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娘礙事,真沒出息。”
蘭蔻:“……”
陳珈珞随齊國大長公主在宗聖寺裏靜修,讀的書裏多是些佛經,如今珈珞手裏拿着的這本就是一本佛卷,珈珞正看到那句“執着空見堕于斷滅,無因無果,則退失戒定慧等一切佛法。執着有見起貪嗔癡,猶可教化令得出離”。
那邊徐慧端了點心過來,笑道:“郡主可不能這麽說,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若單是男人好色那還好,關鍵是若那蘇妲己、褒姒都如嫫母,還會有烽火戲諸侯之說?”
“才怪,”珈珞用鑲金象牙筷夾了雲絲蟾酥放到喜鵲登梅的碟子上,用勺子挖着吃,她發現自己跟徐姑姑說不到一塊,頗有些頭疼,得想想辦法,入宮的時候想辦法把徐姑姑留下:“狗急了還跳牆呢,甭說是長得不好看。”
“郡主……”徐慧面有遲疑,“這些市儈的話,郡主還是不要說的好。”
“……”珈珞拿勺子敲着手裏的盤子,琢磨了會,忽然問道:“姑姑,你們老家還有人嗎?”
徐慧愣了下。入宮這麽多年,從小宮女,到太皇太後身邊的一等宮女,再到掌事姑姑,再到陪嫁姑姑,再到如今……或許還有個哥哥,但別離時間太長,已經不記得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妻女,年方幾何,“奴沒有親人。”
“哦。”珈珞繼續敲盤子,直敲得徐慧瞪眼,卻又聽見她問:“什麽時辰了?眼下,笄禮還要多久?”
徐慧笑道:“快了,這會正在行大禮拜先祖聆聽祖訓呢。”
大梁的風俗,女子笄禮和男子冠禮的時候,只有封诰的內外命婦和蟒袍在身的公爵才能觀禮,像珈珞這種未出閣的小姑娘,是不讓去的。及笄禮上,聆聽祖訓,記入宗譜,很是重要。
珈珞拍了拍肚子:“餓死我了。”
守在門口的雪墨打了簾子禀道:“郡主,三姑娘來了。”
珈珞眼中一亮,“快請。”
陳雁初今個是穿了玫紅色掐腰對襟蝶穿百花的夾襖,下面是暗花細絲褶緞裙,垂髻綽珍珠,顆顆葡萄般大小,色純,圓潤。巧步走來,裙擺不動,自有一股子好味道。
見她身後跟着的丫鬟端了個湯盅,珈珞笑道:“我剛還想着餓了呢。”
雁初掩唇輕笑:“那看來我來的真是時候,”她着丫鬟将湯盅放在珈珞面前的壽山石嵌麻姑獻壽雕空龍紋香幾上,揭開來,一股濃郁的香味直撲面門。
“什麽東西,這麽香?”
雁初一臉神秘,将筷子遞給珈珞,又去了湯勺:“姐姐快來嘗嘗我熬煮了一上午的好東西。”
“什麽……東西?”珈珞蹙眉,不敢下筷。那一坨橙黃橙黃的,實在……沒有吃的欲望。
“……這可是我煮了一上午的佳作,你居然這副表情?!”
“可……”珈珞忍了忍……沒說出來那個詞,皺眉問:“這是什麽東西?”
“哦……”雁初給她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很是平靜的解釋道:“我自己創造的啊,用黃豆粉摻了栗米、黃參,用水攪拌好。然後把已經剝了皮和骨頭的獐子肉剁的碎碎的,用黃豆粉和栗米裹了,放在油裏面炸七成熟,再用高湯慢火煮,煮爛,加入作料就好啦。”
“……真夠複雜。”
“那是必須的,為了吃嘛……吃也是有境界的。”
“……”
珈珞盛了一小勺,細嚼慢品,只覺得方一入口,那肉便酥軟在嘴裏了,帶起味蕾瘋狂的跳躍,就像是——洞房花燭夜的新郎君身旁,嬌嫩身軀柔如春水般的的新嫁娘,你得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去探索才能嘗到絕佳美味。
“怎麽樣?”雁初欣喜的瞧着她吃,急急的等她的贊賞,滿臉都是期待。
珈珞吃完一小勺,才慢悠悠擦了嘴,又喝了幾口君山銀針,吊足了雁回的胃口,才慢慢說道:“雖稱不上世間絕味,但……”嗓音驀地一變,換了一聲戲腔:“四肢百骸俱已臣服……”
“又欺負我!”雁初頗為不滿。
珈珞笑笑,自端了茶水慢慢吞着。這幾日,陳雁初明裏暗裏沒少向她示好,不管出于何種目的,不管是好是壞,珈珞并不在意。她不過才十歲的孩子,能有什麽打算。就算是真有什麽打算——珈珞壞心的笑,也無非是她當不成這個皇後,實則,她本也不怎麽想當這個皇後。一則,皇宮那地,誰都知道,擠滿了怨靈。二則,皇上那人吧,怎麽說呢,實在是……當皇帝有點虧才,當個琴師挺好的。
這段時間,宮裏的嬷嬷日日來教習禮儀,也将皇帝的事七七八八給她說個差不多了。實則,她本體是何鳶,并非是陳珈珞。作為何鳶,上輩子,她對皇帝這人,多少還是有點了解的。用不着那些個嬷嬷們說,她自己都估摸出來。雖然自打十歲以後基本上沒見過幾次面,但終歸是聽過的,反正,就不是個好人。
雁初得了高度評價,心滿意足的回去打扮去了,好等着一會去席面上。徐姑姑則被珈珞吩咐去前面看看準備的如何。而蘭蔻和雪墨則兩個人坐在門口翻繩玩。
獨獨剩下珈珞一人在屋裏,正郁悶着呢,忽然聽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響,珈珞往後靠了靠,冷聲道:“過來。”
阿瑤跪在她身邊為她捏着腿,依舊是不說任何話。珈珞也不逼迫她,只自己說,由她聽:“你如果想着一輩子都不說話,那你自可一直這樣。”
那雙手顫了顫,随即又恢複平靜。
“瑤瑤,”珈珞嘆了口氣:“我知道自何家出了那樣的事後,你對一切都死了心。但你要知道,你畢竟活了下來,何氏滿門只有你一人活了下來。既然活了,你好好珍惜這條命。如果你覺得何家有冤,那就伸冤;如果你覺得何家有仇,那就報仇。你這樣不言不語,行屍走肉一般的活在世間,有什麽意義麽?”
先是小聲抽噎,漸漸哭聲大了起來,阿瑤撲在珈珞腿上,哭得差點背過氣。珈珞強忍着滿心酸楚,定聲問她:“瑤瑤,你想不想報仇?”
阿瑤朦胧着淚眼擡頭瞧她,不明白她在說什麽。
珈珞替她擦了淚,輕聲道:“瑤瑤,你須振作起來,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做。”
阿瑤定定的點頭:“好。奴婢,奴婢一定聽從郡主的吩咐。”
“很好,”珈珞撫着绫絹扇面,吩咐她取來文房四寶:“将你剛才所說寫在上面。”
阿瑤不知何意,但并不質問,按照珈珞的吩咐一一照做。
珈珞滿意的點頭,起身自一旁的梳妝臺取來一個漆雕桃木匣子,兩手在匣子上面雕刻的麒麟紋上摸了半晌,輕輕一按獸首,自麒麟口裏吐出一把小鑰匙,打開匣子上的銅鎖,說道:“在你寫的那張紙上按了手印,然後放到這裏面。”
“是。”阿瑤仍不問,一一照做。
“如此,”珈珞自桌案抽了一張紙,提筆寫了幾句話,連同方才阿瑤寫的,一同放在那個桃木匣子裏:“這些東西你且收着,等到母親回來後,我會将你送到安全的地。畢竟如今何家女眷都在掖庭,你又曾是何夫人貼身丫鬟,被人知道了,終歸是不好的。”
阿瑤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但仍舊沒開口問珈珞。
珈珞以扇支額,解釋道:“此事決不允許有第三人知道,”頓了頓,解釋道:“若想為何家報仇,這不過是第一步,我們得選些能有的可靠人,你可明白?”
珈珞面色沉重,阿瑤忙跪下:“奴婢明白。”到底還是沒忍住,問道:“何家的案子是皇上親自定的,事情已經過去,如今朝堂風平浪靜,我們該怎麽查呢?”
珈珞以扇覆面,笑了笑:“無事?我們可以找點事。”
阿瑤很是不放心:“這樣,會不會對郡主不利?畢竟,我們是女子身,無權無勢,又沒有人可以依靠,若是貿然做了什麽,引起靖寧侯的報複,那就……說不定還會害了陳府。”
“我自有計較,這些事你不必操心,我交代什麽你做什麽就好。”
“郡主,”阿瑤嘆息道:“這畢竟是何家事,縱然大長公主當初和太傅夫人私交甚篤,但畢竟,”她聲音再次顫抖起來:“夫人讓我傳信于大長公主,原本是想救小姐的,可是她卻……卻服毒自盡了。夫人原本想着再見小姐一面,可誰知天意弄人。小姐去了後,夫人也自盡了。”她話未說完,只聽見那扇面下似有倒吸冷氣的哭聲,阿瑤不知何故,不敢再說,靜靜立在一旁。
許久,珈珞似是恢複了平靜,但仍未将扇子挪開,只疲倦的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自有分寸,不會牽扯上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