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久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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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塵挂了林銳的電話,将手機放進包裏,朝對面的蕭楠歉意的笑了笑。
蕭楠看她抿了抿嘴唇,眼神朝窗外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于是他放下手裏的水杯,問:“陳小姐,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陳塵雖然對蕭楠有好感,但那也僅限于對陌生的相親對象不油膩不作怪,完全超出預期警戒線後,油然而生的感覺。
陳塵覺得是時候要切入正題了,她想了想措辭,開口說道:“蕭先生,恕我冒昧地問一下啊,今天的這場相親你是自願的嗎?”
問完感覺好像這話又有點不對,就在她苦惱的想換個詞補救一下的時候,對方卻笑了。
蕭楠原本就長得周正,這下笑起來更是令人感覺如沐春風。
他寬慰她:“陳小姐是不是也無法拒絕長輩的好意?”
陳塵立刻捕捉到了個“也”字,一下子明白過來兩人大概境況相同。
實屬同道中人,心頭舒了一口氣,人也稍稍放松下來。
蕭楠見她悄悄松一口氣的樣子,着實有些可愛,幹脆開門見山了說:“其實我馬上要出國培訓了,大概為期半年,這種情況出來相親,說實話不太合适,只是家裏的長輩深情難卻,抱歉。”
陳塵連說沒事,她也是無意戀愛,來這一趟完全是因為她不敢違抗秦枚的意願,要說抱歉她也有。
大約是同命相憐,陳塵看着蕭楠感覺越來越親切,最後兩人幹脆達成了共識。
蕭楠:“如果陳小姐不介意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做朋友。”
陳塵伸出手,笑着說:“新朋友,你好,我叫陳塵。”
這頓相親飯結束于蕭楠科室的電話Call,走之前兩人加上了微信,約好如果之後還有長輩的盛情難卻之時,可以拿對方擋一下。
陳塵在到家之前,都有一種找到了同盟的感覺。
可是這種心情只持續到剛進門,就被秦枚的來電給打破了。
秦枚一向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問:“你覺得對方怎麽樣?”
陳塵在路上已經想好了,既然兩人決定合作,當長輩問起,就不能說太好,也不能說太差。
說太好了以後合作結束,要說處不來不太好收場,說太差,又不适合今後演戲了。
留點後路,日後好随機應變。
陳塵在玄關處換拖鞋,這雙鞋的搭扣很難解開,她将手機扔在鞋櫃上,開了免提回話:“還行吧。”
誰料秦枚說:“我覺得不行!”
“啊?”
怎麽就不行了?這親不是你讓我去相的嗎?
秦枚一貫冷硬的聲音:“我聽你錢阿姨說,對方過段時間就要出國了,這剛談起來就是異地戀怎麽行?”
“下回如果他約你,你找理由回絕了吧。”
陳塵想替這位盟友争取争取,因為她知道,沒有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她媽不會收手的。
畢竟,像這種長相周正溫文爾雅還通情達理的盟友不好找。
陳塵終于把鞋脫了,穿上了舒服的拖鞋,她拿起手機說:“他只是去培訓,才半年。”
秦枚那邊頓了一下,大概感受到了陳塵的反骨,不給她機會造反,直接說:“我會和你錢阿姨說的。”
陳塵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反正這種時候反駁她媽,沒什麽好處,多年來養成的條件反射,她媽發號施令的時候,閉嘴就行了。
咖啡喝多了,嘴裏有股味,陳塵想喝水,舉着手機去廚房,一邊等秦枚先挂電話。
誰知,等來了她這通電話的第二個問題。
秦枚問:“對了,聽說謝忱那孩子回來了?”
陳塵倒水的手一頓,磕到了杯沿,定了下神才說道:“好像是吧。”
“好像?他不是來你們華瑞了嗎?”
陳塵在心裏揣測她媽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喝了口水,含糊道:“嗯,碰見過那麽一兩次。”
秦枚沒有追問下去,最後只說了一句:“你有空帶他回家吃頓飯吧。”
雖然謝忱和陳塵早已成年,甚至在社會上都已經摸爬打滾好幾年了,但在秦枚的心裏,沒結婚就是還沒長大,依舊是個孩子。
陳塵從初中開始,就被秦枚送到爺爺奶奶家住。
到了高中,謝忱被父母送回國念書,也借住在陳塵的爺爺家。
這麽算下來,倆人也算是半個青梅竹馬的關系。
陳塵從小是個會演戲的主,在長輩面前乖順的像個知書達理的小公主,可一旦出了家門,就是個張牙舞爪的漂亮小丫頭。
逃課,挑唆人打架,念書那會這種事沒少幹,掐得過人時就趾高氣揚,一瞅打不過人家了,立刻哭哭啼啼地跑回去躲謝忱身後。
總之,那時候的謝忱,就是她的一塊專屬盾牌。
替她擋風遮雨,簡直無所不能。
那時候的陳塵,天真的以為他們一輩子都不會分開,未來的日子,他們會這樣永遠相親相愛,一起走下去。
直到,他們偷偷談起了戀愛。
争吵,冷戰,疲憊,這些情緒輪流加入到他們的關系裏,直到後來,各奔東西,老死不相往來。
從初中開始,母女倆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所以秦枚對陳塵陽奉陰違的脾性,不甚了解。
陳塵對于“有空”這個詞很有掌控度,于是态度很好地回了句:“好的,我知道了。”
随後,秦枚就滿意地挂了電話。
這邊謝忱将車開進自己小區的地下車庫,林銳把後座上收拾好的東西帶下車,然後和謝忱一起走進電梯。
車庫是地下一層,謝忱在電梯裏按了兩個數字,1和16。
林銳在一旁看着沒多想,直到電梯門在一樓打開,林銳見謝忱沒動,于是他也不動。
大約過了三秒,謝忱偏頭問:“還不走?”
林銳一臉懵逼:“我走?我走到哪裏去?哥,你不住這棟嗎?”
謝忱伸手按住開門鍵,下巴朝敞開的電梯門微擡:“出門右拐一直往前走就是小區大門。”
林銳一臉不可置信,他竟然就這麽被始亂終棄了???
林銳急道:“不是哥,我不配去你家坐坐喝杯茶嗎?”
謝忱冷漠拒絕:“沒茶。”
林銳退其次而求之:“白開水也行啊,我有點口渴。”
也不是非去不可,只是他這過門而不被邀請進入,就顯得太沒面子了,他不允許自己這麽不被待見。
因為長時間沒關門,電梯發出“滴滴滴”地警報聲,林銳好心提醒:“哥你先松手,電梯要壞了。”
這時候恰好有別的樓層的住戶走進來,謝忱不得不松手,林銳才得以順利進入謝忱的公寓。
進了門,謝忱真的只給林銳倒了杯白開水,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着,看着眼前那個坐立不安的人,問:“不喝?不是口渴嗎?”
這杯白開水,還真的是開水,那杯子燙的都拿不住手,林銳就算渴死也下不去嘴啊。
想了想還是先主動認錯,交待昨晚的事,他說:“昨天真不是我把陳塵姐帶去酒吧的,是她來找我,我……恰好在酒吧。”
林銳怕謝忱不信,立刻掏出手機,嘴上說:“真的,我給你看通訊記錄,陳塵姐給我打的電話。”
心裏說:對不住了姐,我撒謊只是為了活命,我一會說實話也是為了活命。
謝忱顯然沒有輕易相信,問:“她找你做什麽?”
林銳做出一副很為難但又不得不和盤托出的表情,他覺得自己演的很到位,然後說:“陳塵姐問我,你什麽時候回的國,還有為什麽去華瑞?”
謝忱眼皮一擡,看他:“你說了?”
林銳牢牢守住自己的狗命:“當然沒有,我什麽都沒說。”
謝忱點點頭,表示滿意,右手手指依次輕敲在沙發上,随後說:“你可以走了。”
林銳:“……”
行吧,要來的白開水是滾燙的,要來的飯肯定也不香。
林銳裝出一臉不稀罕的樣子走了,可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了。
謝忱微微側過頭:“等等。”
林銳心中暗喜,他哥終于良心發現要留他吃飯了,開心。
只見謝忱微擡下巴,示意桌上放着的那一堆破爛,說:“把你的東西帶走。”
工具人林銳傷心欲絕。
拿回了車和包,陳塵就不太想出門了,窩在家裏度過了餘下半個不太愉快的周末。
周日晚上睡覺之前,陳塵不知怎麽腦海裏突然就竄出了,那天謝忱當着衆人面毫不留情批她遲到,再面無表情立規矩的畫面。
畫面感太真實了,陳塵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
謝忱就那麽掃了她一眼,目光裏除了冷漠疏離外,似乎還帶着那麽一絲絲譏諷,羞辱感瞬間在腦海裏野蠻生長。
陳塵蹭地從床上坐起來,開了床頭燈,抓起手機再加定了一個鬧鐘。
倒也不是扣不起這個錢,只是不想再丢份而已。
陳塵定完鬧鐘以後滿意地睡下,結果第二天早上,到了公司才發現,後來加定的那個鬧鐘早了一個小時。
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裏,看了幾份需要審查的法律文本,心裏默默地把這筆賬記在了謝忱頭上。
看完兩份材料,陳塵起身去茶水間沖了杯黑咖,剛喝了一口,姜寧就來了。
姜寧洗完自己的杯子倒好水,轉過頭看見陳塵杯子裏的黑咖,眼睛眯了眯,湊過去說:“你不對勁。”
陳塵靠在流理臺,閉着眼一臉瞌睡樣,心想,她當然不對勁,被仇恨氣花了眼,導致自己嚴重睡眠不足。
姜寧看這四下無人,小心翼翼地将心底八卦網撒了出來捕撈,問:“和相親對象聊太晚了?”
陳塵睜開眼,轉過頭笑着反問:“可能嗎?”
姜寧眼裏閃着八卦之光:“對方不太行?”
陳塵回憶了下蕭楠的樣子和紳士行為,給予對方充分肯定,說道:“挺行的。”
姜寧被搞懵了:“那你這到底是聊了還是沒聊?”
陳塵沒好氣的解釋:“我是鬧鐘定錯時間了。”
姜寧搖頭:“我不關心。”
又問:“對方什麽職業?”
陳塵:“醫生。”
姜寧好奇心十足:“哪家醫院?什麽科室?現在好醫院的好醫生可是一號難求。”
陳塵怼她:“外科,開膛破肚。想插隊嗎?要不我幫你先約上?”
說着拿出手機,佯裝真要替她聯系,挂個號似得。
姜寧笑着按住她的手,可心裏已經抓住重點了,這說明倆人加了微信。
這年頭相親能加上微信繼續聯絡的,那起碼說明對方像個人。
姜寧豎起大拇指,由衷誇贊道:“秦女士眼光就是好。”
陳塵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不,秦女士持反對意見!
姜寧忽地又想起什麽似得,小心翼翼地問:“那學長怎麽辦?”
不提還好,這一提,陳塵的起床氣瞬間死灰複燃,何況自從他回來以後,她就沒遇到過好事。
遲到被逮,喝杯酒被調戲,借宿付了一千塊巨額房費,今天還被動早起。
悲傷一旦聚齊起來,就想掐人中,于是,陳塵的口氣很沖:“他跟我有關系嗎?”
倆人都沒注意到,門外有輕微地腳步聲,忽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