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媚澄澈的笑顏也掩不住眼底深處的膽怯。
徐姑姑小聲提點:“這是阮姨娘房內的雁回姑娘。”
珈珞上一世的時候曾見過她一次,在她及笄禮的時候。何太傅就這麽一個掌上明珠,自是寶貝的很,所以那場及笄禮盛況空前,不論嫡庶正室側房都盡數請了遍,甚至是遠避宗聖寺的大長公主都特地派身旁的掌事姑姑送了賞賜。
那時她見到雁回的時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粉雕玉琢的,跟着阮氏的身後,單薄瘦小的身影婉如随時都會落地的紙鳶。
而今再見,判若兩人。
也對,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冠名帝都的太傅明珠,她亦不是童年稚子。
珈珞伸手扶住因為疾跑而差點跌倒的雁回,沒好氣的笑了笑,“呆在宗聖寺裏十年,不知山下歲月如何,沒想到姐姐走時還是小娃娃的雁回竟然都長得這麽出挑了。”
雁回嘻嘻拉着珈珞的手臂,若雪櫻淨白的面上笑得甜美,恍惚得讓珈珞覺得很不真實,“那是,姐姐走時不是說,等雁回長高了,姐姐就回來嗎?你看,雁回長高了呢。”
珈珞心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不覺得語聲帶了幾絲柔軟:“是,是,我們家雁回長高了,姐姐也回來了,再也不走了。”
“太好了,”雁回拍手高興的笑,“終于有人陪雁回玩耍了。”
珈珞笑了笑,不再言語,而是背地裏朝徐姑姑睇了一眼。徐氏了然,朝雁回說道:“來日方長,郡主自是有時間陪二姑娘玩,今日已晚,郡主還得在老爺回府前祭拜先祖,不如二姑娘先回花廳等着郡主?”
“呀!”雁回拍頭,滿臉歉意,“我都忘了正事了,姐姐快去吧,二娘已經安排廚子們做了好多姐姐喜歡吃的菜肴了,等姐姐從祠堂出來,我們再說。”
珈珞不再遲疑,跟着早已在一旁候着的管家朝祠堂走去。
雁回望着她的背影,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準備回去,卻看到站在一旁滿臉不滿的婆子。她揚了揚眉,皮笑肉不笑的問那個婆子,“方才阿姐說父親什麽時候回來嗎?”
婆子極不情願的回複:“大姑娘并未說什麽。”
雁回了然的點頭:“想必是父親和母親多日未見,要敘些舊話,估計會回來的晚些。你們都下去準備着,今晚為阿姐接風洗塵,少不得比平日要隆重許多。阿姐的閨房可收拾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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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二夫人昨兒就交代奴準備了,還是大姑娘的舊房,又添置了些家具物什。”
“可有準備衣服首飾?我記得昨日府內新進了幾匹吳绫蜀錦,交代下去,讓媽媽們給阿姐裁制幾身新衣服。”
那婆子撇了撇嘴,冷哼道:“奴可管不了,這事得溫夫人交代了才能做。”
“也對,”雁回不與她争辯,笑了笑,“你下去忙去吧。”婆子剛轉身,又聽雁回柔聲慢語說道:“記得,以後叫阿姐郡主。”
雁回身旁一位年約三十的媽媽欣慰的笑道:“果然是親姐妹,大姑娘不過才回府,二姑娘就開始替她衣食住行擔心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國公府刻薄大姑娘呢。”
雁回嗔道:“孫媽媽你又笑話我。盼了這麽久阿姐終于回來了,我能不高興麽。要不是大哥不在府裏,他肯定跟着父親去寺中接姐姐了。”
孫媽媽笑嘆:“是是……要不是姑娘你為了及笄禮學宮禮,今個老爺也會帶您去的,好了好了,你都唠叨一天了,趕緊的,趁大姑娘拜祭先祖的空當,咱先去把今個尚儀嬷嬷教的跪拜禮給練習練習如何?”
雁回皺眉:“孫媽媽……”
孫氏搖頭,但笑不語。
雁回反抗失敗,只得跟着孫氏前去習禮,邊走邊說:“姨娘常跟我說,當初她生我的時候胎位不正,差點要了老命,多虧了母親陪了她一晚上才救了我們娘倆的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母親對姨娘我倆更是有大恩。此番姐姐好不容易回府,我自是要好好的待姐姐,但凡姐姐有所需,我必鼎力相助。”頓了頓,雁回臉色微變,“也或許不只是為了姐姐,也為了我自己這些年受到的欺負吧。要不是那個瘋女人……”
孫媽媽忙捂着她的嘴,一手拍着胸脯驚呼:“我的小祖宗,可不能這麽說,萬一又鬧尋死,咱們又該折騰了。小祖宗,為了府裏平平靜靜的,咱忍忍啊。”
雁回忍俊不禁:“孫媽媽我發現你們這些上了年齡的人,說話的時候都是很有意思,一句話,字面意思是一層,往深裏說又是一層。有很多時候損人都客客氣氣卻又讓人無力反駁,我真得跟你們好好學學。”
孫媽媽尴尬不已:“別別,奴是個粗人,哪能教姑娘。”
雁回倒也不強說,只是道:“我們快走吧,晚了就耽擱吃飯的時間了。”
姨娘溫氏
宗廟祠堂一般女眷是不允許進去的,但今日臨回來的時候,安國公特地交代珈珞要先祭拜先祖,故而她才能以女子之身踏進陳氏祠堂。
焚香,跪拜,。
禮畢,珈珞并沒急着起來,而是跪在先祖靈位前發了會呆。人再活一世,很難再犯前一世犯過的蠢。這就好比是人生的岔路口,你第一次從這條路走了,結果落得慘敗。那第二次讓你再選的時候,自是會選擇另外一條路。前一世,她錯就錯在她急功近利,焦躁的不行,次次落在那個賤人的圈套裏。再活一世,不着急,咱慢慢來。騎驢看唱本,走着瞧。
至于那什麽桓楚,不着急,慢慢跟他磨。
“徐姑姑,”珈珞扶着徐氏的手站起身,“你是不是覺得我方才所作所為過于跋扈?”
徐氏心裏正疑惑着,她總覺得這幾日上陽郡主似乎是與先前那個沉靜寡言的郡主判若兩人。那日靖寧侯妃何鳶下葬的時候郡主被隆重的場面所吸引,就偷偷溜了出去,卻不料在山中迷路,被驚吓到,被找回寺廟後又受了風寒,在床上昏睡了兩天才醒過來。雖說身子到沒什麽大礙,但總感覺整個人都變了。從前她沉默寡言,是因為膽小怕事。如今沉靜內斂,卻是一副知事的模樣。陳家尚溫和之風,家中姑娘們也各個端莊娴靜,剛才那般言辭的,确實不多見。
再說,鋒芒畢露,終是會傷及自身。
徐氏揖袖低聲回複:“郡主既然問了奴,奴便直說。奴以為,郡主方回府,諸事不懂,應事事忍讓謙和。”
珈珞回身望着陳氏先祖的牌位,低聲笑了:“徐姑姑所言甚是。只是,忍字心頭一把刀,要想忍,就要做好失去很多東西的準備。可我不想失去,屬于我的東西,我一點也不想失去。”
“以和為貴,郡主……”
“徐姑姑,你說,如果靖寧侯妃何鳶生前強勢些,她以至于何家還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這……”徐氏啞然。
珈珞搖頭,略有失望。女人麽,不都是覺得忍讓恭順才是美德。忍讓和跋扈,各有各的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究竟哪種是最佳的,那得看情況而論。你若強勢,便沒人敢欺負你。你若懦弱,誰都把你當靶子。畢竟能等得苦盡甘來的女人少之又少。腦子裏千轉百回想了一堆,說出來卻就一句話:“人,要為自己而活。”
“郡主……”徐氏并不認可,女人太強勢終究不好。這世間男人的天責是開疆擴土,女人的天責是在男人的庇佑下保護男人征戰殺伐得來的東西。女子命格過硬,會與家業相沖,徐氏勸道:“若太強勢,事事鋒芒畢露,定會招人嫉恨。”
“是,不錯。但即便你唯唯諾諾就不會有人嫉恨?我此次回府,不僅為我自己而回,更是為母親。大長公主避居十年,讓她也逍遙了十年,如今我已長大,她欠母親的,我自是要讨回。歸府時,父親交代自正門入,就已經表明态度。我再訓斥那個管事婆婆,不過是告訴她們,這陳家,終究是我母親的,再怎麽遠避它處,安國公的妻還是姓蕭。”
“混賬!”溫氏一巴掌拍在李婆子臉上,怒不可言,“我平素是怎麽交代你們的?你倒好,不僅不按照我說的做,還自作主張的頂撞她?上陽郡主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誰借你的雄心豹子膽竟敢當着那麽多人面擺譜?”
李婆子瑟瑟縮在一旁不敢接話。
“哼!”溫氏又狠狠瞪了李婆子一眼,恨恨地咬着牙,“她是上陽郡主,自正門入府也無可厚非,離家十年去祠堂祭拜先祖更是在情理之中,你一個下人,有什麽看不慣的?”
李婆子懦懦道:“奴只是為夫人不值,那大長公主離府十年,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