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陣風
第35陣風
心裏有事兒,晏竟寧一晚上都沒怎麽睡好。
司濛也是,她的睡眠質量本來就差,置身陌生的環境,她又認床,自然是睡不好的。
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硬床板硌得慌,渾身不舒服。
輾轉反側,誰都不好受。
夜班三更,環境寂靜。冷風破窗而入,客廳空蕩蕩的,很冷。
晏竟寧悄悄摁亮手機屏幕,上頭顯示的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了。過不了多久,這天就該亮了。
司濛翻了個身,耳畔傳來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響。
他知道她也沒睡。一晚上當翻身她就翻了無數次。
“司濛。”他輕輕在黑暗裏喚她的名字。
司濛聽到了也沒吭聲。
“我知道你沒睡。”男人輕聲細語,一字一句清晰異常,“下午的事兒對不起,我是擔心你急昏頭了。這件事或許處理的方式不當,有些過激了。但出發點是好的。你現在可能聽不進去我說的。不過你以後肯定會明白。我還是那句話,一個藝術家若是對生命不曾心懷敬畏,他永遠都不可能創作出曠世名作。生命于每個人只有一次,是珍惜而又珍貴的,不論我們過着怎樣的生活,處于各種境地,對于生命,我們必須心懷敬畏。”
他停頓一瞬,繼續道:“我并不是在說教,只是想告訴你,活着比死困難多了,既然都有勇氣死,為何沒有勇氣活着?”
“不重要了。”
男人說完,過了很久,身側的人兒才隔空冒出一句話來。
“你說什麽?”
“都不重要了。”司濛悠悠說出口。反正回到橫桑她就要和晏竟寧離婚。她這樣的人還是孑然一身最好。
女人的話落進晏竟寧耳朵裏,他的心狠狠地沉了一沉。
***
叨擾了老婦人一夜,第二天一早兩人吃過早飯後和老人家道別。
老人家很善良,死活不收晏竟寧的錢。他悄悄在餐桌的一角留了個信封。沒多少錢,關鍵是感激和心意。
再回到水源市市區,沒有耽擱,第二天就啓程回橫桑。
汪雪涵探親結束,和司濛他們一道回去。
西北地區的日照強,不過幾天沒見,汪雪涵好像就黑了一圈了。編輯大人為此苦惱不堪。
汪雪涵是個敏感的姑娘,隐隐察覺到夫妻倆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全程兩人都沒有任何言語交流,像是冤家聚首,話都不願開口說一句。
她在私底下偷偷問司濛:“大大,你倆這是怎麽了?鬧別扭辣?”
“沒。”司濛神色平靜,語氣更是清淡,波瀾不驚,“回去就離婚。”
汪雪涵:“…………”
“呵呵。”汪雪涵幹笑兩聲,“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說完見司濛沒打算細說,也就禁言了。
下了飛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司濛不打算跟晏竟寧回去。她現在沒話跟他說。該發飙的,在羌溏也已經發飙結束了。兩人待在同一個屋檐下,擡頭不見低頭見的,怪尴尬的。
一走出機場,她便攔了輛出租車,言簡意赅,“我去朋友家住。”
晏竟寧幾乎來不及細問,出租車就從他跟前開走了。噴了他一臉汽車尾氣。
晏竟寧:“…………”
司濛去了好閨蜜童時顏家。
童時顏最近來橫桑開發新項目,要待上半年。司濛正好可以去她家住上一段時間。
敲開好閨蜜的家門,開文的并非好友,而是個英俊的男人。
一身米白色的休閑家居服,身材颀長,那張臉也是妖孽級別的。
關鍵是好像還挺眼熟,好像在哪裏看過。
司濛的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敲錯門了。
後退一步擡頭看了眼門牌號,1312,沒錯啊!
沒敲錯門,那自然是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啊!
好閨蜜什麽時候交的男朋友?她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到。
男人瞥了眼司濛腳邊立着的行李箱,禮貌得體,“小姐你找誰?”
甚至連疑惑都沒表現在臉上。
司濛面帶一笑,“我找顏顏。”
“你是司濛吧?”男人的目光落在司濛身上,不動聲色地打量兩眼,當即得出結論。
“對,我是司濛。”她理了理散落的頭發,“顏顏她不在嗎?”
“她在洗澡。”男人側開身子,“司小姐請進。”
司濛拉着行李箱走進客廳。
一踏進去,她就明顯感覺到好閨蜜家變了個樣兒。幹淨整潔,井然有序,比起以前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
童時顏那個女人一向邋裏邋遢的,東西随處亂丢,平時也不愛收拾房間。家裏能這麽整潔,自然是眼前這個男人打理的。
“誰啊遲老師?”熟悉的女聲從衛生間裏傳來。
遲老師?
司濛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這個稱呼。腦子轉了轉,頓時明白了男人的身份。
好姑娘,藏的夠深的啊!
“是我。”司濛沖着衛生間喊。
裏面的瀾瀾水聲戛然而止。沒過一會兒童時顏便包着頭發,裹着浴巾,光腳從裏面走出來了。
“濛濛你怎麽突然過來了?”童時顏無比震驚,張大嘴巴,“都沒給我打個電話。”
司濛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勾唇笑起來,揶揄:“我不來怎麽知道你藏了這麽大的驚喜。”
“本事夠厲害的呀,師生戀都被你搞起來了。”
童時顏:“……”
童時顏的男朋友不是別人,是童時顏本科的選修課老師遲浮。讀書那會兒兩人沒弄出點什麽,倒是畢業幾年以後湊到一起去了。不得不說,緣分這種事還真是神奇啊!
遲浮去廚房給司濛沏茶去了。兩姑娘的話題索性就開門見山,也沒藏着掖着。
“嘿嘿。”童時顏讪笑,這個女漢子難得不好意思起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大三那會兒就喜歡他,這些年都沒變過。”
“師生戀倒沒什麽,就是等到同學聚會的時候就非常刺激了,到時候你一定要把遲老師帶上。”司濛翹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說,一派氣定神閑。
童時顏:“……”
“你怎麽想起到我這裏來了?”童時顏不再和司濛嬉皮笑臉,看到立在一旁的行李箱,福靈心至地問:“你和晏竟寧吵架了啊?”
“沒吵架。”司濛的語氣稀松平常,臉上也瞧不出太多多餘的表情,“我打算離婚了,離婚之前就打算在你這裏住一段時間。不過眼下看來你是不方便了。”
童時顏:“……”
“姑娘,你才結婚兩三個月就要離婚,你是不是太随意了點?”童時顏都顧不得擦手法,刺喇喇坐在司濛身旁,“好端端的,為什麽要離婚?”
司濛歪頭想了想,慢聲回答:“三觀不合。”
簡短的四個字,言簡意赅。
确實是三觀不合,她如此厭世,活着都是一種負擔。可他卻拼命想讓她好好活下去。
童時顏:“……”
童時顏瞬間驚掉了下巴,“大畫家,是我out了嗎?現在的人結婚離婚都這麽随意了麽?”
“我不是随意,我只是意識到我們兩個不合适,及時止損而已。”
童時顏:“……”
“結婚的時候你怎麽沒考慮這個問題?”童時顏簡直無語望天,“你當初決定跟個陌生人結婚,你就該想到你們倆以後可能會不合适啊!”
“現在知道也不晚啊,離個婚嘛,去趟民政局,又不是多難的事情。”司濛的語氣依舊寡淡平常,就像是在讨論午飯吃什麽。
童時顏:“……”
童時顏卻并不認同,她抱住手臂,嚴肅道:“司濛,你可能低估了晏竟寧,結婚容易,離婚怕是比登天都難。”
司濛卻沒太在意,只要她想離,自然是離得成的。
留下喝了杯遲教授的茶,她就起身離開了。她還有那自覺,不會留下做電燈泡。
童時顏送她下樓,“濛濛,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你有愛過誰嗎?”
司濛眼皮一跳,“怎麽突然這麽問?”
童時顏難得鄭重其事地說:“那個人離開後,我總覺得你不會愛人了,你從來沒有真正的愛過一個人。如果你愛晏竟寧,離婚兩個字不會這麽輕易就說出來。”
——
拖着行李箱離開好閨蜜家,司濛站在人潮湧動的十字路口,一時間覺得有些迷惘,不知道何去何從。
正中午,太陽很大。雖然沒有夏天那麽毒辣,可總歸還是有熱度的。日光照亮她半邊側臉,臉上的皮膚有些許燙人。
綠燈轉亮,人行道上行人一擁而上。很多陌生人和司濛插肩而過,神色匆忙。
天大地大,一時之間卻沒有地方可去。
她在橫桑的公寓結婚之前就被她租出去了。回宛丘自然是不行的。家裏人肯定會東問西問。尤其是母親,少不了一陣念叨。童時顏那裏又住不了。真不知道哪裏會收留她。
童時顏最後的話讓司濛陷入了沉思。這七.八年來,她确實沒有真切的愛過一個人,她眼裏只有她的畫。畫勝過一切。
可究竟什麽才是愛呢?她不知道。
在路口站了好幾分鐘。綠燈轉紅燈,紅燈轉綠燈,反複幾次。
只能去謝老師家了。可能會叨擾師母,不過他們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有了決定後,司濛這才拉起拉杆,橫穿過馬路。
——
同一時間,隔了一條街,路邊停了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型硬朗,線條流暢。
駕駛座車窗緊閉,透過車窗玻璃,章助理目不轉睛的盯着對面馬路。女人娉婷婀娜的身影漸行漸遠。
後座的車窗被搖下一半,露出一張男人的臉。
秋風和暢,天朗氣清。涼風拍打車窗,灌入,男人濃密的短發微微浮動。
“不跟了嗎?晏總。”章覽面露困惑。
“回去吧。”男人慢慢收回目光,嗓音低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