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己話,拿着主子賞的吃食聚在一塊玩玩兒。

畢竟是過年。

年夜飯,吃的都比較早。申時正,一家子都已經聚在春晖堂裏,桌子上擺好了豐盛晚餐,卻沒一個人下筷子。

下首,樸氏的位子缺着,陳太師旁的主母位子,也空着。

除了陳朔偶爾嘟囔一句餓了外,再無人說話。外面的雪如鵝毛般紛紛揚揚的下着,遮天蓋地。正屋角落裏的銅漏嘀嗒嘀嗒響着,更添了幾分室內的靜谧。

嘀嗒——

銅漏的水又落了一滴,管家沈二穿着間半舊的褐色對襟勾雲紋厚襖進來,說了兩句吉祥話,才道:“老爺,夫人回來了。”

陳太師猛地站了起來,匆匆向外走去。

屋子裏衆人一時面面相觑。

沈二又道:“夫人吩咐兩位姨娘帶着郡主小姐以及小公子去祠堂旁的耳房。”

冬夜,雪下得越來越大,一行人匆匆到了祠堂旁的耳房,推開門,珈珞昏黃燭光下端莊而立的婦人,眨了眨眼,喚道:“母親。”

大長公主回過身來,容色淡淡,朝她伸了伸手。珈珞會意,飛奔到她懷中,一時驚喜不定。

阮氏在一旁笑道:“瞧瞧,這才幾天沒見,這孩子!”語氣中不乏寵溺。

母女二人又說了會話,兩位姨娘和雁回雁初同大長公主見了禮,卻一個個面上并無多少笑意,仿佛大長公主的回來,不過是情理之中,也仿佛,這十年,只是眨眼一瞬。

約莫過了一刻鐘,沈二進來,大長公主問道:“老爺可與樸氏說好了?”

沈二道:“太師已開了宗碟,将二公子劃到了您的名下。”

大長公主望着燭影下修長的身影,淡淡道:“也好,待他六歲,便請了世子位罷。”

珈珞面露驚喜。這是?母親将陳朔認在名下,算是嫡子了,那樸氏呢?母親要對樸氏動手了嗎?

良久,大長公主幽幽嘆了口氣:“走吧,去祠堂。”

這是珈珞第二次踏進陳氏祠堂,不同于前次那麽恍惚,這次跟着大長公主來,倒有些心安之感了。

樸氏正跪在陳家先祖們牌位前。說是先祖們,也不過就陳太師祖父祖母和父親母親以及兩位姨娘。珈珞注意到,在桌案的小小角落裏,放了一黃楊木的小小匾額,并無刻字,是空白的牌位。這是誰的?

耳邊卻聽見陳太師低低喚了聲:“懿安。”

珈珞循聲瞧去,那一夕之間迅速衰老的陳太師逆光站着,神色複雜的望着立于正中央的大長公主。

珈珞望着他的神色,不由得想起些坊間傳聞:陳家先祖是因着妻子入仕,自此官路坦蕩。陳太師的父親又是與王家結的姻親,受到王氏照顧累官至中書令。陳士衡更是因為得賞大長公主冊封安國公,并于靖元初年擢百官之首的太師。

坊間傳言:陳氏一門靠的是裙帶關系,女眷恩顧。

此話誠然不假,但若陳家父子沒有真本事,皇家再眷顧,又豈會有如今的顯赫地位?但男人好面子,自陳太師聽了這傳言,對大長公主頗有些怨言,也不似新婚時那般恩愛兩不移了。

夫妻罅隙漸深,庾太後再從中作梗,便有了後來這些事。

大長公主對陳太師恍若未聞,只冷冷瞧着跪在地上儀容不整面色蒼白的樸氏:“喬裝前往公主府,意欲毒害主母,樸氏,你膽子不小啊!”

這一聲,已隐有雷霆之怒。樸氏一驚,頹然不已。

陳太師臉色相當不好看。他素來都是知曉樸氏胡鬧,卻不知道她居然心腸歹毒至此。若非大長公主早有警覺,怕此時祠堂又多一牌位吧。念起這個,他不由自主的瞧了瞧香案角落的那枚小小的無字靈牌,心下鈍痛,再看向樸氏,多了幾分憤恨。

這般情形,自是沒有珈珞插嘴的份,她也樂得置身事外,冷眼旁觀。

卻見大長公主素手拈香,恭恭敬敬的給陳家先祖上了香,卻不瞧那無字靈牌,而是轉了身,與陳太師相視一眼,相互行了大禮。溫氏和阮氏随後向大長公主行了跪拜大禮,便立在陳太師後不再言語。

珈珞大吃一驚,這情形,看來大長公主是要下狠手整治內事,那樸氏斷不會有機會再作威作福了。樸氏的情形,輕則,逐出太師府,重則,直接送往寺廟,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但目前的情形已不是珈珞這個兩世也不過才活了二十餘歲的姑娘所能掌控的。

樸氏去公主府做了什麽,她不得而知。不過就目前這局勢來看,定然不會是小事。那天皇上來府裏後,隔日就差人秘密将大長公主接回了公主府。第二日,徐姑姑出門,珈珞故意讓人傳口信給樸氏。樸氏素來相信溫氏,自己拿不定主意,自是要去溫氏那裏詢問原因。溫氏經過雁初的勸解,自然明白珈珞此番做事的意義。而她越是勸說樸氏,樸氏便越覺得公主府有貓膩,于是求了陳太師匆匆出府。

卻不知道,這不過是個好計謀罷了。

姨娘樸氏

大長公主望着鬓發蓬亂的樸氏發了會呆,又執了香案上的戒尺在手,厲聲呵斥那樸氏:“婦人三從四德,樸姨娘做到幾點?”

樸氏卻早被這陣勢吓得惶惶不安,或者說,自打她偷偷到了公主府準備将下了藥的煲湯端給阿瑤,卻看見素雅端莊的大長公主那一刻起,她就亂了分寸。她本是聽得棠棣院的話又從溫氏那裏打聽了許久才知公主府住着的是一個叫做阿瑤的丫鬟,那丫鬟倒是有幾分姿色,原不過是上陽郡主回府時帶的,她想着左右不過一個丫鬟罷了,能起什麽風浪?但她到公主府一瞧,卻見那徐姑姑正在教一個酷似阿瑤的丫鬟宮廷內命婦的儀禮。樸氏氣不打一處來,便動了點歪腦筋,卻不料她端着天青釉蓮花瓷碗去“送”“阿瑤”的時候,卻見一身竹青描墨雙層廣绫長尾鸾袍的大長公主正儀态端莊的坐在花廳裏聽丫鬟撫琴。手裏的碗未曾端上去,她卻活像見到鬼一樣跌坐在了地上。那一刻她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應是被算計了。可即便知道被人算計又能如何?那跌落在地的銀耳蓮子百合羹灼燒的天青大理石磚面烏黑烏黑的,她縱是有百口也莫辯。

被帶回府再見到如今這仗勢,樸氏慘然一笑,并無黯然之色,卻似有幾分解脫:“妾善妒,不敬嫡妻,不睦滕妾,未曾盡心撫養幼子,”她凄凄望着大長公主,卻不曾瞧陳太師一眼:“實不配為太師府貴妾。如今又有毒害嫡妻之心,更不配為人,但願大長公主念在妾為太師府誕下小公子的份上,留妾個體面吧。”

珈珞未曾料到她有這麽一副淩然赴死的樣态,委實是驚訝不少。

卻見大長公主淡淡一笑,極是溫和,但眉宇之間卻又有幾分冷厲:“你既如此想,我自是會留你幾分面子,縱是不留你面子,也得給老爺給陳家留幾分面子,甚至,”只瞧得大長公主握着戒尺的手輕飄飄的晃了晃,那戒尺便落在樸氏肩頭,而大長公主說話的語氣卻顫顫冷了幾分,攜了一絲譏诮:“也得顧忌着庾滢影的面子呀!”

庾滢影?珈珞蹙眉,這似乎是庾太後的閨名。大長公主和庾太後難道已經到了這般水火不容之地?可……可庾氏畢竟是太後,怎麽着也壓上大長公主一分的。但大長公主又不是不懂禮數動了怒氣便失分寸之人,怎麽這般直呼太後名諱落人口實?珈珞便不由得深深望了大長公主一眼,許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大長公主遞給她的安心的眼神。珈珞便不再胡思亂想,安安靜靜的瞧着大長公主究竟如何處置樸氏。

樸氏應也是未曾料到大長公主會直呼太後名諱,眼下多了幾分詫異,再裝不得一分鎮定,說起話來,毫無章法:“你……你,怎麽,怎麽這般稱呼太後娘娘?”

“哦?”大長公主不免聲高了兩分,笑問樸氏:“那我要如何稱呼她?先貴妃?亦或是庾太妃?”

樸氏閉了眼,心下索然。

大長公主此話,也已經明明白白告訴她,在她蕭懿安眼中,那庾滢影不過是個妃,她從不把她放在眼裏!而樸氏,指望庾太後救自己已是無望。

珈珞嘆了口氣,樸氏只有一條路了。而庾太後——想到這裏珈珞不僅瞧向那風姿依然雍雅高貴的女子,心下嘆了嘆——究竟曾經發生過什麽事,讓大長公主如此恨庾太後呢?樸氏,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即便沒有庾太後賜妾,也會有其它借口讓大長公主下庾太後的面子,并以此告諸天下,她蕭懿安從不把庾滢影放在眼裏!

那,大長公主有這個底氣,又倚靠的什麽?

珈珞不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