，還怕我給碰壞了不成。師兄也沒說不叫我碰，師父也沒說不叫我碰。”

鐘離笑将碧落推到一旁，親自走上前挽住小十六的胳膊，笑道，“只是我先前得了場大病差點死掉，碧落才這麽擔心我的。你想碰便碰，想挽就挽，反正我現在也已經好了。”

“真的？”小十六試着反手挽住鐘離笑，見她沒有反抗，便興沖沖的拉着她往營帳中走，邊走還邊嚷着，“好在有姐姐來了，這破軍營裏就我一個女的，太無趣了。這下好了。不用師兄天天看着我了，我可以與姐姐一起玩了。”

鐘離笑眼角抖了抖，有痛楚自心底升起來。她皺了皺眉，又笑起來。不敢再開口講話。

主營很快到了。老神醫與葉旻并白沉正在裏頭不知道講了些什麽，三個大男人哈哈大笑。鐘離笑在帳門前頓了頓腳，胳膊自背後被人捏了捏，轉頭，碧落與鐘離喚正微笑着看着她，但這笑中帶着些擔憂。她也回了個笑，便跟在小十六身後入了營帳。

見鐘離笑進來，帳中三人臉色均有細微的變化，但只是一瞬便又恢複如常。老神醫招呼着她到他旁邊坐下，鐘離笑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們在一處定是要談論些國事，我此番前來貢海不過是來找哥哥與他道別而已。”看向鐘離喚，“哥哥，我有些事情想單獨與你說一說，”向着營中看了一周，沉吟一番，指了指屏風，“我們去那邊說罷。”

她說這話時，行為動作極為自然流暢，只是一副全然将自己當做主人的樣子。鐘離喚不明所以，但見她一臉嚴肅，卻也是點頭應了。 兩人向屏風後走去。

小十六看得有些呆了。她曉得自己的師兄是太子，在這營帳中該是最大、說話最有權威的那個，但是這個姐姐似乎并不把太子師兄放在眼中，等一下，她突然想到，方才那個姐姐似乎是叫鐘離将軍作哥哥的，難道她就是傳說中讓全城白幡缟素的那個北陵的王後？可是，她不是死了嗎？難道是謠傳，啧啧真是跟小說裏寫的一模一樣啊，後宮中的事情誰都說不清啊。這一趟穿的，真值。

縱然是知道了，可她還是忍不住向他師兄求證，“師兄，這個姐姐好厲害啊，她就是那個讓全然挂起缟素的王後吧？我方才聽見她叫将軍哥哥了。她就是那個王後吧？”

白沉恩了一聲，道，“大約就是了。不過怎麽會還活着呢？”說着擡眼看向葉旻與老神醫，笑了笑，“并且還與葉王爺在一處。啧啧，她先前就喜歡與人偷情，這次葉王爺難道是……”

老神醫瞪着眼看他，“你小子瘋了……”

葉旻卻微微一笑，道，“太子多慮了，本王不過是受友人所托，順帶救她一命罷了。”頓了頓，“本王到現在都有些後怕，若是本王再晚去那麽一小會兒，她可真是要被凍死在舟安城樓之上了，說起來，那北陵君也真是狠心，将鐘離姑娘關入刑罰營折磨了七日也就罷了，還将她綁了仍在城樓上。畢竟那樣大的雪真是會活活将人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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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去的時候她連呼吸都沒了，”說着看了老神醫一眼，“還好老先生一路與本王同行，這才陰差陽錯的救了她一命啊，說起來實在是不容易。”

白沉笑了笑，神色淡淡，“原是如此。葉王爺真是慈悲心腸啊。”

“都沒有呼吸了是怎麽救活的？醫術真是高明啊。”小十六突然亮着眼看着老神醫，一下撲到老神醫跟前“師父！師父！請收下徒兒罷！”

白沉咳了一聲，伸手将她拉起來，佯怒道，“小十六，你已經拜過雲師父為師了。何況，雲師父的醫術不也是高的很嗎。”

小十六哼了兩聲，執意拜在老神醫跟前，“那是雲師父逼我拜師的。她醫術雖然高明卻從來不出谷救人，只守着那個小山谷有什麽意思。老先生周游天下，跟着老先生多有意思。”又朝老神醫拜了拜，“請師父收下徒兒！”

老神醫喜滋滋的将她拉起來，左右瞧了瞧，啧啧的嘆了兩聲，“不錯，不錯，勉強能與小姑娘比一比，可惜小姑娘啊不想跟老頭子學。”又惋惜的嘆了兩聲，眉開眼笑，道，“好了，若是你那什麽雲師父不介意，你往後就跟着老頭子學……”忽而頓住了聲音，目光飄向小十六的身後，有些尴尬的開口，“小姑娘……你這麽快就說完了？”

小十六擡頭，看見鐘離笑時笑着往前走了兩步，忽而又退了回來。鐘離笑似是沒瞧見一樣，與鐘離喚一同走過來，直到老神醫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老神醫看着她這幅模樣，頓時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往後退了退身子，又咳了兩聲，終于忍不住說道，“小姑娘你別這幅模樣。老頭子看着不習慣。”

鐘離笑啊了一聲，蹲下身來看着老神醫，“我想跟你借幾個人用一用。”

老神醫愣了愣，裂開嘴笑了，“小姑娘又說胡話，老頭子哪裏來的……”忽而腦中一閃，頗為神秘的看着她，“你是說……他們？”

鐘離笑點點頭，等着老神醫的回話。老神醫哼哼了兩聲，卻道，“如果是他們，哪裏還需要老頭子……”

“需要。”鐘離笑打斷他的話，一臉正經的看着他，“很需要。”見老神醫一臉興奮，她淡淡道，“上次你把玉佩拿走了取了一把什麽破劍。正好我的湛盧被白昭那混蛋封起來了。你那把劍雖然不頂什麽用，但我還是勉強可以接受。”

“你！”老神醫氣鼓鼓的瞪着她，擡手在她頭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她身子一斜捂着頭坐在了地上。葉旻忙上前将她拉起來撩起她額前的碎發細細查看。老神醫卻開始咻咻不疊，“你竟然說那是把破劍，還說那把劍不頂用。那可是創殿神女留下的。比普通刀劍……”

葉旻輕咳了幾聲，看着老神醫臉色凝重，老神醫被他看得不大自然，站起身來親自往鐘離笑頭頂他方才敲過的地方查看了一番，左右看了一番，搬了張椅子過來，将鐘離笑按在椅子裏，一臉愧疚的蹲在她腳邊邊伸手畫着圈圈，邊道，“對不起了小姑娘，老頭子下手沒個輕重，你先在這歇一歇緩一緩神。若是真的傻了，我叫……”擡眼看了看白沉，見他微微皺了眉，卻依舊坐在原地不動，又看了眼葉旻，他正幫她揉着腦袋，嘴角一翹，道，“若是真的打傻了，我叫小情敵娶你回去做王妃。反正他是王爺，家大業大的，也不差養你一個。”

說着偷偷瞄了眼白沉，見他挑了挑眉，嘴角動了動，卻轉過臉去看向了帳外。老神醫眼中流露出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兒來。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聽得鐘離喚道，“老先生與葉王爺的心意在下替妹妹領了。就算她此番真的成了傻子，還有我這個哥哥養着。還不用旁人來擔憂。”

“啊，對對。”老神醫忙點頭，“差點忘了小姑娘還有個哥哥。還好你這個哥哥還算有情有義，不像某些人啊，啧啧，有了新歡忘了舊愛的。不過，”說着用胳膊揣了揣鐘離喚，“你看小情敵啊，這麽多年來救沒變過心，一直都那麽癡情，如今這樣的男人可不多見了啊。尤其是像他這麽要樣貌有樣貌，要權勢有權勢的……對了，你現今被孤立在外，不若将小姑娘嫁給小情敵，這樣他派兵來幫你，你一路打到玉羅去，怎麽樣？”

說着又瞥了一眼白沉，卻見他已經站起身來，正準備出去，卻又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了鐘離喚一眼，淡淡道，“本太子覺得此計甚妙。銀甲兵被困在外面已有月餘，時間越久于我們越不利。現下裏本太子想不出旁的法子了。鐘離将軍不妨……”

“好。真是個好法子。”答話的卻不是鐘離喚，而是被按在椅子裏，腦子被敲得迷迷糊糊的鐘離笑。她拍了拍手，笑道，“我還沒傻，若是葉王爺也同意。那就真的是個好法子了。”

葉旻看着她，見她眼中空茫卻極力聚起一絲苦意。又看了眼白沉，他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葉旻先前已經聽了老神醫将他和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現下裏的情況，他自然是知道因何。但他興致一起，便道，“抱得美人歸，本王何樂不為？”

衆人都沉默了。老神醫更是有些不大自然看着白沉。而不明情況的小十六卻笑着歡快的叫起來：“呀。太好了，是不是要舉行婚禮啊。我來這裏這麽久還沒見過人成親呢，你王爺，啊，王爺家的成親禮應該很豪華罷，啧啧，一定很不錯。”拉了拉她師兄的衣袖，“師兄，你是南燕的太子，王爺的成親禮你也可以參加的罷，帶我一起去吧好不好，我長這麽大還從沒見過你們這裏的成親禮呢。”

白沉面色微沉，沒有回答她的話，掀開帳門出了營帳。

營帳中小十六看着她師兄離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的看了鐘離笑一眼，又看着被她師兄掀的還在晃蕩的帳門。捂住嘴不說話了。

而鐘離笑擡手在腦袋上揉了揉，眼前漸漸有些昏暗，卻依舊笑着對葉旻說，“好，就這麽說定了。”說着頭一歪，靠在葉旻身上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