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久別重逢
008
陳塵走出那扇門，腳步定了一下，她被拒絕了。
剛剛。
不過沒關系。
她不傷心。
她只是沒有完成女王下達的命令而已。
她會再接再厲的。
想通了這點，陳塵迅速回到辦公室忙了起來，周一一般是整個星期最忙的日子。
不光要完成例會上接下的工作，就剛剛，謝忱還給她布置了一項新任務。
培訓的時間地點要安排下去，要發通知，要寫課件PPT，還要交代聯絡好空出會議室……
陳塵忙了整整一上午，姜寧過來喊她去吃飯，陳塵頭也不擡地拒絕：“不吃，減肥。”
她那個身材哪裏需要減肥？
姜寧翻白眼，但她知道，她不過是怕吃飯浪費時間而已，華瑞三樓食堂的飯點，确實人擠人。
何況吃了那麽幾年，再好吃的飯菜也膩了，最後她去大樓後面的便利店給她帶了個三明治。
陳塵只啃了幾口就放下了，因為別的部門甩過來一堆文件需要審查，後面還加了句緊急。
打工人陳塵，只好認命埋頭苦幹。
直到下班時間，陳塵才從電腦前擡起頭來，伸手摸了摸疼得要命的後頸，覺得自己像是一朵沒有靈魂的蘑菇，長在了椅子上。
她正揉着脖子，手機突然響了一下，她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是蕭楠發來的信息。
問她晚上有沒有空一起吃頓飯？他過兩天就要走了。
上回相親，蕭楠因為急着回科室，是陳塵結的賬。
陳塵猜到他大約是心裏過意不去，想臨走前回請一頓，正好她也想關愛一下自己的身體，決定準時下班。
于是，她回了個“好”字，開始收拾桌面，關電腦。
等陳塵拿上包，蕭楠已經将飯店的定位發過來了，就在華瑞附近，走過去也就十來分鐘。
走之前，陳塵去了趟洗手間，路過鏡子的時候，她腳步頓了下，再轉過頭看向鏡子。
那裏面的人，穿了一身職業裝，可能因為一整天都埋首在電腦前，臉上微微有些出油，發絲稍稍淩亂，頗有點蓬頭垢面的樣子。
陳塵蹙了下眉，回辦公室拿上包，決定先回家一趟。
起碼回去換身衣服吧，尊重一下飯友。
正值下班時間，電梯間人多，得等幾批才能下去，陳塵幹脆拿出手機慢慢回信息。
部門的微信群只是用于日常聯絡，行內部門的重要文件，都用郵件傳送，陳塵浏覽完群內的信息，又去查看郵件。
電梯到的時候，陳塵正在兩個軟件之間來回切換，被人提醒了一聲進電梯，她這才收起手機往前挪步。
恰好，謝忱從另一個電梯出來。
倆人一進一出，沒有碰上面，只不過謝忱剛好轉頭，看到了她。
只一眼，謝忱就移開了目光，仿佛剛剛只是不經意的一瞥。
旁邊有人和謝忱說話，是和他一道從電梯裏走出來的人，那人笑着說：“那就一會見啊，我把地址發你。”
謝忱臉上沒什麽表情，只點頭說了聲：“好。”
謝忱這邊聊完，去了部門的大辦公室，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了。
謝忱掃了一眼那個幹淨整潔的工位，剛想轉身走，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姜寧用頭和肩膀夾着手機，手上将護手霜之類的小東西收進包裏，小聲抱怨道：“你今天怎麽走得這麽快？”
“你車開出去了嗎？沒的話等我一起去吃晚飯吧。”
“哇喔……是他約的你？”
“不管，單身男女吃飯就算約會……”
終于收完東西，姜寧前一秒還笑呵呵，一轉頭，差點閃到自己的舌頭，趕忙拿下耳邊的手機，手還下意識地背到身後。
姜寧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說話更是結巴了一下，打招呼道：“學……謝總，有事嗎？”
謝忱看着她，眼底清明毫無波瀾，但姜寧總覺得他面色很冷，周身散發着冰冷氣息，形成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向她襲來。
姜寧還僵在原地，謝忱留下一句“沒事”，轉身就走了。
等他人消失在門口，姜寧才重新将手機貼到耳邊，腦袋裏突然竄出一個想法，脫口就問了出來：“學姐，你應該沒有腳踏兩條船的想法吧？”
陳塵：“？？？”
電話另一頭的陳塵，覺得不能再等了，《成語大全》必須給她盡快安排上。
陳塵回到家，先去衣櫥裏選了條裙子，選完裙子找搭配的鞋和外套，一整.套.弄.下來，就覺得臉上的妝應該卸了重化。
好，說卸就卸。
卸完又覺得頭發也應該洗一下，頭繩拆下來後，她又心想，那不如幹脆洗個澡吧。
她有想過是不是太過隆重，但只一秒，這個念頭就被她驅逐出腦海。
她做人的一向原則是，悅人先悅己。
一番折騰下來，到出門換鞋時，陳塵發現自己可能會遲到。
路上先給蕭楠發信息道歉，那邊回的很快也很客氣，說自己也才出門，他訂了位置，會保留餐桌，讓她開車慢點，不用着急。
言語裏異常妥帖，陳塵的心情更好了。
他們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館，裝修和環境都很好，因為需要預約定位，門口也不會出現等位排隊擁擠的狀況。
到了店門口，陳塵報了訂位的名字，就被領到卡座，蕭楠已經在了。
陳塵落座，朝他笑了下：“抱歉，讓你久等。”
蕭楠回禮：“是我抱歉才對，約你的時間有點匆忙。”
兩人彼此寒暄着，又因為一直在互相道歉而顯得有些滑稽，于是相視一笑，算是揭過了這個開場白。
服務員過來遞菜單，兩人開始小聲讨論吃什麽。
陳塵翻了幾頁，問：“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蕭楠說：“沒有，想吃什麽直接點，不用問我的。”
陳塵眼睛彎了彎，說：“好。”
陳塵将菜單從頭翻到晚，心裏有了數，笑着說：“那我點了喔，點完你再看看需不需要換或者添別的菜。”
蕭楠說：“好。”
陳塵招來服務生，報了三個菜名，外加一份湯，然後等人記完單子，陳塵看向蕭楠。
蕭楠說：“這裏南瓜汁很好喝，要不要嘗嘗？”
陳塵點頭：“好。”
蕭楠說：“再加個時令蔬菜吧？這頓吃完，我得半年吃不上新鮮蔬菜了。”
陳塵笑着說：“行。那你什麽時候走？”
蕭楠說：“明天。”
陳塵驚訝：“這麽着急？”
蕭楠點頭：“原本是下周，但是突然多出來個交流會，院裏讓我明晚就走。”
陳塵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對面的蕭楠突然喊了一聲：“陳小姐。”
陳塵放下杯子說：“叫我陳塵吧。”
蕭楠點點頭，接着說：“陳塵，那邊有人一直在看你，是你同事嗎？”
陳塵有些好奇，順着他的目光，轉頭看過去，然後和一個熟悉的人恰好對上視線。
店內是暖色調的燈光，稍稍有些暗，這種暗度擱在情侶或者戀人未滿的倆人身上，那是可以平添一些氣氛和暧昧。
但若擱在你前男友和你讨厭的女人身上，那你就只想翻白眼了。
雖然那一桌，坐得并不止兩個人。
陳塵只看了一眼，就轉回了頭，和她對上視線的，是公司部的唐靜。
而她對面坐的人，雖然只一個背影，但陳塵還是認出來了。
是謝忱。
蕭楠看出她眼底有情緒了，問：“需要過去打個招呼嗎？”
陳塵垂眸：“不用。”
聲音冷了三度，是回避的姿勢。
蕭楠心中了然，立刻換了個輕松的話題，之後兩人倒是相談甚歡。
菜上的很快，直到吃完，陳塵都沒有再回頭，即便身後發出不大不小的談話聲。
也許是謝忱那一桌，也許不是。
但她讓自己不要在意。
南瓜汁确實很好喝，她貪杯了，多喝了兩杯，晚餐快結束時，陳塵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再出來時，走廊裏迎面走過來一個人影，因為逆光，陳塵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覺着身影有些熟悉。
陳塵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在這個店裏，身影能熟到看個輪廓就能認出的還能是誰？
真是……狹路相逢！
關鍵是，她剛剛吃的還挺多，身上的這條裙子可是緊身的，也不知道這會小肚子會不會顯得很凸？
可是她又不敢低頭查看，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所以她直視前方，吸着氣，挺直腰背走過去，就等着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
走廊狹窄，兩人面對面堪堪而過，似乎手臂上的衣料還與之摩挲了一下。
她心底的那口氣還沒來得及松，身後的腳步突然停了，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看不見我？”
陳塵站在原地，閉了閉眼。
又沒瞎，當然看得見！
但大家都是成年人，就不能假裝看不見彼此嗎？
裝瞎很難嗎？
陳塵側過身，昏黃的光線打在謝忱的側臉上，顯得整個人格外冷峻。
只是，此刻那張刀削般俊逸的臉上，寫滿了對于她的不禮貌不恭敬的不開心。
陳塵在心裏腹诽，怎麽？下班了還給她擺上司的譜麽？！
那雙眼漆黑深邃，陳塵的目光也不回避，甚至笑的更加禮貌周全，說：“謝總好，這麽巧您也來上洗手間？”
謝忱盯着她，沒說話。
氣氛在那一瞬間，降至冰點。
陳塵不想在這裏耗，剛想轉身走人，只聽謝忱又說：“唐靜也在，不去打個招呼？”
陳塵微微蹙了下眉，剛想問，為什麽一定要去和她打招呼？
謝忱見她猶疑，補了一句，問：“你們不是朋友嗎？”
陳塵聞言，差點笑出來。
事實上，她還真笑了，不過是嘴角扯出的譏笑。
朋友？她也配？
不過是一個兩面三刀滿口謊言的女人。
當初，他們分手，倒是還有她一半的功勞。
陳塵見他眼底充滿疑惑，突然覺得，他就像是一個看電視只停留在前三集的人。
反派還未黑化，他現在識人不清，不過陳塵懶得和他掰扯。
女人之間的恩怨，直男本來就很難Get到。
何況真要解釋起來，還得牽扯到那些陳年舊事，那就挺沒意思的。
還有一個後遺症，扯多了，說不定還給他留下個餘情未了的印象。
她才不要呢！
謝忱見她不答反笑，就那麽站在他對面，定定地回視他。
剛下班在電梯口瞥見她時，整個人神色恹恹，這會換了條裸粉色齊膝長裙，腰身收的很細，黑色的大波浪長發随意的散着，一邊的頭發別在耳後，小巧的耳垂上戴着一只銀色的耳釘。
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陳塵剛想走，那人又發話了，語氣裏有笑意，但眼底沒有，聲音更是冷了三分：“今天約這個吃飯，明天約我，你還挺閑？”
話裏的奚落，明目張膽。
聽到這話，陳塵轉了半圈身，又轉了回來。
她皮膚原本就很瓷白，這會站在光線，将她整個人映襯的更嬌媚。
她這回笑得燦爛，明眸皓齒的樣子，大方承認：“是啊。”
她還歪了下頭，笑容燦爛又俏皮，一副“你能拿我怎樣”的模樣。
擺明了故意想噎死人。
而謝忱，确實不能拿她怎麽樣。只是面色沉郁，薄唇緊抿着，緊繃着的下颚線，襯得那張臉愈發的剛毅。
陳塵沒留意到，因為這次她真的轉身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