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正望着自己,她面上笑意濃了,身子一歪,直直往湖裏撲去。
“剪秋快拉住她!”宜修大驚,急急出聲,眼睜睜的瞧着她從自己面前跳下去,宜修快步沖到湖邊,錦曦正在湖裏撲騰,撲得水花四濺。
“救命!……救命啊!……救我……”眼瞧着人一點點往下沉,宜修無暇再想其他,解下鬥篷扔到地上,道:“剪秋,秋格格不慎落水,你我經過見情況緊急,我先下水去救她,你快去叫人來。”
剪秋急得跺腳,“可是您不會水啊!”
宜修冷哼,“不下去,你我一個都逃不了,快去!”她早知錦曦不簡單,卻不想今日竟被她算計了。
冬日裏的水冰涼刺骨,又念及這湖死水裏夏日曾泡過屍體,便是止不住的嘔吐,起初她還能撲騰幾下,漸漸的已經沒了力氣,只能閉着眼往下沉,想着錦曦這胎怕是留不住了,又想着胤禛昨兒夜裏說的那番話,漸漸便沒了意識。
再睜眼,頭頂是水青色的帳子,是在她文瀾院的床上,撇過頭,春南守在她床前。見着宜修睜眼,春南松了口氣,“主子,可要喝水?”
宜修點了點頭,自己撐着坐了起來,就着春南的手喝了水,才覺着嗓子好受了些。遂問:“我睡了多久了,秋氏怎麽樣了?”
春南将茶杯放在一旁,又替宜修蓋好被子,道:“您已睡了一夜,秋格格她,昨兒夜裏便殁了。”
宜修驚住了,問:“淹死的?”
春南搖了搖頭,“不是,是流産大出血而死。請了外頭的大夫進來瞧了,道是秋格格這胎裏大有文章,只是爺将消息都攔了下來,我們都不曉得,剪秋約莫知道一些。”
“剪秋呢?”宜修這才發覺未見着剪秋,神色一緊。
“主子莫急,昨兒剪秋去爺跟前回話,下午才回來,又在您跟前守了半夜,如今她正歇着呢。”
宜修松了口氣,“那便好。”
厭棄
錦曦因着這胎喪命誰都未料及,她在跳湖前喝了一碗堕胎藥,算準了時辰在後院湖邊等着宜修,本欲被救起來後一番惺惺作态引得胤禛疑她,又由清妍引出宜岚自首,她将唱戲的人都找齊了,算準了各人的心思,卻算不到自己沒這福氣,這場戲的主角活不成了,後頭的劇情自是與她所想的失之千裏。
胤禛下了早朝聽得靜珍院出了事,額角一跳,心中怒火陡然騰起。心裏忖着,最好是意外,若是人為……
胤禛到靜珍院時,只柔則坐堂上,清妍立于一側,堂中跪着剪秋與宜岚。見胤禛來了,柔則忙起身讓了坐。“爺。”
胤禛點頭應了,問:“怎麽回事?”
“錦曦與宜修都落了水,宜修送回了文瀾院,只是錦曦卻是不大好了……”柔則擦了擦眼角的淚,接着道:“她們落水時只有剪秋在一旁,是以妾便尋了剪秋過來問問當時的情形。”
胤禛看了剪秋一眼,剪秋此時有些狼狽,額際的發有些散了,身前的衣裳也皺的厲害,此刻正咬着唇忍着眼裏的淚,如今主子生死未蔔,她們卻還要在這裏裝腔作勢,在爺面前上眼藥。
“剪秋你來說,怎麽回事?”
聽得胤禛點到自己,剪秋伸出袖子擦了眼眶裏的淚,朗聲道:“今早從福晉那出來後,主子本欲去芳華院看宋格格,行至後院時見着秋格格獨自一人在湖邊尋着什麽,主子擔憂秋格格,便上前問清了緣由,原是秋格格掉了個耳墜子,主子便要奴才去尋,讓秋格格等着,卻不想秋格格滑倒直直摔進了湖裏。園子裏四下無人,主子心急,便跳下去欲救人……可是主子她并不會凫水……”剪秋說着,眼淚已經淌了下來。
“如今主子生死未蔔,她卻還在此污蔑人。”剪秋轉過頭去瞪着宜岚,話裏忿然盡顯。
宜岚見胤禛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心下一驚,慌忙道:“我家格格落水時只有側福晉與剪秋姐姐在一旁,是以奴才才多嘴問了一句,哪裏是污蔑人了,再說格格無端落水本就蹊跷。”
柔則轉着手镯的手頓了頓,宜岚她,跳早了。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真是個蠢貨。
剪秋朝胤禛磕了個頭,道:“奴才已将事情來龍去脈道清了,現在主子生死不明,求爺讓奴才回去伺候主子。”
胤禛未來得及開口,藥房的丫鬟急急跑了進來,“爺,秋格格大出血,江大夫也無法,怕是要請別的大夫。”
“蘇培盛,去外頭請了擅此的大夫進來。”
“是。”
目光掃及仍跪在地上的剪秋,胤禛面上的嚴峻之色緩了緩,與她道:“你尚在這裏,待這裏的事了了再回去,文瀾院裏有太醫,又有春南伺候着,你不必憂心。先起來罷。”于宜岚,卻無半分顏色。
“是。”剪秋依言站了起來。
清妍念及昨兒夜裏錦曦找上門與她所言之事,細細掂量了,趁着這個無人言語的當口開口,“這秋妹妹的胎可是一直都是穩妥的,如今怎的只在水裏凍了會便如此嚴重?”
柔則聞言死死盯住宜岚,見她只是看了清妍一眼,并未開口說話,才将懸着的心放了放。這事最好便是就此了了,胤禛只疑心宜修推人入水,其餘的,俱已不重要。
“閉嘴!”胤禛冷冷地道。
外頭請來的大夫也未能救下錦曦,那大夫擦了擦額上的汗出來回了話,“這格格的這胎本就留不住了,又用藥拖了半月,本就傷及了母體,如今再一碗藥性極強的堕胎藥灌下去,又在冷水中凍了這麽久,恕老夫無法了……”
“你方才道,她喝了堕胎藥,且孩子本就保不住?”胤禛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這位格格應有過落紅,又強行用藥止住了。”
“蘇培盛!”
“奴才在。”蘇培盛忙應聲出來了。
胤禛握拳的手松了又緊,才将心中的火氣生生按下了,“送大夫出去。”
目光掃過室內的幾人,柔則與清妍皆有不安,胤禛坐了下來,道:“你們先回自個院裏去。”
“爺……”
胤禛瞧了柔則一眼,冷聲道:“回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柔則被他眼裏的冷意吓住,心神不寧的出了靜珍院。
“去,你去将江大夫叫過來。”胤禛指着尚跪着的宜岚。宜岚得了吩咐,也顧不得膝上的疼痛,瘸着腿急急出去尋江大夫了,有些話她得先與江大夫說。
江大夫跪在胤禛身前,胤禛不住地轉着手中的串珠,“初時,是你日日禀告秋格格腹中的孩兒無虞,如今你要作何解釋?還有那堕胎藥,也是你開的?”
珠子碰撞,清脆卻惹人心煩,胤禛索性住了手,将手中的串珠狠狠掼在桌上。
江大夫聞聲一震,顫聲開口:“是奴才醫術不精,初時并未察覺秋格格腹中胎兒有異,後覺察出來了,便想着開了藥喝了許會好些,卻不想毫無用處,便一直到瞞不住……”
“秋氏的胎,緣何有異?”
江大夫羞愧地垂下頭,“奴才并未尋到緣由。”
“好,很好。身為皇家的大夫,你就是這個醫術,庸醫!”胤禛尋了江大夫将心頭的火全撒了,再問:“堕胎藥也是你給她開的?”
“是……秋格格說想自己送走這個孩子……”
“荒謬!她要你開你便開,我皇家子嗣就是折損在你這等庸醫手裏!”胤禛大怒,“來人!即刻将江震這個庸醫逐出貝勒府!”
小福子與另一小太監将人帶走了,胤禛才看着宜岚,道:“你可有什麽要說的?”
宜岚跪在地上,慌忙地搖頭,“這些實情奴才一概不知啊,格格她,格格她今日是掉了耳墜子,四下尋不到人才要奴才回院裏去找人來。”
胤禛已懶得看她一眼,只道了一句“你會有話要說的”蘇培盛便叫了人上前将人堵了嘴拖了出去。
“走吧,随我去看看你家主子。”胤禛拿了桌上的串珠欲走,卻被錦曦叫來的丫鬟攔住了去路。
“爺,我家格格想請您去一趟。”那小丫鬟站門口見着了這裏的陣仗,瞧着害怕的緊。
“爺……”蘇培盛見胤禛站在原處許久未動,便喚了一聲。
“你在院裏候着,我去一趟就來。”胤禛終究還是念及了在塞外的情分,決定去見她最後一面。
屋子裏極大的血腥味,燒着碳,推開門簾,兩股味道夾雜着而來令人欲嘔。錦曦躺在榻上,劉海濕淋淋的搭在額上,穿着白色的中衣,臉色煞白,獨一雙眼睛黑亮得驚人。
“爺。”錦曦勉力撐出一抹笑。
胤禛不語,只看着她。
胤禛走時,錦曦叫住了他,道:“爺當初讓我進府,是不是因着我這雙眼與她生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