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事已至此,大長公主已是多說無益,也不想再與樸氏廢話,只倪了陳太師一眼:“她也服侍你多年,又誕下朔兒,如何處置,便看老爺的了。”
安國公“呵呵”冷笑兩聲,久居上位者的威嚴盡顯:“若只是毒害嫡妻,倒可留個全面。但她竟背地裏向太後私報府內諸事,我自是不敢再留她。沈二,”安國公朝外喚了一聲,“将夫人送莊子上去吧。”
陳太師,終是給了她一條活路。
樸氏卻猛地起身撲向珈珞,撕扯道:“賤人!”
陳太師見狀,伸手将她拉到一邊,一手扼住她的脖頸,眼中怒火熊熊,已是惱到了極點:“惡婦,死到臨頭還這般不知羞恥?”
樸氏早已失了心性,此刻見陳太師絲毫不在乎曾有的夫妻恩情,更是心寒到了極點,連連冷笑幾聲,痛罵道:“好,好,如今你們一家團圓,倒也無需我在這裏丢人現眼!我在這太師府走一趟充其量也不過就是給你們生個兒子罷了!陳士衡啊陳士衡,你做得很好,很好!真真是枉費這如許年她對你一心一意的情深,甚至當年……”
“閉嘴!”陳太師驀地變了臉色,在大長公主嘲諷的目光中顯得有了幾分局促。
珈珞心下生疑,樸氏這短短幾句話,似是牽動着一段久遠卻又對現今影響深刻的過往,只是不知道為什麽陳太師不讓她說完呢?那個對陳太師一心一意的人又是誰?
樸氏果真乖乖閉了嘴,卻轉身對着珈珞呸了一口:“就這樣的品性,居然能堪當一國之母?皇帝也是瞎了眼了!”
珈珞有些不明所以。
卻聽那樸氏罵罵咧咧的:“夫人當年賞給我的鎏金芙蕖銅釵,好端端的,怎麽會到了棠棣院?”
珈珞低低笑開,聲清淡得宛若水落青瓷:“我素來不喜金銀飾,哪裏會羨慕姨娘的發釵?”轉瞬卻驀然冷了臉:“棠棣院有什麽東西,姨娘怎麽會知道?”
樸氏沒料到她忽然反問,一時也怔住。但她如今橫豎都是個死,送到莊子上,也活不了多久,索性拼個魚死網破:“你那院裏的丫鬟若雨告訴我的,哼,可是見你拿着那發釵把玩了好幾日的。”
珈珞的臉色相當不好看。
若雨不過是棠棣院的一個二等丫鬟,平素是沒有機會進她屋裏的,若雨怎麽會知道?能進內屋的,也只有蘭蔻和雪墨以及晏卿送來的五個。那五個斷然是沒可能知道的,那麽,只能是蘭蔻或者雪墨了。
她屋子确實有一支鎏金芙蕖銅釵,不過不是樸氏那支,而是仿制的。原本打算拿着釵做些文章,卻沒想到樸氏這麽早就入了彀。不過現在樸氏提起,珈珞倒也不擔心,只笑笑:“姨娘既然這麽說,我倒是想起來,我那确實有這麽一支釵子,只不過,”她撫了撫發髻,眼中盈盈都是笑意:“姨娘怎麽确定那釵,是姨娘的呢?”
樸氏呆了,是呀,銅釵多了去了,她是被痰迷了心不成!
珈珞勾唇笑了笑,轉身疑惑的問阮氏:“我記得姨娘那裏似是也有一支相同的釵?”
阮氏點了點頭。
大長公主哼了一聲:“當年我離府時一人送了一支。”見溫氏今日帶在鬓間,有幾分贊賞:“沒想到嘉蕙還一直帶着。”又想起珈珞說在阮氏那裏見過,便朝阮氏笑道:“你和嘉蕙素來懂事些。”
這些女人間的話語陳太師一聽就煩,索性說道:“你說珈珞偷拿了你的銅釵?可有人證、物證?”
大長公主聽不得“偷拿”二字,正要開口訓斥,卻見珈珞笑盈盈說道:“也無需什麽人證物證,既然姨娘說那銅釵在我房中,不妨去我房裏找找。”
“不大好吧,傳出去不定怎麽被排揎呢。”阮氏皺眉道:“要不,去絨花院找找?”
陳太師略一沉吟:“也好,我們先去棠棣院等着。”
半個時辰後,絨花院專門司管樸姨娘衣裳和頭面的夏月就急急跑來,在棠棣院沉重的氣氛中,顫顫巍巍的将不知埋在箱籠底下多久的銅釵交到了陳太師手上。
樸氏“啊”了一聲,難以置信的盯着瞧着那支銅釵:“這,這怎麽可能?若雨給我說,給我說……”
“若雨?”珈珞笑了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眼睛餘光掃過蘭蔻和雪墨,見兩人神色都正常,不由得多了幾分奇怪,道:“蘭蔻,叫若雨過來。”
“說起來,”珈珞呷了一口茶,半是撒嬌半是解釋的對大長公主說道:“我那确實有支銅釵,想必那小丫鬟見了就和姨娘碎嘴說了吧,沒想到姨娘竟然誤解了。”說罷,低聲交代雪墨将那枚銅釵拿了來,親自遞給大長公主和溫氏、阮氏瞧。
阮氏拿着瞧了幾眼,“呵呵”一笑,指着銅釵柄端白芙蓉下的紋路說道:“我們三人的銅釵這裏的銀線都是挑成三根,這支銅釵卻是挑成了四根,不過猛一看卻是很像的。想必樸姨娘素來不喜這支銅釵記得不大清楚,誤會了吧。”
那邊夏月小聲嘀咕道:“姨娘您讓我扔到箱籠底下的,您忘了嗎?那日若雨來說了這事後,你還說正巧用這支釵拿捏郡主呢。”
大長公主冷笑一聲:“果真是‘珍視’本宮送的東西呢!”又瞄了沉默不語的陳太師一眼:“老爺要怎麽處置樸姨娘呢?”
他與大長公主對視良久,一人依然淺笑,一人目蘊悲涼。許久,聽得陳太師沉沉一聲嘆息:“這是內院之事,處置滕妾原本就是嫡妻職責,夫人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
若雨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想要解釋什麽,無奈已經沒人再想聽她任何解釋。
大長公主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若雨和樸氏,冷冷道:“送她倆去嶺南吧,是死是活端看個人造化。”
最後一個冬夜
此後再無話。
庾太後放在陳府的這枚棋子也好,這根如鲠在喉的魚刺也罷,就這般消失了。陳府還是那個陳府,似乎從不曾有過樸氏這個人,與從前也無甚不同,不過是多了個陳朔。
已經到了這個點,再聚到一塊吃飯,也有些乏力,大長公主讓廚房将菜肴端到各姨娘姑娘院裏,今晚各自用了,明早再一起用飯。
大長公主望着被拉走而哭得聲嘶力竭的樸氏,悠悠一嘆,朝身旁的溫氏和阮氏吩咐道:“這次回來我不打算再回宗聖寺了。”
溫氏和阮氏滿臉驚喜,忙道:“夫人終于回府了,這可得好好慶祝一下。”
大長公主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回自己的家罷了,何須慶祝?不過有兩件事要交代你二人做,”大長公主看也不看一旁滿臉焦急想與她敘話的陳太師,自與兩位姨娘說道:“我此次回來還歇在蕊清院即可,嘉蕙你差人去打理一番。韶音,你且飛鴿傳書要岚兒即刻回府。”
溫氏和阮氏心驚,又聽要傳陳岚回府,想大長公主這是要為陳岚的婚事忙碌了。兩人忙齊聲道了諾。
“今日諸事繁忙,我晚上便歇在珈珞那裏,你們先忙去吧,不必服侍了。”
溫氏欠了行了個福禮,這才離去。而阮氏卻有些猶疑,見溫氏走後,才滿臉歉然道:“岚兒已經回了長安,只是此刻去了我父親家裏。”
“哦?”大長公主有些意外。
“他前幾日便差小厮回了信給我,說是同洛神閣的琴師葛玄一道自西域歸來的。本想一早回府拜見老爺的,無奈我父親身體不大好,想及早見到他,他便回長安後直接去了老爺子那裏。”
“這也無妨,”大長公主笑了笑:“初二你帶着雁回去瞧瞧阮老爺子,小住兩天,再同岚兒一道歸來即可。”
“是,是。”
卻見大長公主又道:“這幾日朔兒就先放在嘉蕙院子裏吧,絨花小院的下人讓沈二安排個去處,朔兒的乳母先留下,交代她不必将樸氏的事說與朔兒聽。過個兩三月再将那乳母送到鄉下即可。”
“姐姐思慮周到。”
兩位姨娘走後,大長公主已有閉門謝客的打算。陳太師尴尬的站在屋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珈珞嘿嘿一笑,一手拉着大長公主,一手拉着陳太師,卻不進屋,而是将他們往外送:“我這院子小,那拔步床也小,只夠我一人睡,母親還是歇在父親的鹿鳴院吧。”
大長公主正要發火,卻見陳太師笑嘻嘻将大長公主半抱半拉的扯出了棠棣院,還說道:“珞兒說的對,我那鹿鳴院大,正巧我讓沈夜吩咐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
在陳太師贊賞的目光中,珈珞慢悠悠朝他們擺了擺手,這才回了西稍間。
西稍間裏,捧着描金黑漆八角食盒的丫鬟陸陸續續進來,蘭蔻指揮着擺在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