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季升仰頭,酒精由口腔滑入食道,一路燙出潮紅。
他輕輕皺眉,咽下酒液,擡手示意空了的酒杯,把玻璃杯叩回茶幾上。
季升直起身:“酒我喝了,人可以放了吧。”
趙文華大笑兩聲,一揮手,抓着黃思哲的兩人松勁,黃思哲踉跄向前一撲,手撐向散着玻璃渣的地面,幾片碎玻璃劃入掌心,鮮血淋漓。
黃思哲卻像沒知覺似的,猛地一撐站起,幾步沖到季升面前,把人撥到身後,血紅的眼眸死死盯住趙文華。
趙文華啞然失笑:“怎麽還把我當仇人看呢,我不過想交個朋友。”
黃思哲喘着粗氣,正欲狠狠開口道“你放屁”,季升卻先一步搶斷。
“趙總心意我們領了。”季升冷靜說,“只是不知趙總能否給‘朋友’處理傷口的機會,畢竟如此狼狽的相對總歸不符合禮儀。”
“可以啊。”趙文華欣然點頭,毒蛇芯子一樣的視線嘶嘶舔向季升,“他大可以去處理傷口,你這個完好無損的,可得坐下陪我說幾句話。”
黃思哲聞言勃然大怒:“你他媽別得寸進——”
季升拽住他,打斷:“好。”
季升向前走,被黃思哲一把拉住。
“號碼還記得嗎。”季升側身,低聲詢問。
黃思哲眼神稍微一懈,卻還是不松手。
“去。”季升低聲又道,“不然我走不了。”
他推一把黃思哲,給一個暗示眼神,順勢掙開束縛,走到沙發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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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思哲看着季升在趙文華身邊坐下,一咬牙,轉身往外走。
他踉跄撲向陸浩仁,腳步虛浮。
陸浩仁上前把人扶穩,眼神剛剛焦急地透出些詢問,便聽黃思哲啞聲道。
“有手機嗎?”
陸浩仁一怔,随即點頭。
“好。”黃思哲低低道,“出去說。”
兩人擡腳往包廂外撤,趙文華沒有要留的意識,便也沒有人阻攔。
趙文華坐在沙發上,盯着季升眼下那畫龍點睛似一顆淚痣,不住口幹舌燥。
幾年前,他還只是一方地頭蛇時,也有這麽個眼角帶痣的少年出現過,當時趙文華動了歪心思,設鴻門宴把人邀過來……然而陰差陽錯,最後沒能得手。
趙文華可惜了多年,再見那少年,卻驚覺他出現于電視網絡,成為了大明星。兩人間身份地位懸殊,趙文華癞蛤蟆般巴巴望着,看得見吃不着地煩躁,那顆痣便成了一抹邪火,作祟燒了許多年。
于是,當季洄出現在趙文華的視線裏時,那張魂牽夢萦的臉一下就牢牢抓住了趙文華視線。
低微的背景,鼓手的身份,眼角那勾人心癢的淚痣。
簡直就是上天看他錯過了美人,送來的補償。
趙文華嗅到季洄身上的味道,酒氣蓋不住果香的清甜,這感覺跨越時空地熟悉,一如幾年前,自己低頭,往不省人事的少年頸側一吸……
趙文華不可抑制地看過去,季升今天穿的圓領,鎖骨和脖頸露在外面,白皙的皮膚被酒精染上紅潤。
趙文華魔怔似的往那抹紅邊上靠,肥腸般醜粗的手指顫着伸出。
季升臉上抑制不住浮上厭惡,他想躲,可藥效開始發作,胃又燒得身體無力,背後還是沙發,根本無路可退。
趙文華色迷迷往前探,就在他快摸上那片光滑皮膚時,手機鈴聲忽地響了,打斷他滿腦龌龊思緒。
趙文華一愣,撤身起來,摸出手機,遷怒開口:“喂?”
“趙文華。”陰冷的聲線從電話那端傳出,“你是真的不記教訓。”
趙文華左眼猛地一跳,這聲音刻在他基因裏,就是屍體涼透時聽聞都會抖一抖。
謝軒銘冷道:“我之前警告過你,別在我眼前幹這種龌龊勾當,你是不長記性,還是存心挑釁。”
趙文華喉結一滾。
他是有聽聞小鼓手和謝軒銘有點關系,但沒想到謝軒銘居然這麽在意這小子,自己這還沒碰上呢,警告威脅就先一步過來了。
趙文華不甘心瞥一眼季升,色厲內荏地開口:“謝影帝,我尊重你,但你這管得有點寬了吧,我找新人喝個酒,礙着你什麽事。”
“礙着了。”
謝軒銘冷冷笑一聲。
“趙總,你不會不記得,我之前警告過你什麽吧。”
趙文華條件反射一個哆嗦。
他怎麽會不記得。
趙文華在季升成名之後,在某次酒會上見過他一次。
那時季升名利雙收,縱使趙文華也走狗屎運發展了一把,仍是沒有資格走到面前與他攀談。
他只能躲在角落裏,目光陰暗地探出,猥瑣掃過那纖瘦的腰、細長的脖頸……
他正意淫着,一高大身影忽地橫插進來,擋住他窺探視線。
“操!”趙文華罵一聲,“哪個不長眼……”
他擡眼,如被握住脖子的雞一般沒了聲。
已經成了影帝的謝軒銘一身黑西裝,低着眸,意味不明盯着他。
“謝……謝……”氣管被勒緊的感覺重現,趙文華幾近窒息。
他自然知道季升當年的樂隊成員,那瘋狗一樣的少年主唱也成了名。
趙文華動過曝光謝軒銘暴力惡行,以勒索巨額賠償金的念頭。
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他聯系了謝軒銘公司,争取到面談賠償的機會。
見面前,趙文華躊躇滿志,滿腦子從這成了名的小子身上刮下幾分油水的想法。
然而見了謝軒銘,他便什麽心思都無了。
骨架寬闊的男人坐在凳子上,英挺的眉眼依稀能品出少年時的漂亮,但當男人擡眼,冰冷的視線鎖定來人時——
趙文華沒忍住退一步,寒氣從脊背逐漸往上升。
他忽地發覺自己以為謝軒銘會因為把柄而對自己低聲下氣的想法是多麽可笑,面前這個男人不管外表如何變化,骨子裏仍是不要命的瘋狗。名聲和財富怎麽可能成為瘋狗的枷鎖,只要他想,他仍可以肆無忌憚地躍起,狠狠掐斷冒犯者的咽喉。
冷意竄上頭顱,趙文華汗毛豎了一身,什麽賠償金都沒敢要,夾着尾巴灰溜溜滾蛋,從此對謝軒銘退避三舍,再不敢惹。
他不找事,卻沒想到謝軒銘主動上門,怼着臉發難。
“你要看多久。”謝軒銘橫在面前,表情陰鸷地輕輕問。
趙文華被他吓得後退半步。距離太近了,雖然是人來人往的場合,但如果謝軒銘要出手,他必不可能躲過。
謝軒銘最終沒有在大庭廣衆下動手,他只用指節扶上趙文華肩膀,俯身下去,拇指虛虛在他喉骨上撫兩下,湊着耳朵重重咬字。
“收起龌龊心思……不然就小心點走夜路……” 夢魇般的聲音回蕩耳側,趙文華一瞬感覺喉間惡寒,條件反射地哆嗦下身子。
電話那側的謝軒銘還在說着:“我現在過去,你要和我見一面嗎?”
趙文華猛地挂了電話,急促說一聲走,逃一樣離開了現場。
趙文華溜了,包廂裏的人覺察情況不妙,交頭接耳幾句,紛紛也往外撤。
一片混亂中,陸浩仁和黃思哲沖進來,跑到季升邊上。
季升虛脫癱在沙發裏,藥效上來了,他坐都坐不穩。
“季洄!”黃思哲搖晃他一下。
“去,找個房間。“季升強打起精神說,“我要洗澡。”
季升抖着把自己浸入冷水。
他一進房就把自己鎖進了洗手間,陸浩仁和黃思哲聽到裏面水聲潺潺,卻看不到情況,只能站在門口幹着急。
“你還好嗎?!”幾下拍門聲先起,随後傳來陸浩仁焦急聲音。
“我沒事。”季升牙齒打顫,“你先帶思哲去處理傷口。”
門口又是幾句喧嘩。
季升沒力氣聽了,虛弱從胃往四肢擴散,一種不妙地酥麻感也随之蔓延。
他深吸一口氣,一頭埋進水中。
謝軒銘用從前臺要的卡刷開門,一進房就看到洗手間燈在昏暗房中兀然亮着,季洄的兩個隊友趴在門上大喊大叫。
謝軒銘二話不說,一手一個拎起來,在兩人還沒反應過來時把他們扔出房外,關門落鎖。
“我操你要幹什麽!開門!開門!我報警了!操你媽開門!”
令人不爽的貝斯手在門口怒罵,謝軒銘懶得理他,打電話叫前臺過來處理,随後走向洗手間。
門鎖了,謝軒銘敲下,不高不低道:“開門。”
回應他的是淅淅瀝瀝的水聲。
謝軒銘皺眉,後退一步,擡腳狠狠踹向門鎖。
咔嚓一聲響,
鎖開了。
謝軒銘推門進去,滿溢的浴缸裏泡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他眼一跳,踏水過去,将人從水中一把撈出。
季升發抖着出水。
他身體很熱,但牙關又在打顫。
他的神智已經不大清明,恍惚地總覺得熱的是水,冷的是自己身子。
被人拖出浴缸,季升錯覺自己如同脫水的魚,腮無限張開,卻怎麽也夠不着氧氣。
“你喝了什麽?”低沉的聲音如隔着牆般飄渺傳來。
誰在說話?
季升茫然睜大眼,終于看見面前橫了個人影,那人面容如被水霧罩住般不清晰,季升想要看清,便睜着眼不斷往前湊。
謝軒銘皺起眉。
季洄被他從浴缸裏拖出來,發病似地打了好一會兒顫,忽地撐起來,一張失神的臉往自己面前拼命地擠。
謝軒銘眼疾手快,一把卡住他下巴,手指捏入臉頰肉,阻止前傾趨勢。
季升面色潮紅,眼神迷離,水潤嘴唇微微張着,索吻似地纏人。
謝軒銘眉頭更緊,忍不住呵斥:“清醒點。”
季升很不清醒,他覺得冷,又覺得眼前人熱。
他半眯着眼往熱源上蹭蹭。
操。
謝軒銘猛然把人推出去,季升踉跄後仰,抓着浴缸才沒摔個四仰八叉。
他掙紮好一會兒,撐着浴缸邊緣緩緩坐起來,散散的眼神聚攏,歸到謝軒銘身上。
見季洄似乎又有靠過來的念頭,謝軒銘警惕撤身,冷聲道:“別動!看清楚我是……”
他話未說完,季升不知哪來的力氣,忽地撲上來,濕漉漉的手臂蛇一樣纏上謝軒銘臂彎。
謝軒銘沒預料到他如此動作,躲閃不開地被撲了個正着,反應過來想要推開,卻又被他兩手勒住,不好動作。
謝軒銘狠心,剛欲用蠻力,便聽聞他低低開口。
“謝軒銘……”
謝軒銘動作一頓,又聽他說。
“對不起……”
下一秒,一雙潮濕的眼在眼前放大,唇上随後觸及冰涼的柔軟,糾纏不休纏開他兩片薄涼,舌尖帶着未散的酒氣和溫熱,溫軟卷了進來。
謝軒銘抓住季升頭發,用力把人拉開。
另一只手擡起,扇落到淚痣邊緣時收勁。
謝軒銘眉頭鎖死,最終只不耐煩拍兩下他臉蛋:“清醒些。”
季升迷茫地看着他,水滴從發絲滾入眼眶,淅淅瀝瀝在玉般溫軟的面頰上留下水痕。
他沒回答,低頭埋上謝軒銘鎖骨,緩慢暧昧地蹭起來。
謝軒銘掐住他的後頸,用力把頭掰起來。
“小謝”
季升眯着眼,不舒服地喃喃,“掐疼我了。”
謝軒銘動作頓然僵住,手指冰涼。
“你剛剛說什麽?”
季升又不說話了,只掙開束縛,又低下去在頸邊摩擦了一陣後擡頭,水霧彌漫的一雙眼看向愣住的人。
“謝軒銘。”季升濕潤的唇瓣一張一合,“我好難受。”
未等謝軒銘回答,他細長的手指已經扒拉上面前人的褲腰。
季升有力無力地扯着,卻怎麽都扯不下來,只撓得人心煩。
下一秒,纖細的腕骨被握住,謝軒銘一下把季升反壓在浴缸上,另一手卡住他的面頰。
“你還有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季升輕輕舔了一下他的手指,作為回應。
作者有話說:
去微博@sucrechat,粉絲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