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季升大概是吃軟不吃硬的典範,謝軒銘一示弱,他就沒轍了,一肚子話咽下去,只伸手拍拍他肩膀,讓他一會兒把錢存回去。
“我把卡扔了。”謝軒銘坦陳道。
“……扔哪個垃圾桶裏了?”趕趕路看還能不能撿回來。
“掰斷了扔的。”
“……”季升無力扶額。
謝軒銘眼神無辜,季升罵不出口,只能吶吶:“那你先把錢藏起來,過兩天去開個新賬戶存進去。”
謝軒銘乖巧道:“好。”
季升還想說什麽,門鈴響了。
門口傳來短暫的争執,随後房門被敲響,盛空知聲音沉沉傳來:“小升,譚哥來了,出來下。”
謝軒銘一下變了臉,轉頭去看季升。
季升沒什麽反應“哦”一聲起身,低頭問謝軒銘:“你要在這待着嗎?還是出去。”
“出去。”謝軒銘冷下臉。
季升瞥他幾眼,欲言又止,最後伸手揉揉他的後頸。
李譚局促坐在沙發上,昨晚盛空知和蘇鏡都打電話告知了情況,他內疚得一晚沒睡,今早去公司請個假,馬不停蹄就趕來了。
“小升,對不起。”季升剛出房門,李譚迅速起身,愧疚道,“我接洽的時候沒調查趙文華是什麽人,我以為他只是混了點……沒想到……真的對不起。”
季升啊一聲,有點懵。他不明白自己不就多喝了幾杯酒,大家的态度怎麽都變得那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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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摸頭,回應:“沒事,譚哥你不用道歉啊,我就多喝了些,醉了一晚上而已……我又不是沒醉過。”
他這話顯然是在打圓場,給李譚臺階下。
但屋內人顯然都沒領會意思。
李譚面上愧疚未散,張口又被角落裏蘇鏡一聲冷哼摁下言語,靠牆站着的盛空知少見的神色不虞,站着季升身側、最直面昨晚情況的謝軒銘則更是眼神陰翳,視線冷冷落在李譚身上。
氣氛未緩和,反而愈發古怪,季升咳嗽一聲,換個話題:“譚哥你怎麽一大早跑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他這個問題問得不好,在座除了他都能猜到李譚跑一趟是專門來道歉的,沒什麽別的事。
但李譚猶豫一刻,居然點頭,說:“是有些事。”
“什麽?”
“樂隊比賽的報名,青出通過了。”
房內靜默兩秒,季升喜出望外,三兩步過去,一拍李譚肩膀,興奮道:“可以啊譚哥,這居然能通過了!我昨天酒算沒白喝。”
其餘人的反應則不如他這般高興了,報上了樂隊節固然好,但是考慮到昨晚的混亂事情,這份資格的獲取條件,很難讓人不多想。
蘇鏡率先陰陽怪氣:“所以,這次要叫誰去喝酒。”
盛空知也蹙着眉開口:“是趙文華又提了什麽條件嗎?是的話,這個機會還是不要了吧。”
謝軒銘說:“嗯。”
季升也有些反應過來,他回頭看一眼滿臉傷口的謝軒銘,變了臉色:“這資格……不是小謝挨打了他們想息事寧人吧,如果這樣,我也不贊同要這個機會。”
“不是。”李譚無奈說,“和那個姓趙的混蛋沒關系,是主辦方主動聯系過來的,我已經答應了。”
“主辦方?”季升一愣,“為什麽?”
“我哪知道。”李譚說,“可能是看到過我們演出,覺得有潛力?又或者是有什麽大佬舉薦了,順水推舟給個面子。”
“哪個大佬?”
“不知道。”李譚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總之現在有參賽資格了,去不去吧。”
盛空知和蘇鏡對視一眼,如果和趙文華沒關系,這機會還是可以要的。
客廳沉默幾秒,季升笑了:“去啊,不是缺那一萬五嘛。”
青出臨時會議結束,謝軒銘手機忽然震動。
陌生來電。
他似乎想到什麽,面色稍變。
“我去接個電話。”他說着,往外走去。
謝軒銘一直走到對面走廊才停下腳步。
接起電話,那頭熟悉的聲音讓他眉頭驟然蹙緊。
“軒銘,是爸爸。”
自葬禮後,謝軒銘父親給他打了不少次電話,規勸他回家,謝軒銘不厭其煩,幹脆拉黑了號碼,獲得一段時間的清淨。
現在那便宜爹換號打來,謝軒銘不知道他這次又是什麽說辭,也懶得搭話,沉默聽着那人自以為親近地在電話那頭殷切開口。
“爸爸這這些日子忙,沒空聯系你。近兩天了解後發現,你參加了一些民間的音樂活動。這很好……爸爸是個包容的人,如果你喜歡音樂,家裏可以送你去國外進修,伯克利漢諾威茱莉亞這些學校……都是不錯的選擇,你喜歡哪一所,爸爸現在可以同校方接觸,你回家就可以直接過去。”
果然還是換着花樣勸他回謝家。
謝軒銘嗤笑聲:“我不回。謝家不是我家。”
電話那頭寂靜兩秒,随後道:“軒銘,你的心情爸爸都理解,但你也要理解下爸爸。爸爸也是擔心你,怕你在外面過得不好,餓着了凍着了……”
“現在是夏天,凍不着。”謝軒銘冷不丁打斷,“真怕我過不好,不用噓寒問暖,直接打錢更管用些。”
“金錢方面,爸爸自然不會吝啬。我很支持你發展興趣愛好。但是,你身邊的朋友——爸爸還是要以過來人提醒一句,見賢思齊,這些不上進的人,處處可以,深交沒有意義。”
謝軒銘沉下臉:“這些不上進的人在我餓時還給過我兩口飯,比某些生了不養的人強太多。”
“軒銘,別這樣和爸爸說話,你要理解爸爸。爸爸也是有苦衷的。”
“狗屁苦衷。”謝軒銘終于忍不住了,男人一口一個“爸爸”自稱讓他無比反胃。他低吼出聲,“你他媽有病吧,十幾年沒管過我,逼死我媽後冒出來當野爹。我都快吐了,我為什麽要理解你啊!我為什麽要管一個就見過一面的人叫爸爸啊,你配嗎?你覺得你配嗎?”
電話那頭沉默好一會兒,開口。
“軒銘,爸爸以前是有些失職,你要相信爸爸是愛你的。”
“你快過生日了吧,爸爸看你沒怎麽動賬戶裏的錢,就換了個你可能喜歡的禮物給你。”
“軒銘,生日快樂,同時,參賽順……”
謝軒銘沒等他說完,猛地把電話挂了,他把手機攥緊在手中,手背青筋起了又消。他最終沒把手機摔出去,只将其粗暴扔進口袋。
謝軒銘大口喘氣,握緊的拳頭上方,小臂肌肉因為憤怒止不住顫抖。
胸口劇烈起伏十幾下,他終于平複心情。
謝軒銘可不天真認為男人是來送生日祝福的,他口中的“禮物”——青出的參賽資格,聯系上男人之前的言語,與其說是禮物,不如說是赤裸的威脅。
小小一個樂隊比賽,男人能賣個面子給到參賽資格,就能輕而易舉把青出踢出去,甚至能在整個行業裏封殺青出,不給它發展機會。
謝軒銘神色陰翳。
這是在逼他回謝家。
那男人現在對他還存有些容忍心,妄想用“父愛”換得自己覺悟,但等哪日他不耐煩了……
謝軒銘又想起母親那種灰紫缺氧的臉,胃中嘔吐欲望更甚。
他緊接着想到房間裏藏在櫃子中的麻繩,粗糙窒息的手感真實清晰……
他想了很久,最後慢慢走回去,在兩扇門中央猶豫下,走向右邊。
謝軒銘進房的時候,青出成員都在客廳,報名表上要填寫初賽曲目,成員正在争執選曲。
“我覺得要走流行。”李譚說,“那個什麽,金銀海樂隊,你們知道吧,我聽過他們一次現場,他們那流行歌太上頭了,聽一遍就能哼。”
“廢話。”蘇鏡幽幽說,“全曲就三和弦,還是最基礎那種,這要再不能哼就退圈吧,完整的樂盲,有鑒定書那種。”
李譚一早上都被他嗆,也生出幾分怒意來:“你小子能不能別啥都杠,我是想表達人歌大衆性強,朗朗上口……《浪犬》這歌好是好,但太小衆了,別說觀衆,他媽的我們一個樂隊,都只有小升能唱出感覺,上去演出就是自嗨。”
“我贊成譚哥。”盛空知說,“參加比賽确實要考慮大衆性,而且《浪犬》的風格比較壓抑瘋狂,小謝太乖,可能不容易表現出感覺。”
蘇鏡再次幽幽:“你看着他那一臉傷,再說一次他乖?人小謝可是膽敢一個人群毆一群爛仔的男人。”
季升此刻掃見謝軒銘進來,直起身揮手:“小謝!過來,正說到你呢。”
謝軒銘到他身邊坐下。
他情緒平複,如往常般安靜坐着,盛空知看他兩眼,無奈道:“關鍵是小謝既不‘浪’也不‘犬’啊,和這首歌的氛圍很不符。”
“我覺得他還蠻‘犬’的诶。”季升說,他伸手拖住謝軒銘下巴,掰着人腦袋晃兩下,“那種髒兮兮小狗的感覺,有點狼狽又很可愛。”
謝軒銘任他捧着臉擺弄,捏到傷口也不吭氣。
蘇鏡沒眼看。
這個乖巧不動的小謝,和昨晚那個渾身戾氣的謝軒銘簡直判若兩人。
“是挺狗的。”蘇鏡吐槽,“還認主。”
季升得意一笑:“我撿回來的小孩當然聽我話,有本事你也上街撿一個去。”
蘇鏡翻白眼:“別扯了,你趕緊表态,現在二對一,《浪犬》二《青梅》一,你倆關鍵票。”
《青梅》也是青出的原創曲,流行風格的單曲,謝軒銘表演時唱過幾次。
季升沒急着選,轉頭問謝軒銘:“你想唱哪首,《浪犬》還是《青梅》?”
謝軒銘說:“《浪犬》。”
“那我也《浪犬》吧。”季升笑着說,“小謝太可愛了,我要和小謝一邊。”
蘇鏡忍無可忍拍桌而起:“我靠我受不了了,季升你用可愛形容男人也太惡心了吧。”
“謝謝。”季升文質彬彬,“你也很漂亮。”
“操!”蘇鏡掀桌而起,發飙前掃到謝軒銘臉色,停住動作,不可置信道,“你臉紅個泡泡茶壺?”
謝軒銘言簡意赅:“熱。”
蘇鏡看看熱得耳尖通紅的謝軒銘,又看看叫嚷着別欺負小謝的季升,瞠目結舌。
“你他媽就帶壞他吧。”蘇鏡說,“哪天反噬了我第一個嘲笑你。”
“靠,罵人就罵人,蘇鏡你怎麽還搞詛咒那套呢!”
“咒得就是你,兩杯酒就倒的淺池子王八。”
“你個長得比姑娘還秀氣的小白臉鍵盤!”
“艹!”
“……”
看着打成一團的季升和蘇鏡,謝軒銘低頭,不動聲色摸下剛剛被季升揉捏的下巴。
那條麻繩閃動幾下,逐漸淡出了他的腦海。
作者有話說:
謝軒銘眼中的自己:地獄惡犬!
季升眼中的謝軒銘:嗷嗷叫的小博美~
求海星投喂(打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