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貴,倒也有幾番氣派。比對她剛見過的陳雁回,只一件半新不舊的如意雲紋的襖,穿了嫩綠色的棉布壓邊裙子,發髻上插了兩支銀釵,釵上僅僅裹了一顆指頭肚大小的珠子,再無裝飾。同是庶女,這待遇,可就天差地別了。珈珞勾唇淺笑:“這就是三妹妹吧,果真是個俊俏人兒。”
雁初很是羞赧:“阿姐回府就打趣我。”
珈珞伸手褪下發髻上的發釵遞給雁初,有些不好意思:“姐姐也沒什麽好東西給你的。”
雁初瞧了一眼那發釵,尋常不過的一個金釵罷了,便很不在意的接過,也不謝過。呵!就送了個金釵,真寒碜。
珈珞瞧着她握在手中的金釵,無聲冷笑:這便瞧不起了麽?高門貴族姑娘們用首飾,向來講究個精致。這釵看起來一般,但貴在雕刻工藝上,上面的梅花鳳羽,用了陰刻陽兩種工藝,且是整塊金子打造,實不易得。而陳雁初卻一副很瞧不起的樣子,實在是……稱不上好對手。
因着珈珞的接風宴,陳家終于聚在一起吃個團圓飯。安國公興致頗高,喚小厮取了埋在地下多年的竹葉青,親自斟了一杯遞給珈珞:“珞兒,這麽多年,苦了你了。”
珈珞不敢馬虎,忙接過酒杯飲下。又替安國公倒了杯酒,恭敬的遞給他:“能得父親此話,母親安心多了。”
溫氏在一旁笑道:“老爺,這酒後勁可大着呢,可不能讓大姑娘喝多了。”
安國公很是深情的執了溫氏的手,感慨不已:“蕙娘這麽多年辛苦了,眼看珞兒即将出閣,臨陣磨槍,就将府裏諸事交給她,學學吧。免得入了宮出什麽岔子。”
珈珞目瞪口呆的瞪了半晌,正欲拒絕,卻見溫氏笑顏下的不甘和憤恨,古怪一笑,珈珞盈盈應下:“多謝父親。”
溫氏面色呆愣。她以為陳珈珞即便再托大,剛回來,且是當着安國公的面,也該給她幾分薄面拒絕了這事。那時她再不情願的應下,既不用交出權又落得賢淑好名聲。誰知這丫不按常理出牌!
雖面色不愉,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溫氏也只得硬着頭皮道:“老爺就是心疼我。”
“可不是嗎,”樸姨娘抹了一把淚:“嘉蕙姐姐這些年受累了,可憐我又是個不中用的,只能讓珞兒管事了。”
珈珞朝溫氏勾唇淡笑,迎上安國公的目光時,卻是懂事乖巧的模樣:“母親悉心教導珈珞這些年,臨走還交代珈珞要謙讓恭順,誰知道珈珞還沒顧着按母親說的做呢,父親就慧眼識珠了。”
她這話雖托大,但禁不止對安國公的誇贊,且是将安國公捧在了大長公主之上,這更讓安國公一陣愉悅,連帶着聽珈珞的話,都覺得這女兒承襲了自己果決的性格,心裏難免有幾分自得。安國公捋着胡子,笑道:“虎父無犬女,不愧是我陳士衡的女兒。”
溫氏面色蒼白,緊緊握拳,裝出一份端莊恭順來:“正巧,你父親準備在年底之前給雁回辦了及笄禮,正巧拿來練手,如何?”
珈珞挑眉,雁回的及笄禮請了皇恩,便是宮裏也要派人來的,府內諸事定是要準備周全,既不能怠慢了衆人,又不能顯得陳府多麽奢華,挺不好辦。況且這是阮氏女兒的及笄禮,溫氏怕本就不想費心費力,拿這事壓住她……珈珞眨了眨眼,哼,偏不讓你稱心如意。便揖了手,為難道:“再怎麽說,珈珞也是将要嫁入皇家的人,再出頭露面終歸是不妥。”
“老爺是老糊塗了?”一直靜默的阮氏冷不丁的開口,且一開口就訓斥安國公:“你請了皇恩的事,讓珈珞這孩子打理,回頭出了什麽意外,你讓她以後怎麽立足?她随姐姐呆在宗聖寺多年,對這事什麽都不懂,你若是想讓她打理,也好辦,把懿安姐姐接回來吧。”
安國公呼吸一窒,頓然不語。
阮氏又瞪了溫氏一眼:“嘉蕙姐姐這是真心疼珈珞還是為了給珈珞使絆子?還是說,因着雁回不是雁初,所以你不想管這一檔子事?”
“韶音妹妹怎麽如此誣蔑我……我不過是……”溫氏委屈。
“夠了!”安國公哼了一聲,冷冽的目光掃過屋內衆人,十分不滿:“珈珞才回來,你們就開始吵,就不能消停一天?身為長輩,在晚輩面前沒有禮節,你讓孩子們怎麽看你們?這事就這麽說定了,府內衆事交由珈珞處理,蕙娘從旁協助。至于二丫的及笄禮,就由蕙娘和阿音你倆主辦,珈珞也趁此學學。”
一頓飯弄得有些不歡愉,場面氣氛很是僵硬。樸氏給小公子陳朔便擦嘴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說道:“朔兒啊,你可快點長大,再不長大,咱家就沒有咱娘兒倆的容身之地了……”
安國公皺眉狠狠瞪她,但并沒有訓斥下去。因着,陳府,來了不速之客。
珈珞心神不寧,背上冷汗涔涔。但心中又有些疑惑:這個時候,靖寧侯來此有何貴幹?桓家是太後黨,陳太師卻是帝黨。再者,有她這麽個準皇後在,桓楚怎麽也得避避嫌呀。
安國公皺眉問來報的沈二:“這麽晚了,靖寧侯來府上做什麽?他可帶什麽人?”
“不曾,靖寧侯只身一人。”
安國公有些不解,一邊吩咐樸氏帶了陳朔回去睡覺,一邊吩咐沈二趕緊迎桓楚進來。阮氏也借口要去帶雁回習禮早早退席。一時間,屋內就剩下安國公,珈珞和溫氏母女四人。
大梁民風向來開放,未婚男女子時常結伴出游也沒什麽,所以這靖寧侯突然到王府來,除了打擾了陳家的團圓飯略有些尴尬外,其他的倒也沒什麽不妥。珈珞是被安國公留了下來,而溫氏和雁初并沒有要走的意思,安國公也沒說什麽。
珈珞一直惴惴不安,一面恨着不想見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當場侮辱他,另一方面,又覺得心傷的厲害。她這邊猶豫再三,那人卻已經走了進來,與安國公行了執手禮,大大方方的落座。
安國公吩咐奉茶,不鹹不淡的問他:“靖寧侯爺怎麽有空到小老府裏來了?”
桓楚朗聲笑開,棱角分明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來是個剛失去正妻的鳏夫,“聽聞上陽郡主回府,本侯特來拜訪。”
“哦?”安國公面色變了變,聲音略冷,“小女長居寺廟,生性頑劣,不知哪點得到靖寧侯的青睐?”
桓楚笑道:“國公爺錯亦。上陽郡主天姿國色,本侯豈敢奢望?此次前來拜訪上陽郡主,是有事相求。”
冤家路窄
或許真的是因為死了一次,所以很多事都看開了,也或許是因為身死而心滅,珈珞原本以為自己見到桓楚的時候,定然會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但真正見了他,卻發現恨都恨不起來了。無愛而無恨,大約真的是對他徹底死了心,再見已是陌路人。
珈珞把玩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很是不屑的說道:“靖寧侯爺只手遮天,珈珞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兒家,何德何能讓靖寧侯來‘求’我?”頓了頓,又道:“貴夫人的葬禮很是氣派,王爺果真是癡情人。”
桓楚明知這是挖苦譏諷,卻面色毫不改變,仍舊恭恭敬敬的說着:“聽聞上陽郡主鐘靈毓秀,蕙質蘭心,對佛理悟性極高,實在是世間不可多得才貌雙全的奇女子。”
珈珞暗哼一聲:“侯爺知道的真多。”
桓楚一哂,臉色略變。
安國公樂呵呵道:“小女頑劣,侯爺不要放在心上。”
桓楚又恢複了從容:“哪裏哪裏,上陽郡主機敏過人,世間難有女子能比。”
他這廂與安國公寒暄,珈珞卻暗自揣測桓楚來找她的意圖。按照桓楚的說法,他匆匆來此是為了珈珞,但他和珈珞,又有什麽交集呢?一個太後的走狗,一個未來的皇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簡直是匪夷所思。
難道是蘇雲汐?珈珞掰着手指頭想,不是說桓楚未來蘇雲汐什麽都能做麽?前兒幾天才求了老寧王,今個巴巴來求她,也不是不可能。
大梁門閥制度尤其嚴格,不論是在皇家後宮還是世家內院,子憑母貴的意義都要遠遠超過母憑子貴。就如安國公的兩個兒子,都是側室所生,他日安國公駕鶴西去後,能繼承這份家業,繼承爵位的也只有大長公主名下的。
珈珞開始佩服起自己來,啧啧,死一回就是不一樣了,有當神探的潛質。
桓楚撩袍起身,揖袖彎腰向珈珞服了一服,問道:“不知郡主可賞臉陪在下觀光一下安國公府?”
靖寧侯爺兼骠騎将軍桓楚,氣宇軒昂,豐神俊朗,帝都閨閣中的女兒家多數是心系在他身上。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