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虞美人

這突如其來的召見讓他毫無準備,住在趙府的這幾日,他是有遠遠見過幾次趙廷美。最近距離的一次還是上次德崇受傷那日,他以為到德崇傷好離開,他都不會再見到趙廷美了,可這怎麽突然就要見,他不禁想自己最近有沒有做錯事,說錯話,是什麽風聲進了魏王的耳朵裏,思來想去也沒回憶起個什麽來,一路上跟着周叔,心中是翻江倒海。

“周叔,魏王怎地突然要見我,你可知道是為何?”林逋探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王爺心情不差,正在書房,你且寬心。”

他可寬不了心,莫說是魏王,光德崇叔叔這一個身份就夠他謹慎的了。

“那惟吉可知曉?”

“王爺要見你,無需通知殿下的。你若想,遲些我替你去殿下那走一趟。”

“多謝周叔,那就勞煩您跑一趟了。”林逋心裏直嘆周叔是活菩薩。

很快,周叔便在一門前停下,林逋方才太過緊張竟連什麽時候入了魏王的院子都沒注意。

“王爺,人到了。”周叔在緊閉的門前恭恭敬敬道。

屋內只傳出一個嗯字,周叔開了門,讓林逋進去,而後關了門離開了。

林逋低着頭,進門的瞬間瞥見趙廷美該是坐在桌案前的,朝着桌案拱手行了禮。

“小生林逋。見過魏王殿下。”

趙廷美沒有回應,置若罔聞,林逋也只好拱手低頭,保持這行禮的姿勢。

可這樣的姿勢維持着,林逋很快就覺得自己的腳跟有些不穩,手也開始不自主的發酸顫抖。

如今唯一與他有交流的怕是那窗口透進的絲絲微風夾雜着正燃着的檀香,似乎正替趙廷美努力地扶起不知要在哪一刻跌一個踉跄的林逋。

“行了,起身吧”趙廷美低低一聲,林逋如釋重負,努力克制着顫抖的雙腳好讓自己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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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應過科舉,未及第,于瀾溪跟着崇兒,這世間貪名逐利者衆,但願我和他都沒看走眼。”

一句話讓林逋不知如何回答,德崇是皇子是事實,自己未及第也是事實,一路跟着他也是事實,外人看來不免有攀龍附鳳之嫌,作為德崇長輩,皇室貴胄,趙廷美對自己有想法是很正常的。

“我不喜歡人偷偷摸摸的耍心眼,見得太多了,那安神粥很好,本王多謝你,崇兒艱難,他性格随心,但願他身邊能多一個知心人,好好照顧他。”

林逋并無攀龍附鳳之心的解釋只在自己腦子裏轉了一輪也沒說出口,到了嘴裏只有恭恭敬敬四個字:“王爺放心。”

周叔通知了德崇,德崇便急急的往魏王書房趕,剛入院子,便見林逋抱着一個香爐從書房出來,躬了躬身,帶上房門,一轉身,見德崇在門口,微微一笑。

二人回了院子,那被林逋帶回的金獸爐如今正擺在桌案冒着冉冉檀香。

“叔父給的?”

林逋鄭重點了點頭。

“他與你說了什麽,只莫名其妙地給了你一個爐子?”德崇擰着眉,盯着那冒着煙的金獸爐。

林逋只點了點頭,魏王給他的東西自然也不是莫名其妙的,還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一個趙家皇室與李後主的故事……

彼時,趙光義遣大将潘美、曹彬等攻滅南唐,開寶九年,廷美奉命出師勞軍,那是他們第一次相見。

李煜喚他文化,他喚李煜六郎。二人談詩論道,引為知己。

一句“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斷了李煜的一生,也斷了他與趙廷美為期不久的緣分。

太平興國三年,趙廷美永遠也忘不了李煜服下牽機藥後的樣子。他緊緊抱着縮成弓形,全身痙攣的李煜,直到看着面目猙獰的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直到他的身體不再抽搐。

林逋接過金獸爐的時候,趙廷美沒有給任何的囑咐,他應該是暫時信林逋是全心全意對德崇的,也許在他們身上,他看到了曾經的文化和六郎。

這幾日德崇夜間睡不安穩,林逋猜測,香爐一是警示,二是想讓他晚上給德崇燃上安神香助眠的吧。

在魏王府待了幾日,趙廷美倒是沒有再找過他,德崇的傷也近痊愈,那日二人正約着要一起去看看阿瑩,剛出門,卻讓奔着來的周叔攔了去路。

“殿下,大喜!大喜!府裏來信了,王妃娘娘誕下麟兒,殿下做父親了。”周叔拿着衛王府傳來的信,外溢的激動,堪比自己當了祖父。

德崇先是一驚,而後臉上猝然綻開的笑意緩緩收攏直至凝滞。

阿岚在一旁,本也是激動,可看着德崇的表情,卻也笑不開了。

只有林逋在一陣愕然後,臉上擠出的笑意倒是沒有淡去,看着愁意爬上眉頭的德崇,他雖不明緣由,卻依舊漾開笑意:“惟吉……恭喜了! ”

是好事,可林逋卻也并不如面上那般歡喜,不斷的暗示自己該替德崇高興的,可就在周叔說出口的時候,他的心就陣陣的刺痛,又仿佛一團團亂麻将心死死纏住,透不得半口氣。他早就知道的,他這樣的人怎麽會沒有嬌妻美妾,這樣的年紀本早就該當父親了的。

德崇嘆了口氣,報之以微笑:“多謝了,只是着實算不得喜,這樣的天下,來了也是受罪,只願他能平安。”

“殿下,即刻回府嗎?”

阿岚一問,周叔也開口:“殿下,王爺也是催着您快回去呢,西京總歸不好長待。”

林逋一言不發,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看着德崇。

德崇看了一眼林逋,一點頭:“今日準備,明日一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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