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裏,季升舒舒服服躺在嶄新的沙發床上,盯着客廳天花板發呆。
客廳貫通一二層,離地七米的天花板上,熄滅的水晶燈吊墜随着氣流輕輕搖晃。
季升的思緒便也随它們晃動。
他回憶今晚的演出,鼓槌翻飛的力道依舊殘存在手腕上,肌肉酸痛帶來的喜悅與快感也同樣真實。
上輩子,一道疤截斷了他與鼓之間的聯系,如今失而複得,連疼痛都甘之如饴。
季升輕輕轉着手腕,忽地想起盛空知震驚的眼神,裏面布滿不做假的失态。
這種演不出來的驚訝讓季升獲得一點信息——
盛空知沒見過季洄,不是對季洄下手的人。
得出這個結論後,季升有些疑惑。他驚訝在自己重生前,季洄跟着謝軒銘的時候,謝軒銘居然沒有刻意安排讓季洄和盛空知“偶遇”。
畢竟從盛空知今天的反應看,季洄這張牌對他影響并不算小。
作為和盛空知水火不容的死對頭,謝軒銘沒用季洄來刺激他,實屬意外。
難道謝軒銘養着季洄,真就只為了收集個類似初戀長相的活體手辦嗎?
還是為了解決睡眠問題?
畢竟謝軒銘失眠确實很嚴重。
季升在他床邊坐了一個月,見過不少次謝軒銘于夢中驚醒,水墨濃稠一雙眸驚疑落在自己身上,震蕩的墨色在凝滞的時間裏一點點安定。
可以确定的是,這失眠,與謝軒銘那薛定谔的初戀無關。
Advertisement
畢竟在前世,季升可從未聽聞謝軒銘還有這幺蛾子毛病。
推算下季洄跟謝軒銘的時間,以及記憶閃回裏謝軒銘那意味不明的幾句話。
他的失眠是從自己出車禍後才開始的。
因為死者和初戀有着相同的臉所以心神不寧嗎?
季升輕嗤一聲,真是情聖啊。
這麽心思敏感,生前能将對初戀的愛慕稍稍移情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季升翻個身,穩定下莫名不平的心境。
算了,當時那種人人喊打的絕境場景,又憑什麽要求人謝軒銘搭上自身事業出手相助呢。
終歸是自己太蠢,怪不得旁人。
季升閉上眼,将腦內萬千黑詞條、黑熱搜,無窮無盡的昔日謾罵驅逐出腦海。
都是上輩子的事了,都過去了。
他這麽想着,沉沉進入了睡眠。
大概是睡前的自我催眠太過成功,當早上季升睜眼,睡眼惺忪摸過手機打開,在微博上掃見熟悉的黑熱搜後,一時覺得有些不大真實。他退出app看一眼日歷,這才确認自己沒有在做夢。
但那黑熱搜标題,又屬實讓他夢回前世。
季升再點進微博,看見那明晃晃熱搜挂在高位。
#季洄假敲#
太過熟悉的詞條,簡直就是把季升前世某條黑熱搜換個字,敷衍地就又扔上來了。
季升換個姿勢,把壓得僵硬的右手從頭下抽出,手指一動,堅難點進熱搜。
是一段視頻,昨晚雙十二表演的最後部分。
屏幕裏,季洄眼神專注,又敲又唱。
季升手指一點,直奔評論。
很顯然,頂着“假敲”這個黑熱搜标題,很難指望評論區有什麽好臉色。
網友嚴苛指責這個新人鼓手的假敲行為,仿佛他犯了什麽滔天大罪。
即便季升沒有假敲,而娛樂圈現在也遍地行走“假敲”……
季洄這一“黑料”,也是輕易過不去了。
【鼓手最需要的就是穩定性,哪有人能一邊敲鼓一邊連唱歌氣口都沒有,這也太扯淡了。】
【預錄出問題卻一點都不驚訝,很難不讓人陰謀論。】
【不會率先知道了預錄會出問題吧。】
【上一個又打鼓又唱的已經被捶造假了】
【季升嗎哈哈,這新人倒是連臉都和他很像。】
【尊重死者,別拉季升出來了吧。】
【怎麽了,季升假打假唱不是捶死的事實嗎?再說他死也是自己作死,白天酒駕害人害己,能怪誰?】
【……】
熱評一溜掃下了,信誓旦旦的捶假敲的樣子讓季升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買通主辦方故意弄錯預錄,以好踩人出頭了。
但畢竟在娛樂圈待了幾年,紅過也被全網黑過,季升自然能甄別出路人和水軍的區別。
比如熱評那幾個,評論時間緊接微博發布時間,一長串話不用想也不用打字時間便發了出來,控贊也随後跟上……一看就是水軍脂粉下場。
控場是有意義的,季升已經看見不少真路人在鋪天蓋地的謾罵中由懷疑轉為堅信。
洗腦包就是這麽傳出去的。
黑料先入為主,如果不能做出及時有效的澄清。那在不久遠未來,“黑料”就等于“事實”了。
季升嘆口氣,點開老板微信。
不管那小破公司有沒有公關能力,還是先報備下吧。
他剛打完內容,未來得及發送,忽然來了個電話。
未知來電。
季升愣一瞬,不明所以接起。
“你好,我是盛空知,我們昨晚見過的。”電話裏傳來盛空知柔和的聲線,季升一下坐起。
他停頓兩秒:“前輩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我想為我昨天的失禮道歉。我認錯人了,給你帶來困擾,對不起。”
“沒事。”
“還有是,我想請問下,你有簽公司的打算嗎?我看了你昨晚的演出,覺得你有很大潛力。如果你有進一步往娛樂圈發展意向,我所在的青出公司,願意給出一份令人滿意的合同。”盛空知語氣認真。
青出公司,近兩年覺醒的黑馬娛樂公司,不少新人可望不可及的成名階梯。
也是前世季升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之一。
季升垂下眼,手指在手機上摩挲兩下。
他正打算張口,手機忽地一松,被人抽走了。
季升擡頭。
謝軒銘捏着他的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嗤笑一聲,挂了。
他手指随意點幾下,當着季升的面把盛空知的號碼拉入了黑名單。
做完這一切,謝軒銘并未有歸還手機的意向。他直起身,握着手機把玩,不算寬的手機在他掌心玩具似的,小巧得驚人。
季升伸手:“還我。”
“然後讓你打回去,和盛空知繼續私通?”謝軒銘涼涼道。
季升想神他媽私通,你還真是用詞鬼才。
他加重咬字:“還我,有事。”
“什麽事?”
“熱搜出了些事,我要聯系公司。”
“你還能上熱搜?”謝軒銘語氣裏嘲弄意味十足。
季升想,是的,不僅你們這些頂流能在熱搜榜上安家,我這種糊糊也能提起褲腰偷家了,驚喜嗎?
但這話說出來實打實的找揍,季升選擇閉嘴。
他無言,只又把手往前伸伸。
謝軒銘和他對峙一會兒,不在意地冷笑下,把手機擲回給他,轉身去書房了。
季升手忙腳亂去接,卻還是被鈍角砸中。
他悶哼一聲,揉揉被邊角砸痛的手腕,心中埋怨。
什麽脾氣,簡直比硫磺泉裏泡出來的雞蛋還臭。
活該守活寡。
謝軒銘回到房間,摸出自己手機,點進微博。
熱搜榜上#季洄假敲#一詞條,在兩人短短幾句對話間,已經從中位竄上前五。
謝軒銘瞥一眼熱搜位置,甚至不用點開,就知道這熱搜是有心人買的。
季洄名氣沒那麽大,不管是黑還是誇,熱搜前五這種黃金位置,輪不到他上去。
雖然說娛樂圈裏用黑熱搜打壓對家、或者未來可能出現的對家是常态。
但是,
季洄這才剛冒尖呢,就有人坐不住了。
謝軒銘面色沉下去。
那些人是多恨又多怕季升啊,不過是相似的一張臉,都要趕盡殺絕。
他轉去微信,給經紀人發消息,讓他查黑熱搜背後的資金源。
像謝軒銘這種咖位的明星,自然不像娛樂圈底層小偶像一樣要看經紀人臉色。
相反,作為公司标牌和資本本身,經紀人反倒像他聘用的員工,與他更類似于上下屬關系。
作為頂級明星手下的打工人,沒什麽能力自然是生存不下去的。
經紀人效率極高。
謝軒銘這邊消息沒發出去兩分鐘,他就電話過來了。
“查到了。”經紀人說,“明面上是王麗公司的動作。”
“王麗?”謝軒銘問,“季洄和它有過節。”
“王麗旗下藝人王鵬鵬,同時也是王麗太子爺,和季洄先生昨晚有共同節目。”
“哦。”謝軒銘懂了,他漫不經心敲兩下桌子,“暗面呢?”
“暗地裏,除了王麗,我還查到一支不明資本在攪混水,但對方動作很幹淨,查不到源頭。”
“哦。”謝軒銘說,“月光晚會那邊,主辦方能聯系上嗎?”
“可以。”
“讓他們給出季洄節目直拍,生錄未修音那種。”謝軒銘坐直些,“之前讓你送票的那個站姐,還有聯系嗎?”
“有的。”
“她手裏應該也有一支直拍,催促她放上網去。”
“……”
“怎麽?”
經紀人沉默兩秒,委婉道:“謝哥,這次動手整季洄的人背景很雜,貿然出手袒護,不給他們面子,可能會得罪不少人。”
謝軒銘嘲弄:“我得罪的人還少?”
“話是這麽說……但是能不樹敵還是最好不……”
“不用擔心,照我說的做。”謝軒銘打斷他,“聯系主辦方和站姐,十點前我要看到澄清通稿出現在熱搜。”
他右手舉得有些酸了,将手機換至左手,垂着眸輕輕扭動右側手腕。
“不需要考慮會得罪什麽人。應該是那些人來思考,有沒有得罪我。”
作者有話說:
小謝,僅此一天,你是謝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