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UFO
一大早,顏止就去批發市場扛了兩大袋面粉回來。何末懶洋洋地看顏止忙活着,問:“面粉大減價嗎,我們廚房還有七八袋呢。”
顏止:“這是面包粉。”他在不鏽鋼臺面上一字擺開了面粉、酵母、鹽、糖、黃油、土豆、莴筍、韭菜.....昨天他專心致志地泡在度娘裏,終于搞清楚面包的基本結構。于是他特豪邁地對何末說:“我學會做面包了,以後我們幹這個!”
顏止擦擦手就開始和面。揉面是力氣活兒,比起小心翼翼地攪蛋糊,他覺得現在全身的力氣都有處使了,無比暢快。
何末玩着邊邊角角剩下的面疙瘩,又問:“這些土豆莴筍又是幹嘛的?”
顏止:“我在菜市場看到便宜,就買回來了,”他想了想又說,“要不我們包進面裏?”
何末完全沒有意見,他覺得這事兒還挺新鮮的,就炒了個醋溜土豆絲、蒜蓉莴筍片和沒有雞蛋的韭菜,拿起發好的面團興致勃勃地包了起來。
他們沒學過整形,照着做餡餅的樣兒,包好了,收口,滾圓,拍扁。稍微松弛一會兒,就把面包餡餅送進烤箱。
沒想到面包跟餡餅不一樣,受到高熱後,上面高高地鼓起一個山丘。何末高興地說:“師兄你看,UFO!”
顏止對這些面包很滿意,起碼不是黑的了。他們在店外支起桌子,擺上面包,然後在小黑板龍飛鳳舞地寫上:飛船面包,5元一個,不議價,不包郵。
何末也很滿意:“我說嘛,在地鐵口擺個早點攤挺好的。現在我們跟賣雞蛋煎餅豆漿的也沒什麽不同了。”
這個攤子的畫風跟街坊更和諧,沒多久,老頭老太太居然排起隊來了。他們也圖新鮮,尤其喜歡排隊,人越多就越是要湊過來。大頭把他奶奶姥姥姨婆都拉來了,非要他們買一斤。顏止很欣慰地摸了摸他的頭,又給了他整袋隔夜蛋糕。
中午老頭老太太都回家吃飯了,顏止和何末坐在臺階上,一個抽着煙,一個喝着北冰洋,志得意滿地看着地上的300來塊錢。他們開店到現在,還沒賺過那麽多錢呢,顏止比打擂得了6萬還要高興。
這時,老瞎子湊了過來。顏止笑道:“貝勒爺,來嘗嘗?”
貝勒爺嗅了嗅:“怎麽一股餃子味兒?甜的不?”
何末說:“瞎子爺,這面包又酸又鹹又辣,就是不甜。”
貝勒爺不以為然,搖頭道:“不甜吃個什麽勁兒?小崽子,等你們活到我這歲數就知道,甜酸苦辣,其他三味你只要活着,要多少有多少,唯獨甜味最難得。會吃苦有啥了不起,要能從容地品嘗甜味,才對得起你死乞白賴地活一場呢。”
他們早就習慣老乞丐用過期的雞湯換食兒,于是顏止剖開面包,擠滿了昨晚剩下的奶油,遞給他說:“奶油飛船,拿着!”
老乞丐這才心滿意足地大嚼起來。
老乞丐剛走,墨綠色保時捷就開過來了。顏止向韓慶招手,笑道:“哥們兒,今天我們不做蛋糕。來嘗嘗這面包嗎?今兒的沒烤焦。”
韓慶聽說沒蛋糕,先松了口氣。他慢悠悠走過來,看到盤內寥寥無幾的飛船面包,笑眯眯地說:“你們店真實在,這面包都能當帽子戴了。”
面包已經有點幹了,他掰開一個,碎渣子就掉下來。只見裏面一片綠油油,是......韭菜。
他們家從來不吃氣味大的食物,姆媽又嚴令禁止他們吃路邊攤,所以韭菜這種平民蔬菜對少爺來說跟違禁品也差不多。他內心又經歷了一番天人交戰,他特別不理解的是,為什麽每次沾上了顏止,他都要遇到讓他糾結無比的選擇題呢?
最後他自暴自棄地把面包吃進嘴裏。除了油大一點,也沒什麽異味,而且韭菜跟清淡的面包蠻搭的。所以他又吃了一個,這次是酸辣土豆餡兒的。
何末:“大哥,我們的飛船面包好吃吧,剛才都排出老長的隊了,就剩這幾個。您都包了吧,算你20塊錢。”
韓慶大方地應了。他也确實餓,這20元錢還不夠他坐餐館裏喝杯檸檬水的呢。少爺的小算盤打了打,覺得很劃算,又省了錢,于是就高興地坐在臺階上,邊吃邊跟他們侃大山。
韓慶支招說:“你們這兒都是老街坊,外面人也不來,奶油蛋糕這種應景的東西賣不了多少。每天弄一點充個門面得了,再标個高價,一對比,就比出你們的面包價廉物美了。”
韓慶本來就精明,在榆樹區混久了,更是深谙各種奸猾狡詐的無良商人技倆,現在傳授一二,聽得兩菜鳥一愣一愣的。
何末說:“這位爺.....”韓慶眉毛一挑,大着臉說:“叫慶哥!”于是何末乖巧地叫道:“慶哥,您也是在這一帶做生意的?”
韓慶很自然地答道:“我出租房子的。你們最近想搬家嗎?榆樹區建國區陌昕嶺我都有房源,算你們便宜點?”
何末睜着大眼睛說:“便宜沒用,要免費我們才租得起。”
韓慶一笑:“你們剛來這裏?老家哪兒的?”
顏止接口說:“西部旗鐮縣的,我們全村都種黃芪和甘草,去年客商找到了門路去緬甸購買,成本比我們的要低很多,就再也不上我們這兒來了。所以我和小河才進城找活路。”
韓慶心道:“黃芪最怕熱的怎麽會長緬甸去?這哥們兒瞎編的吧”
顏止心道:“騙誰呢?包租公哪有長那樣的,我們的房東每次見到他都是一雙洞洞鞋,裏面還套着襪子,開着便宜日本車,金山銀山都放銀行裏不會放臉上的。”
兩人表面不說什麽,心裏也沒當真。在這繁華城市的縫隙裏,人來來去去的,遇到了,也沒必要翻箱倒櫃把自己淘出來,說個樂呵就行了。
韓慶鼓勵了他們幾句,他是真心覺得他們不容易,兩傻小子掉進猴精猴精的老頭老太太堆裏,竟然也還力争上游地活到了現在……
三人閑扯了一會兒,韓慶就起來告辭了。他慢悠悠地穿過人行道,坐進跑車裏,打着了引擎,從後視鏡又看了顏止一眼,開車走了。
等跑車走遠,何末才想起:“他給錢了嗎?”
兩個星期後,大西終于要告別他的西天餅屋,回到南方老家,繼承假發工廠去了。他很憂傷地看着越來越像早點攤的餅屋,分別給顏止和何末一個擁抱。
大西感嘆說:“石頭,這裏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能做好。不過這人啊,活着不止要吃飯撒尿,還要有理想。你別忘了,吃是大事,不能光顧着掙錢了,還要給人幸福感。”
顏止想:“不用吃剩蛋糕就挺理想的。”
何末則完全被韓慶的奸商邏輯給洗腦了,天天琢磨如何讓老太太掏錢,完全沒聽師傅叨逼叨些什麽。
大西走了,留給他們一個落寞的背影。
顏止心有所感,說道:“師父看上去軟了吧唧的,其實是條漢子,挺能扛的。”
貝勒爺:“可惜這城市啊,人太擠,你越是硬,人家越嫌你鉻手絆腳的,非把你一部分給裁下來。”
兩人吓了一大跳,不知道瞎子什麽時候埋伏在身邊。貝勒爺搖搖頭說:“我就是來送送大西。嗯.....你們的奶油面包還有嗎?”
兩人欺負貝勒爺看不見,用輕功遁了。
他們近來忙得很,何末看養生節目學了一招,去批發市場收一些廉價的芝麻黑豆燕麥葵花籽什麽的,磨成所謂的十谷粉揉進面包裏,再安個養胃益脾治腎虛一類的名堂,硬是把面包當藥給賣了。何末能言善道,兩人又長得好,竟把遠近十裏的老太太給哄得妥妥帖帖。
西天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大西走的第二天,顏止又上了擂臺。月末了,店裏該交水電費和物業費,賣這麽點面包還不能達到收支平衡。
汪新年多給了1萬塊,他說:“石頭啊,你現在有點粉絲了,去買幾件像樣的衣服穿穿,至少要有自己的風格嘛,不行你光膀子,紋個豹子孔雀什麽的,也比你現在一身黑寡婦似的強啊。”
顏止拿着錢,猶豫了半天,最後去街把角的小店買了帶圖案的t恤短褲,又給何末帶回一大桶冰淇淋,才騎着車去梅花胡同。
天氣陰沉沉的,悶熱得不行,韓慶走下通往“大窪”的樓梯時,忍不住揭開了領口的紐扣,又把袖子給卷起來。門口小廳已經擠滿了人,韓慶擡頭看屏幕上白子的名字,心裏念道:“是老幺啊,他還沒被打死嗎?”
老幺的吸引力不大,今兒人明顯少了,老幺叼着煙上場時也沒多大掌聲。韓慶旁邊坐着一對情侶,女的抱怨道:“熱死人了,早知道我自己去電影院看恐龍啦。這有什麽看頭的,瘦得跟板鴨似的。”男的沒好氣地說:“上次我陪你去看UFO也是熱得要死,那男的比板鴨也就好一點,德州扒雞,而且還是一群。”女的怒道:“是EXO,不是UFO.....”
突然滿場歡叫起來,女的吓了一跳,轉頭看向擂臺,随即也跟着哄笑。
韓慶差點沒驚得滾椅子下面。彈珠出場了,他今天穿了一件緊身的紫色米老鼠T恤和豹紋短褲,裹得身材玲珑浮凸。女的說:“這還有點看頭,挺帥的嘛。”男的不屑道:“娘炮也來打擂?走錯臺了吧。”
韓慶聽到那男的這麽損彈珠,有一種偶像被人黑的感覺,待要說幾句,又覺得他的話無法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收看,謝謝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