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接下來的幾周裏,謝軒銘晚上跟青出輪轉在各類酒吧中,白天則被季升帶着四處打零工。

季升這人,牛就牛在他技能點點得很散,打起工來那叫一個東一榔頭西一棒,到處亂跑。

他總喜歡找日結的工作,幹兩三天就輕車熟路地跑場換地,經驗老道的通緝犯都沒他溜的快。謝軒銘跟着他,任勞任怨地刷了碗,派了傳單,當了淘寶模特,甚至還去綜藝現場演了捧場的觀衆……雖然他那觀衆演得極其不敬業,滿臉寫着“傻逼”、“就這”,與邊上眉飛色舞的季升對比起來簡直像敵臺請來砸場子的“專業人士”。

“你就不能找個固定工作嗎?”盛空知一邊打着奶蓋,一邊問,“實在不行我和店長說一聲,你帶着小謝就留奶茶店當幫手好了。”

“不要。”季升對進店的客人笑着說“歡迎光臨”,空隙間甩出拒絕。

今日盛空知打工的奶茶店缺人,他便帶着謝軒銘來當一天臨時工。

季升處理完點單,和謝軒銘說完客人要求,回頭給盛空知做個鬼臉,“留在一個地方多無聊啊,我要到處跑,我要做浪子。”

“打工浪子?”盛空知好笑地瞥他一眼,“你也不考慮下小謝,人天天跟着你跑東跑西,都累瘦了。”

“小謝那是抽條了好吧。”季升走到認真幹活的謝軒銘邊上,捏捏他的小臂,滿意道,“結實了不少,多虧我。”

謝軒銘不作聲掙開他,把弄好的奶茶封口包裝。

“自己不幹活算了,別打擾小謝啊。”盛空知笑着呵斥句,他低頭确認點單,認真說,“要不你真留這算了,天氣這麽熱,店裏好歹有空調,比較涼快。省得你大太陽天亂跑,中暑了麻煩。”

“擔心我呀。”季升拖長聲音,笑道,“好感動哦。”

盛空知無奈道:“知道我擔心就懂事些。”

謝軒銘在一旁悶頭擦着櫃臺,季升和盛空知之間有種閉合的氣場,旁人插不進去。

蘇鏡說他倆是竹馬,穿一條褲子長大那種。

餘光掃到季升彎彎笑眼,謝軒銘手上力氣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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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只有一條褲子,季升絕對會讓給盛空知,自己裸奔。

盛空知說:“我一個人待店裏很無聊,你留下來陪我會好些。”

謝軒銘看一眼外面的太陽,覺得在外面跑八個小時發傳單也比尴尬杵在這發酸光好受。

他低頭,桌子上一小塊污漬怎麽都擦不掉。

“忍一忍吧。”季升拍拍盛空知的肩膀,“我真的受不了長時間做重複工作,畢竟我是要積攢靈感的嘛,不然拿錘子寫歌哦。”

盛空知嘆氣:“又搬靈感這套出來了。”

“而且也不能讓小謝一天到晚就困在小店裏做工啊,多見見世面不比掙那百來塊錢重要多了……”

謝軒銘擦桌動作一頓,不動聲色拎着抹布到水池處清洗去了。

離開的吧臺上,頑固的污漬看不見了。

那天晚上排練後,李譚跟着幾個少年回了出租屋,說是有事情商量。

奈何他進了門,幾人躺屍的躺屍,玩手機的玩手機,吃夜宵的吃夜宵,把他晾在一邊,涼了個徹底。

“好消息好消息,大家都起來聽一下啊!”李譚大力拍掌,沙發地上歪七八扭的少年卻沒一個有動靜。

“喂。”李譚沒好氣罵一聲:“給個回應啊臭小子們,死了嗎?”

“死了,累死的。”不知誰有氣無力哼一聲,“有事為什麽不排練時說啊。”

“這不很重要嗎,得正式些。”

季升豬哼一聲,換個姿勢繼續躺屍,把手啪唧一下搭在邊上坐着的謝軒銘腿上:“小謝我手好麻,幫我捏一下呗。”

李譚看他這散漫樣就來氣,見謝軒銘居然還真乖乖伸手幫他揉手臂更是怒從心起,吼道:“我們尊貴的主唱就是招來給你按摩用的嗎?!能不能不欺負小謝!”

季升理都不理他,謝軒銘也面不改色繼續揉捏。

李譚一口氣悶心裏發不出來,只得直接放大招:“我見着個活……”

無人應答。

“是個比賽,樂隊的,門檻挺高,關注度也不錯。”

蘇鏡屏幕敲得叮當響。

“關鍵是有獎金。”

盛空知抱着西瓜,稍稍捧場:“多少?”

“一萬五。”

哐叽。

西瓜掉地上了,手機砸中鼻梁,蘇鏡發出痛呼,季升一下翻身起來,睜大眼驚愕“多少?”,謝軒銘堪堪避過他的鐵拳,不動聲色往邊上挪兩下。

李譚舒服了,重複:“冠軍一萬五。”

“津巴布韋幣?”

“人民幣!”李譚怒,“能不能讓我說完。”

“您請!”

“是幾個成名樂隊找富二代組的局,冠軍一萬五亞軍一萬季軍五千。消息上周出來的,不少樂隊都在打聽……這比賽什麽都好,就是報名難,之前跟我們打架那栗子樂隊,記得吧,他們申請四次了,都沒報上。”

“哦。”季升挑眉,“譚哥這麽說,應該是有門道了。”

“算是,我昨天聯系上了個門路。”李譚說,“一位叫趙文華的,說有法子把青山劃進去……不過提了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他說他是青出的樂迷,提出要見小升和軒銘。”

“見我。”季升一愣,“我沒見過這個樂迷啊。”

“你沒見過的樂迷多了。”李譚說,“你在圈子裏很出名這件事,恐怕只有你自己不知道了。那位趙哥,算是你粉絲,想約見面喝個酒,交流下。”

蘇鏡皺眉:“喝酒算了,季升那個酒量,喝多給人賣了怎麽辦,還有小謝未成年,喝酒犯法。”

盛空知也反對:“聽起來不太靠譜,有別的法子嗎?”

李譚無奈:“有別的法子我會不跟你們說嗎?難就難在這大概是唯一的辦法。”

他說:“其實沒那麽吓人,成年人生意多少在酒桌上談的,說白了就是唱個k喝兩杯交個朋友……路子都是這麽來的。”

李譚确實在酒桌上談了不少“活兒”,青出成員經常見他醉醺醺抱着馬桶吐,吐完豎起兩根手指,說他媽的活來了,那幫孫子真不是人……

酒桌文化滲透到了底層,年輕人多少反感,但也不得不接受。

季升心不在焉地掰着手指。

一萬五。

出一張專輯的保底預算是四萬,大家手裏能拿出來的錢也不過兩萬出頭……

青出還真缺這一萬五。

也缺個出頭的機會。

季升下定決心。

“行,我可以去。”他聳聳肩,“不就是喝酒嗎?我酒量怎樣你們還是清楚的。”

“那可是相當糟糕。”蘇鏡涼涼道。

季升沒理他,對着李譚仰下下巴:“不過小謝就算了,他沒成年,去那種地方不合适。”

李譚有些為難,但還是點頭說:“我試着溝通……”

“我去。”謝軒銘冷不丁插嘴。

“別鬧。”季升一哂,回身拍拍他的頭,“你那一杯倒酒量,去了也是躺沙發上睡大覺。”

“我要去。”謝軒銘難得固執,“不然你喝醉了,誰負責扛回來。”

“淦!”季升沒想到連謝軒銘都諷刺自己酒量差,怒道,“我酒量不差的好嗎。”

“小謝說得有道理。”盛空知同意謝軒銘觀點,“你真需要個人看着點。”

蘇鏡也不情願開口:“雖然我覺得這玩意不靠譜,都不去最好,但硬要去的話,兩人一起确實比單刀赴會靠譜得多。”

季升一看沒人支持自己,傻眼了:“喂,你們還真是……”

“四比一。”謝軒銘面無表情補刀,“少數服從多數。”

“诶??”

李譚一錘定音:“那就這樣吧,我回複趙文華消息……順便和他說下你們情況,讓他多擔待,別為難人……”

“能行嗎?”蘇鏡質疑,“這些逼人最愛幹的事不就是炫耀他們那芝麻丁點大權力,拐着彎的為難人嗎。”

雖然蘇鏡日常滿嘴跑火車,但很遺憾他這次烏鴉嘴成真了。

趙文華确實,是個愛為難人的狗逼玩意。

趙文華這人,明擺着狗眼看人低。他對季升謝軒銘呼來喚去,言語惡劣地讓季升和謝軒銘演唱惡俗的歌曲,完後又開始給二人灌酒。

季升喝了兩杯,趙文華又盯上了謝軒銘,糾纏不休地把酒杯往他面前怼。

謝軒銘冷着臉,不接也不看趙文華。

趙文華不退讓地把酒杯又往前壓壓:“是不是不給我面子。”

兩人對峙着,形成僵局。

“趙哥。”季升假笑着接過杯,他喝酒上臉,耳廓面頰都有些紅,卻還把謝軒銘往身後藏藏,“他沒成年,不會喝,我替他。”

“沒成年——”趙文華冷笑一聲,“沒成年可以酒吧輪轉玩樂隊,但不能喝杯酒……說到底就是看不起我,不給面子。”

“沒有的事。”季升笑得虛假而真摯,“小孩酒精過敏,是真不能喝……趙哥你看這樣,我喝兩杯,算賠罪,行不行。”

“兩杯?”趙文華誇張道,“替人的事從來都是成倍成倍來的,兩杯就想買我面子?不可能!我也不是為難你,但少說得五杯,不然你趙哥我也下不了臺階,沒法做人。”

季升笑容燦爛,心中大罵這豬頭狗玩意。

他終于明白李譚日常是怎麽醉成那泥樣子了。

季升已經喝了兩三杯,腦子昏沉不清醒。

那酒不是純啤,裏面多少混了點白的或洋的。

五杯下去肯定得倒。

但未成年總歸不該被逼嘗試這個。

季升下定決心,正準備開口道“行”,一手卻先他一步伸出。

謝軒銘無表情接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謝——”季升來不及阻止,只得眼睜睜看着他喉結滾動,紅潮一路從鎖骨燒到耳尖。

謝軒銘捏緊酒杯,捂住胃。

火燒般的熾熱一瞬上頭,嘔吐和眩暈不停歇沖擊大腦。

他後退幾步,被季升抓住,又掙脫開。

“我去趟洗手間。”他用最後的力量擡手,示意空杯,擠出一句話,跌撞出了房間。

謝軒銘抱着馬桶幹嘔了好一陣。

他上兩次喝酒都是度數不到二十的雞尾酒,烈酒還是第一次嘗試。很不喜歡,也不适合。

謝軒銘沒吃晚飯,胃空着,就那一杯酒在胃袋裏晃蕩,像一團沒來由的火,燙得他難受極了。

有幾個瞬間,謝軒銘都覺得自己要昏過去了,他想自己可能真的有點酒精過敏,又想自己還真他媽沒用,一杯酒都頂不住,害得季升尴尬為難。

季升。

想到季升,謝軒銘清醒些。

他撐着馬桶起來,搖晃着去洗手池沖一把臉。

鏡子裏的少年頭發散亂,眼睛赤紅面色陰翳。

謝軒銘認不大出自己,也沒心思認。

他得快些回包廂去,自己不管不顧跑出來,季升不知道要被如何為難。

冷水撲了兩三次臉,火燒火燎的感覺終于被壓下去。

謝軒銘好受不少,直起身快步往回走,到達門口的時候,他正要開門,忽地聽聞裏面一陣放肆調笑。

“你別說,這小子長得還這行,娘們樣秀氣,看着就讓人心癢癢。”

謝軒銘心下一沉,在理解這話含義前,他已暴怒着,一腳狠狠踹開了大門。

房間內的場景也确實讓他目眦盡裂。

季升歪斜着腦袋,昏沉靠在男人身上,趙文華猥瑣笑着,一雙黑手,就要往他衣服裏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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