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成婚之日
太子滄寥自入貢海以來一直住在軍營內,從未入過貢海城守府,他甚至不知道貢海還有個城守府。當然這誠然怪不得他,貢海位出邊境,不打仗的時候,城內多江湖武林人士,小小的城守根本鎮不住這些武功高強的江湖人士,但不打仗的時候畢竟不多,連年戰事,王都裏那些個常年享華戴榮吃的肥腸滿肚的官員們都不願意來這裏。
貢海城守,名存實亡,城守府空缺五年有餘,五年前,鐘離喚的銀甲兵還未在此駐紮,因而連常年在貢海城駐守的鐘離喚都不知道貢海還有留着個城守府,更不用說現今只是借了滄寥身體的白沉。是以當葉旻捧着一堆紅色的紙花跑到軍營叫大家去城守府參加婚禮時,白沉與鐘離喚都很是驚訝。然而葉旻卻沒工夫理會他們,只捧着紅花分發給軍中的将士們,笑呵呵的叫大家同樂同喜。白沉覺得葉旻在軍營中跑來跑去有些礙眼,便悄悄吩咐小十六強行将葉旻拉出了軍營。
葉旻不大高興,但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便假意不滿的任憑小十六拉了出去,邊走還邊嘟囔着,“什麽呀,發個紅花還不叫,還好本王準備的不是紅包。”
小十六聞言轉身,眼中亮晶晶似是餓狼看見了五花肉,伸手朝着葉旻腰間探去,“你說還有紅包?在哪裏,在哪裏,什麽樣子的,你是王爺,錢應該很多罷。啧啧。”
葉旻愣了愣,見她眸光閃亮,心中突然顫了一顫,曾經的阿星也是這樣的,對,就是這樣的,他突然不受控制的擡手将小十六的臉正了正,硬生生幫她擺出一個表情來,傻呵呵的笑了兩聲,口中道,“對,就是這樣的。”
小十六被他吓了一跳,往後跳了兩步,雙手護在胸前,一臉警惕的瞪着他,“你,你想幹嘛?”擡手揉了揉方才被蹂躏的小臉蛋,“你是要成親的人了啊,你怎麽能,你不喜歡鐘離姐姐?”
葉旻點頭,又搖頭,又點頭,又搖頭,最後在小十六忍不住發飙之前,終于說道,“怎麽說呢,我喜歡她,又不是喜歡她。可是她們現今又偏偏是一個人。”
小十六愣了愣,“什麽是她又不是她的?你瘋啦?”
葉旻微微皺眉,思索着該怎麽給她解釋,他想了想,突然想起白沉來,便道,“這麽給你說吧。你師兄他原本是北陵的國君,現在卻成了南燕的太子,但是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是南燕的太子,你知道為什麽嗎?”
小十六搖搖頭,這正是她一直疑惑卻又不敢問的事情。
葉旻又道,“因為他現在就是南燕的太子。恩,就像是披着狼皮的羊,這樣你能懂嗎,雖然他是南宮滄寥,但是他其實是白沉。”
“啊,重生啊,媽蛋,竟然是重生!”小十六驚呼道,“小說果然不是騙人的,竟然是真的,太特麽扯淡了,若不是老娘真的穿來這裏,打死也不信這事兒。啧啧,竟然是重生,太上檔次了。帶感!”
驚呼完,見葉旻愣愣的看着自己,眼中一片驚疑,小十六心知自己說漏了嘴,吐吐舌頭,溜了。
鐘離笑與葉旻的成親禮定在晚上。時辰雖有些晚,卻還能來得及趕上冬月大雪的吉日。至于吉時,對于他們來講,實在是無關緊要。
這一夜,衆星拱月,彎彎的月牙兒散發着淡淡光,漫天的星子環繞在月的周遭。夜空中似是有霧氣騰繞,朦朦胧胧,倒也十分別致淡雅,正符了今夜的氣氛,不算熱鬧,卻也算不得冷清。
由馬車內棚臨時搭建的花轎自客棧出發,一路搖搖晃晃,停在低調隐蔽的城守府前。碧落被鐘離笑強逼着換了身紅紅火火的衣裳,花轎一停,還未等上前來的葉旻親自掀起轎簾,她便搶先将簾布挑開一角,身子擋在葉旻前頭,低聲問道,“姑娘,到了。你真的想好要嫁給葉王爺嗎?我們主上他也想娶姑娘為妻的。”
Advertisement
她聲音雖低,可站在她身後的葉旻卻聽得一清二楚,登時覺得好笑,這個碧落啊,竟然當着新郎官的面兒,鼓動新娘嫁給旁的人,恩,想起來,與某個人有些相像啊。真不愧是與朱雀樓主有交情的人。
正想着,葉旻聽到轎內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了出來,“是麽?他若是想娶我,那來搶親好了,我一定跟他走。”葉旻愣了,不自禁的朝周圍看了一遭,除了離他三步之遙的白沉和老神醫并來觀禮的兵士,周遭并未有他人,不知為何,他竟然覺得有些掃興。
而轎內忽而又傳出一聲似是嘆息的聲音來,“可是他現今人都不知道去哪裏了啊。如果他能出現就好了。我真的是……”忽而停住了嘆氣,咳了兩聲,簾布動了兩下,竟是她自己攏了簾布走下轎來。額前的連珠順着臉龐一直落在下巴上,密密麻麻,遮擋了些許視線,可她卻準确無誤的将手塞進葉旻手中,微微笑了笑,“走吧。”
周圍一片起哄聲中,葉旻牽着鐘離笑的手,緩步踏進城守府。他眼風裏似乎瞥見有個穿白衣服的人不見了,腦子裏立馬蹦出一個驚人的想法來,他嘴角忍不住翹了翹,待會碧落口中的主上該真的要來搶親了。
一對新人在祝福聲中,緩緩行至庭前。葉旻心中卻暗暗着急起來,他故意走的這麽慢,那人都沒有來搶親,該不會是要學話本子裏的要在三拜的時候來吧。
當他踏進禮廳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一開始就想多了。消失在門口的白衣男子正閑閑的坐在禮廳上座高堂至親的位置上,手中把玩着一個玉色的茶杯。見他們進來,神色才稍微嚴肅起來。
而方才與他一處的老神醫卻是真的不知去了何處,葉旻呆了呆,不會吧,難道那個碧落的主上是那老頭兒,想娶阿星,他忍不住擡手拍了拍自己頭,是了,他竟給忘了,除了白沉,一直以來最大的威脅不就是那老頭兒嗎。這次是他大意了。
耳邊傳來禮官唱和聲,“新人入堂,甜蜜和美。一拜天地,天地佑福。”
葉旻與鐘離笑轉身,齊齊對着天地而拜。
禮官又唱和道,“二拜高堂君主,君佑子嗣。”茶杯碰擊桌案聲微微一響,很快被新人跪拜,周邊喝彩聲淹沒。
看着兩人拜在跟前,白沉覺得有些惋惜,當年他與她的大婚時,竟然都沒來得及拜高堂,那年他的母後去世已經三年。突然心中微微酸痛,他想着大約是想起母後的緣故,待一切平了,該去給他母後上柱香了。目光微微一轉,正落在鐘離笑身側的碧落身上,他不易察覺的皺了皺眉,覺得碧落這一身紅衣實在是很難看。
原本正微笑着看着新人行禮的碧落覺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擡眼一看,對上一雙不大耐煩的眼睛,駭了一大跳,心中顫了顫,再也笑不出來了。
作為女方長輩與白沉一同坐在高堂上座的鐘離喚,見白沉将目光移向別處,自己卻只得尴尬的沖新人笑着。畢竟現今來看,白沉是太子滄寥,也就是他的君,雖說他這個太子被南燕君下诏廢了,然,退一萬步講,他還是北陵君,一國之君不發話,哪裏輪得到只是哥哥的他叫新人禮畢起身呢。
但葉旻與鐘離笑跪拜高堂的時間似乎是有些長了,周邊兵士中響起微微的議論聲,聲音不大,卻恰好能鑽入新人的耳朵。葉旻有些窩火,本來他不回東平成婚,只在這小小城守府娶這個不愛他的王妃,他就已經夠惱火了,雖是不大介意這些,但他好歹是個王爺,竟叫他在別國太子腳前跪這麽久,他再好的脾氣也無法再繼續忍下去。但為了保持一個溫柔的王爺形象,他只是輕輕的咳了幾聲提醒此番正在跑神的某太子殿下。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咳嗽聲,白沉将目光轉回來,在新人中間掃視了幾圈兒,揮了揮手,“免禮罷。” 語氣像是一國之君随意的對某個臣子或者嫔妃說着免禮一樣,聽不出任何味道來。
一對新人這才站起身來。
禮官忙唱和道,“新人三拜,夫妻對——”
“等一下!”身側葉旻和鐘離笑期盼已久的嗓音淡淡響起。二人心中皆是一喜,忙轉頭看向白衣清俊的年輕人,卻聽得他淡淡道,“葉王爺的話,可要作數,若是今夜拜了,本太子希望至多三日後就能在這裏見到你的紅衣鐵騎。”
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半晌,葉旻咬牙切齒道,“本王說話自然作數。”
“好。”白沉笑了笑,沖禮官揮了揮手,“繼續!”
“夫妻對拜,舉案齊眉!”
一對各懷心事的新人終究還是拜了下去,發絲繞在一起,額頭微微碰撞,許是正碰到鐘離笑先前的痛處,她覺得整顆腦袋轟轟然難受不已。珠簾下,她臉色慘白。
可耳邊偏偏響起禮官的聲音,“禮畢,入洞房。”
這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似是齊發的赤羽箭,卻不知究竟是射中了誰的心。
葉旻與鐘離笑的背影逐漸在白沉的視線中遠處,消失的那一霎,他不由自主的向前邁了一步,雙手也不自覺的向前伸了伸。眼中複雜之色再也無法掩藏。可耳邊卻忽而傳來明朗的譏諷聲,“哼,晚了,都晚了,師兄,都晚了,你還看什麽,方才不是還很高冷嗎?這會子怎麽有些頹廢了啊?”
“高冷?”白沉轉身,目光卻落在自己的腳邊。
小十六啊了一聲,冷哼道,“就是高貴冷豔的簡稱。師兄你方才怎麽能那麽淡定。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經歷過什麽或者發生了什麽,但是我知道,世間的好女子,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比她還要好的了。”
白沉恩了一聲,破天荒沒有任何反駁和怒意,只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半晌,忽而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錯過。怎麽會,她愛的是他啊。”
“誰?”小十六莫名其妙,突然瞪大了眼,“你是說葉王爺?怎麽可能,葉王爺說……”
“是白昭。”白沉起身,看着小十六,苦笑道,“她愛的人,是白昭。”
說着朝廳外走去。小十六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終于記起來他說的白昭是誰,突然吃了一驚,鐘離姐姐是北陵君白昭的王後,可是現今竟然嫁給了東平的辰王爺。可這關她師兄什麽事兒呢。她對她師兄這一段過往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這是怎麽樣的一件事兒。目光一轉正落在正在招呼兵士的鐘離喚身上。小十六眼前一亮,屁颠屁颠的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