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謝軒銘醒來時趴在地上,貼着瓷磚的臉陣陣發疼。

他迷茫看一眼四周,發覺不在自己的出租屋,擡手摸下眼角,腫脹鈍痛的感覺顯著。

他緩緩爬起來,看到邊上沙發睡着還未醒酒的盛空知。

在季升他們房子裏。

謝軒銘做出判斷。

想到季升,他腦殼一陣疼。

謝軒銘感覺中午好像發生什麽事了,可他斷片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昏沉和隐約的心慌,什麽也回憶不起來。

謝軒銘摸下後腦勺,走進洗手間,看一眼鏡子,被裏邊鼻青臉腫的自己驚得後退一步。

鏡中人眼角破皮,左半邊臉腫得和饅頭一樣,連帶着眼睛都給擠成了大小眼。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被人揍了。

還揍的得不輕。

謝軒銘清楚自己睚眦必報的狗脾氣,他擡手看一眼完好無損的拳尖,疑惑自己為什麽會毫不還手地被打成這樣。

是醉酒了沒力氣回擊?

還是做了什麽虛心事沒理由抵抗?

斷片的謝軒銘,無從得知。

他用冷水把臉上污漬洗了,擦幹水走出洗手間,迎面撞上從房間打着哈欠出來的蘇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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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鏡看見他,眯着的眼睛一下睜大:“豁,這麽吓人。”

謝軒銘知道自己的新皮膚很吓人,但他更想知道自己如此吓人的原因。

“我喝醉後,發生什麽事了?”

“豁,你喝醉後可不得了。”蘇鏡揉着水腫的臉,秀氣的眉毛幸災樂禍挑起,“你抱着升子又啃又親,瘋狗似的,我和老盛兩個人愣是沒攔住,還是升子自力更生,起來給你兩拳,給你揍趴下了,才安分些。”

謝軒銘日常冷漠的表情逐漸開裂:“我,抱着季哥……又啃……”

他說不下去了,臉刷刷白了幾個度,耳尖卻漲紅得吓人。

見他一張小臉驚愕得煞白,蘇鏡不存在的母性被喚起幾分,一時也忘了這小子慶功宴上喪屍狗一樣瘋癫的模樣,反倒覺他像個失身少年。

“季升在房裏,去道個歉吧。”蘇鏡拍拍他,“升子心大,又容易心軟,你撒撒嬌發發潑,他就拿你沒轍了。”

蘇鏡越過謝軒銘進了洗手間,留謝軒銘一人在房門口發呆。

幾秒後,他上前一步,猶豫地敲門。

沒有回應。

又敲敲。

一片寂靜。

是不是睡了……

謝軒銘猶豫兩秒,推開房門,擡眼正見到季升坐在床邊,冷冷盯着他。

謝軒銘:……

“季哥。”謝軒銘把房門關好,“你醒着啊,沒人應我還以為睡……”

他話未說完,看清季升現在情況,愕然停嘴。

季升嘴唇腫着,唇邊明顯破皮,眼角一小塊淤青搶眼,不像被人打的,倒像是在哪裏磕碰了一下。最令人驚愕的還是他的臉頰,光滑的左臉上印着個不深不淺的牙印,看起來像蘋果上的缺口,明顯且驚人。

謝軒銘嘴合不攏,神色肉眼可見驚恐起來。

“你抱着升子又啃又親”

蘇鏡的話幽幽回蕩在他耳側,把他擊打得意志模糊,搖搖欲墜。

謝軒銘是真沒想到,蘇鏡完全沒用誇張手法,他是實實在在在記敘。

謝軒銘幾乎不敢擡眼看人,季升那張凄慘中帶着些許好笑的“戰損”面容上,直直寫着四個大字——

“又啃又親”。

“看夠了?”

謝軒銘在門口柳枝似顫巍巍好一會兒,季升終于忍不下去,陰飕飕開口。

他情緒不好,沒人能在被撿回來的小狗啃了(物理意義上的)兩口後還保持平靜慈祥,季升覺得自己沒有把謝軒銘轟出去,再抓緊時間去打個狂犬疫苗,已經算觀音菩薩轉世般仁慈了。

見謝軒銘一臉迷茫崩潰,季升冷言道:“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

“……”

“對不起……”

謝軒銘垂頭喪氣站在門口,唯唯諾諾看起來有幾分委屈。

季升見他這樣,怒火轟一下竄了七八米高。

明明被啃被占便宜的是自己,為什麽這小子一副“嘤嘤我是受害者”的倒黴模樣啊!

他怒火中燒,也維持不住體面的姿态,站起來指着自己臉頰罵道:“謝軒銘!你是狗吧!還是喪屍!我靠平時我有對你也還不錯吧,你哪裏積了這麽多怨,借着酒勁一股腦報複過來。”

“不是報複……”謝軒銘低聲辯解。

“那是什麽?年輕人火氣旺?還是精蟲上腦?別告訴我你還對我芳心暗許啊!”

謝軒銘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覺擡頭看向季升。

他眼神愕然中混着些驚恐,可憐巴巴看起來像被吼懵的小動物。

季升深呼吸兩口,壓抑下怒氣:“你最好給我個滿意的解釋。”

謝軒銘腦袋快速運轉。

借口間歇性發瘋肯定不行,沒人願意留一個精神病隐患在身邊。暗戀那理由則更令人窒息,要謝軒銘說不如讓他當場表演上吊……

數個理由在謝軒銘因為酒精短暫麻痹的大腦裏略過,最後,一個大膽且離譜的編劇情節浮出水面。

“其實,我有個初戀。”謝軒銘表情肅穆,眼神飄忽,“和季哥你長得,有點像。”

他說這話時心中十分沒底,感覺這離譜的理由分分鐘會被戳穿。

“我暗戀他很久了……喝醉了可能頭腦不清醒,把你當成了他,就……”

然而,季升信了。

“豁,合着我還是代人受罪了。”季升冷笑道,“可以啊謝軒銘,的虧我是個大小夥子,這要是個姑娘長得像你初戀,你就可以直接進局子了。”

“對不起……”謝軒銘小媳婦似低低道歉。

見他垂頭喪氣,季升逐漸平複了情緒。

季升就是因為被生生咬了一口,疼痛生出些憤怒,沒往侮辱、占便宜那方面想,現在謝軒銘自爆求而不得的初戀,可憐巴巴的樣子很是能讓人心軟……

至少很能讓季升心軟。

“行了行了。”季升不耐煩晃晃手,“瞧你這點出息,喜歡個人把自己憋成這個瘋樣子。喜歡就去追,去表白,悶頭葫蘆似的有什麽意思……你那個初戀,和你一個學校的?”

謝軒銘盤算着季升這口吻,是一個學校的估計得壓着他去表白。

“以前是,現在出國了。”謝軒銘撒謊不眨眼。

“有電話嗎?”

“沒聯系方式。”謝軒銘說,“比我大一級,沒說過幾句話。”

“出息!”季升恨鐵不成剛,轉念一想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剛見面給我大力士,原來是觸景生情了。”

“勞力士。”謝軒銘怯生生糾正,“還有觸景生情不是這麽用的。”

“靠。”季升怒道,“你是來道歉的還是來擡杠的。”

“對不起……”

季升看他兩眼,無奈:“算了算了,別苦着個臉了,不知道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你這酒量酒品就別喝酒了,還有,以後你那初戀回來了,或者你移情別戀喜歡上什麽人,別那麽慫,支棱一點,怎麽說也得把白告了。你長得好,莽一把說不定發覺人小姑娘也喜歡你呢。”

“不是小姑娘。”謝軒銘低聲道:“是男生。”

“男——”季升腦子空白一瞬,狠狠道,“男生也看臉啊!”

“哦。”謝軒銘乖巧點頭。

季升是徹底拿他沒辦法了:“過來。”

謝軒銘不明所以過去,被他攬着脖子一下壓住,狠狠捏一把臉。

謝軒銘嘴角疼得抽下,抿緊不吭氣。

季升用力在他臉上捏出個紅印,松手哼哼道:“扯平了。”

謝軒銘直起身,揉揉臉頰。

季升又氣道:“疼也不出聲,喝個酒就成呆子了,你這是什麽另類的酒精過敏。”

他拍拍謝軒銘的腦袋:“以後別喝酒了,怕你喝醉了被人欺負。”

謝軒銘沒忍住挑眼,瞥見他臉上醒目的牙印,心道我喝醉還把你欺負了呢。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謝軒銘可不想把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又給惹發飙了。

他只“嗯”一聲,乖巧地仿佛一只人畜無害的薩摩亞。

“回去吧,明天早起練習。”季升又順手撸兩下他的腦袋,把他的頭摸揉成鳥窩,“以後喜歡上哪家姑……小夥兒和你哥我說,我別的不會,追人還是有一手的。”

“嗯。”

“回去吧,拜拜。”季升推他一把。

謝軒銘道別完,一轉身,變了個臉色。

乖巧柔順從他面上迅速隐去,謝軒銘面無表情的拉門,和準備進門的蘇鏡撞上後微微點頭,側身出去了。

“我靠你怎麽罵他了,表情那麽難看……”

蘇鏡驚愕地進門,大呼小叫。

謝軒銘把吵鬧關在門後,直直走出屋子。

他在防盜門外站定,揉了揉僵硬的臉。

喜歡上的人,絕對不可能告訴季升的。

那不叫情報分享,更應該稱為告白。

謝軒銘當然知道季升很擅長追人,角落裏那溫柔的歌聲便是證據。

季升能熟練用歌聲表達情緒,如果說先前謝軒銘只是懷疑,那聽了那低低的哼鳴後,他基本就已經确定。

季升在借用情歌表達對盛空知的好感。

謝軒銘也擅長将感情放入歌曲,比如絕望的浪犬,又如暧昧的水果糖。

所以,在舞臺上時,季升聽出了其中的悸動嗎?

謝軒銘走到出租屋門前,摸出鑰匙,吱呀插入生鏽鎖孔。

演出末尾,謝軒銘借着設計動作回身,視線飛往後上方架子鼓區域。

季升坐在那。

他笑得肆意,眼睛含着細碎的光,輕輕灑在舞臺一角。

他大膽又溫柔地,看向低頭撫琴的貝斯手。

見謝軒銘轉身,季升驚訝一瞬,視線流轉。

他分給謝軒銘一個開朗的笑。

作者有話說:

萬惡之源——其實,我有個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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