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尬聊
顧熙琳不知道自己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宋钊倍感困惑，只是也無話可說，便垂着頭站在門口。
原來的顧熙琳因為小時候也是父母寵愛，後來大了又外出打工兼職，因而并不是沉默寡言的人，也懂得活絡氣氛，可是現在的她，性格多少有了些深閨公主的影子，且對着宋钊，總是不能平常心待之，便幹脆緘口不語。
夏末秋初的午後，沒有霧霾籠罩的北半球高緯度地帶，陽光似乎格外熾烈，張揚的穿過玻璃窗子，明媚的照耀在走廊的地磚上，讓那細細的裂痕無所遁形。至于窗邊的人，更是周身仿佛被鍍上了一層什麽，連發絲都反射着細碎的流光。
宋钊雖然瘦，但是個子很高，有些居高臨下的看着面前沉默的女孩——當然，他的脖子還被固定着呢，也只能這樣居高臨下的睥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誰讓自己現在行動不便呢，瞧，這眼光只能落在她身上，移不開了。
毫無疑問，無論是從前那個他，還是如今這個增加了一份芯子的二合一，對眼前的姑娘都是很有好感的。
只是，現在他沒想過更進一步，承認這女孩的好與放下心中的愛戀是兩回事。
眼前的姑娘，就是一幅漂亮的、他看了就心喜的畫，可是那個可能再也找不到的姑娘，卻是印在肺葉上的一道傷。畫看看挺好，卷起來不看了也沒關系，可是那道傷，一吸氣就疼，只要他還有呼吸，就不會忘。除非有一天，他找到她，平了這傷，去了這痛。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了握拳，想問問她，剛才是腿不舒服還是怎麽了，那屈膝行禮的樣子，讓他心底豁然生起一股隐秘的希望，整個人都雀躍起來。
可是他兩世為人，屬性裏都帶着個不善言辭，心中翻騰得厲害，偏偏嘴上卻開不了口，讷讷的不知道怎麽問才好。
顧熙琳依然安靜的站着，心裏也盼着弟弟快點來。顧熙平的性格她了解，說了讓她在這裏等，她就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裏等着就好，好不容易讓她嘗到了手足之情，她不願在這點小事上拂了他的好意。
可是這宋钊就有些不識趣了，也不走，也不說話，是要幹什麽呢。
寬闊的走廊仿佛慢慢的狹窄逼仄起來，空氣裏漂浮着一種尴尬到暧昧的味道，讓顧熙琳慢慢的不再淡定。
果然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從前也不是沒有過這樣兩人獨處的時刻，可是，一定是她在前，宋钊在後，隔着兩步的距離，小心的、近乎卑微的守護着她。其實除了他，誰還把她這個爹不疼娘不在的公主當回事呢，顧熙琳想着，不由得扯扯嘴角，想那些做什麽，如今面前這人，可不就這麽大喇喇的站在自己面前，無禮的看着自己，跟她想的那個人完全不同。
等到尴尬的氣氛如有實質，讓兩個人都覺得該說點什麽的時候，顧熙平終于來了。
他一拐過彎來就看見了宋钊，卻也只當作沒看見，徑直走到顧熙琳身邊，把手裏的車鑰匙往她手中一塞，伸手托着她的腿彎把人抱起來，這才對宋钊說：“好些了？你慢慢曬太陽，我們走了。”
宋钊點頭，目光卻落在他托着顧熙琳後背的另外一只手上。
姐弟倆的對話也飄進耳朵裏。
“我自己走就行。”
“今天電梯維護，只能走樓梯。”
“你扶着我，我能行。”
“多慢啊，我媳婦兒還在車裏等着呢，回家你再慢慢走。”
宋钊的嘴角勾起來。這個女孩，比他的阿琳幸福許多，至少有個好弟弟。
吃過飯休息一陣，顧熙琳堅持回了自己的公寓。好在他們當初為了互相照應，一起租住了學校旁邊的同一棟公寓，比鄰而居，現在來回搬動也不費勁。
“姐姐就住在咱們這裏也不是不行，偏要回去，真是太倔強了。”姚錦舒回到自己家，嘆口氣。
顧熙平摟住她的腰，帶到沙發上坐下，要笑不笑的說：“我姐這人吧，特別識趣。怎麽可能在這兒礙事呢。”
姚錦舒被他吐在頸間的氣息弄得一個激靈，臉色慢慢變得緋紅，推了推他：“別鬧，一會兒爸爸一定會問的。”
“珍珍啊，”顧熙平咬了咬她的耳垂，“我覺得，你現在學會煞風景了。”
姚錦舒抿嘴輕笑，披散在後背的發絲撓着顧熙平的手臂，得意而俏皮。
顧熙平幹脆把她按在懷裏，半閉了眼睛，好好的享受了一番軟玉溫香的惬意，才說：“其實咱們算是幸福的了，不是每個人都有父母疼愛的。”
“可是，我覺得，大伯他們也不是不疼愛姐姐啊。”姚錦舒把顧熙平的手從腰間拉出來，捧在自己手裏把玩着。
顧熙平親親姚錦舒的發頂，有些懶洋洋的回答她：“沒說不疼愛，不過是自私了點兒，貪心了點兒，再加上掌控力強了點兒，還有太好面子了點兒罷了。”
姚錦舒笑出了聲：“你可不能這樣說，特別是當着爸爸的面。”
“這你可就看錯了，這還真是老頭子的原話。”
“又胡說，爸爸什麽時候成老頭子了。”姚錦舒輕拍他一下。
顧熙平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一瞬間扭曲，哼了一聲才說：“可不是不老嗎，還拉着我媽要再生一個呢，說得跟親家看齊。”
姚錦舒一時語塞。她爸媽破鏡重圓，家中幼弟也确實才剛到上學的年紀，這，如果公公婆婆再給她添個小姑小叔，好像有些不好想象啊……
“不過說起來，宋钊倒是有兩個弟妹，比你家錦承大不了多少。”顧熙平沒看見妻子神游，說起了他知道的事，“可惜不是一個媽生的。”說完又有些後悔，自家那個大的小舅子就不是岳母生的……
在一起生活得久了，就不像當初那麽小心翼翼了，今天這個話，就是倒退八年，他也不會說的，現在可真是活回去了！顧熙平心裏的小人對自己大加鄙視。
姚錦舒倒是沒想那麽多，畢竟在她心裏，顧熙平絕不會放一個不好的字在自己身上，反而順着話頭往下問：“你的意思是，他是單親家庭？”
顧熙平應了一聲：“其實特別老套，他們家是臨城的，他爸在當地也算是一號人物，想打聽他，一點兒也不難。”
“臨城啊……”姚錦舒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顧熙平笑起來，抄起懷裏的媳婦，起身往卧室走，一邊走一邊笑言：“看來你也忘不了啊，來，咱們好好回憶回憶……”
因為照顧自己，弟弟小夫妻倆一個暑假都沒離開，顧熙琳很是過意不去，現在她恢複得不錯，自然再不能拖累着他們了。回到了自己的小窩，她打開電腦，登錄了一下網銀，有些可惜這幾個月白交的房租，然後看看那不大的數字，只覺得壓力很大，還是要想辦法賺錢才行……
前幾天給導師發的郵件得到了回複，教授組同意給她網開一面，延長些時間。好在她的專業只要交論文就好，不像學工科的，不去實驗室就沒辦法畢業。接下來的日子，正好一邊養傷一邊在家補論文，有一點點獎學金，再加上之前存下的錢，再支撐兩個月大概還行。
兩個月後，得再做一份兼職才好，顧熙琳計算了一下，不由得苦笑，這樣終日為了錢算計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看看手機，她撥通了薛秀蘭的視頻通話，雖然人沒來，她也畢竟時常的發信息來關心自己。
“小琳啊，你出院了吧？”薛秀蘭要比實際年齡看起來略年輕些，像是剛剛四十出頭的樣子，對着女兒，也不是不關心的。
顧熙琳咬咬唇，到底沒叫出那聲“媽”，只是點點頭：“對，今天剛出院。”
“傷好得怎麽樣了？要我說就多住些天，完全好了再出院，反正你們不是有保險。”薛秀蘭算計得挺準。
顧熙琳扯了扯嘴角，低聲問：“簽證怎麽會沒辦下來呢？”
薛秀蘭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愣：“什麽簽證？誰辦簽證？”
顧熙琳只覺得自己的心情非常平靜，完全掀不起一絲水花了。簽證沒辦下來，看來是二叔或者弟弟編造的一個善意的謊言了。
她聽到自己說：“沒誰，我記錯了，前兩天傷了頭，有點兒糊塗。”
“小琳啊，你好好養身體，不行就再回醫院去住着，反正保險出錢，爸媽現在沒時間去看你。”薛秀蘭聽了女兒的話，仔細盯着屏幕看看她，“你這臉色确實不大好，媽媽剛剛調動工作，去了臨城一小，來了就帶一個班，當班主任，挺忙的。”
“哦，忙啊。”顧熙琳的聲音輕飄飄的。
“可不是嘛，你以為一小是誰都能進的啊，學生家裏都有背景的嘞，不是有錢就是有地位，媽媽壓力很大的。”薛秀蘭話是這麽說，可是明顯有股沾沾自喜的勁頭，仿佛她已經成了“有錢有地位”的人了一般。
顧熙琳幹脆沒有接話，怔怔的看着對方的眉眼，說實話，跟自己還是像的，證明這是親媽。
薛秀蘭話音一轉，又回到了例行的教育女兒上：“你說你啊，金融你不學，偏要學教育，當個老師有什麽好？辛辛苦苦，賺不到多少錢，你要是有本事哦，就要回來，去個大學裏面當個老師，再嫁個富二代，他有錢，你有書香氣，多好嘛！”
“我還沒好利索，累了，沒什麽事的話以後再說吧。”顧熙琳冷淡的準備結束通話。
“好吧，你休息吧。”薛秀蘭仿佛也習慣了女兒這種“爛泥糊不上牆”的态度，可是馬上又想起什麽似的，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宋钊的啊？也在你們學校讀書的，讀MBA的，也是咱們臨城的。你說巧不巧，他弟弟妹妹就在我班上，他姑姑還留了聯系方式給我，你們認識認識啊。”
作者有話要說： 臨城是顧熙平小兩口競賽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