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新嫁娘出嫁在即,然而那柄須新娘子抱在懷中,象征着吉祥如意福壽的玉如意卻不見蹤影。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好好的日子,當真是晦氣事。
大長公主的心一點一點涼了下來——這麽說,并不是在府裏丢的,而是宮裏根本沒準備這件東西?大長公主驀地響起什麽,忽然道:“宮裏的禮單呢?拿來我瞧瞧。”
如意如意,其意義自然非同一般,所以按照大梁的婚嫁禮俗,這玉如意應是舅姑準備好,随着聘禮一同送往新娘家的。但玉如意象征的是舅姑對新婦的祝福,雖随着聘禮送往女家,但并不記在禮單上。
“母親,”珈珞輕聲止了她,“不用找了,就這樣吧。”
“不行!”大長公主雙眸通紅,自己捧在手心裏的寶貝疙瘩,這還沒嫁呢,就被新婆婆下面子,當娘的誰能忍得住?“她庾滢影也忒不要老臉了,居然這樣耍滑頭!這……不嫁了!”
“母親,”珈珞示意跪在地上的人出去,她卻拉着大長公主坐在了塌上,輕聲安慰道:“事已至此,豈能不嫁?這不僅是婚嫁,更是新後冊封,事關國體和天家顏面,再委屈,也得忍忍。至于庾太後,”她撇嘴,冷笑道:“來日方長,這筆賬,早晚要算,今個就先記上。”
“哎……”大長公主沉沉嘆息,“也罷,今兒是你的大喜日子,萬不能因着這上不了臺面的人毀了。”
外面漸漸有了聲響,六尚女官并站外面,瞧着時辰。
時間到,尚儀奏:“請皇後中嚴。”量時刻引皇後,尚宮前引,新後随後,前往外院正堂,升座。文武百官以及內外命婦并宮人皆伏地跪拜新後。皇後焚香祭天,再去祠堂拜祭陳氏先祖。
随後,內外命婦立于大門內,皆面向南。文武奉迎者皆陪立於大門外,文東武西,北上。位定,谒者引使者谒大門外位,使副、內侍等各就位。主人立於內門外堂前東階下,西面。
一時間,衆人皆是摒神凝氣,低着頭,卻偷偷去瞧那深青禕衣的新後。
新後帶九龍四鳳冠,并插大小十二支華釵,着深青色禕衣,衣上織成五彩翟紋十二等,領、袖、襟、裾緣以朱色羅縠,內襯黼領素紗中單,大帶同衣色,朱裏,以朱、綠錦滾邊,紐約、革帶皆用青色,系白玉雙佩,雙大绶三小绶,間施三玉環,蔽膝同裳色,着青襪青舄,舄加金飾。
端的是鳳姿凰儀,天威赫赫,不敢小觑。
稍後,腰輿進,皇後升輿以降,尚宮前導,六尚以下侍衛随侍。皇後升重翟以幾,內官侍從及內侍導引玉珞往皇城行去,從者持鹵簿華傘跟從。奉迎使及百官當引從者皆退,随後立。俟皇後車出大門外,依次乘車馬引從如常。
皇帝着大裘冕于朱雀門等候。
和風暖陽中,珈珞凝眸瞧去,腦中只想着:既有芝蘭玉樹的俊朗,又有昂如山岳的威嚴。
皇帝含笑近前,親自從腰輿上迎下皇後,兩人相攜步上金辂,随着司禮太監一聲長喝往太極殿行去。一時禮成,帝後相攜立于九重高階,文武百官,內外命婦皆伏地叩拜,恭祝帝後萬福長安。
随後,帝後移駕,設宴搖光殿。珍馐海味、瓊漿玉露猶不能彰顯天家富貴;又有韶齡舞姬獻舞禦前,巧手樂師獻仙家天籁。
一時仙音陣陣,玉露飄香,才不負九重宮闕的奢華于威嚴。
一直到戌時初,酒過三巡,新後才被攙扶回未央宮昭陽殿主閣裏。
雪墨和蘭蔻幫珈珞卸了釵環,又用熱水洗了三次才将臉上一層又一層的胭脂水粉洗幹淨,用水紅色宮縧在發尾系着,又換了一身正紅色阮煙羅的衣裙,這才算是一套禮完了。
珈珞一手支頤,斜靠在美人靠上,正打算歇歇,就見桃夭繞過紫檀嵌玉石花圖圍屏走來,墩身行了雙安:“娘娘,榮大總管求見。”
珈珞嗯了聲,扶着桃夭的手坐上了主殿的百鳥朝鳳椅上。
榮祿穿了一身石青藤的圓領窄袖春衫,抱着拂塵,朝新後行了跪拜大禮,叫起後躬身笑道:“千歲新禧。”
“賞。”珈珞一臉賢惠端莊笑意,挺正腰板,兩手交擱膝上,端的是母儀之風。
“哎,謝千歲。”榮祿臉上的笑更燦爛了:“聖上同幾位大人交代些事,稍後就到。”
珈珞側目瞧了一眼牆角銅漏,不由得蹙眉。帝後大婚,要停朝七日以示鄭重,也就是接下來的七天皇帝将不會上朝,朝中大事将由幾位輔臣和三省尚書商議處理,無法決斷的大事才能遞折子到內廷請見皇帝。不過——眼下都戌時正了,今個累了一天,他還不歇着?
宮人陸陸續續捧了食盒進來,在昭陽殿稍間擺了,又在寝閣和稍間燃了調和的安神香,一溜收拾幹淨,領了賞才退了下去。
才将擺好,外面響起兩長兩短的擊掌聲,接着就見玄青長袍的年輕帝王負手而來,笑道:“看來朕來的正是時候。”
珈珞行了大禮,也笑道:“可不,正趕上飯點。”掐着時間來的吧。
皇帝眸色清涼,親自扶了皇後往稍間走去,言行舉止間呵護之情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來。
蘭蔻幾人想要跟着前去服侍,榮祿卻一伸拂塵,笑盈盈道:“幾位姑娘留步吧。”
香蕊聞着稍間的香味,皺了皺眉,欲言又止。桃夭瞧她神色,心道壞事,但卻不敢硬闖,只笑道:“那就勞煩榮大總管禦前伺候了,奴婢先行退下。”說罷拉着幾人匆匆出去。
在外面回廊裏站了,四下瞧瞧并無人注意,低聲問道:“香蕊,怎麽了?”
香蕊急得一臉赤紅:“那稍間和寝閣裏燃得都是合歡香。”
這話一出,杏暖和姜夏已是白了臉:“……合歡香是催情之物,一些世家豪門閨閣裏偶或用這些東西,不過是為了調情,也無甚大礙,但這是後宮,那東西不是禁物麽?”
荞菰糾結了一會,也白着一張臉道:“方才傳膳的時候,我聞見那湯裏有異味,心下還疑惑着,這麽一想,怕……”她長于膳食,對做菜一道頗為熟悉,自是對各種調味的氣味也知曉個七七八八。
聽荞菰這麽一說,桃夭心道娘娘今晚估計得受大罪,但……那是皇帝的主見,“杏暖,你可知如何緩解?”
杏暖臉一紅:“這事,最簡單的莫過于一場春宵,用藥的話……”她遲疑了會,道:“用金銀花、栀子、半夏、川穹、益母草熬湯水服用,或許可以。“
姜夏略沉吟:“太醫署取這些藥,這個點……換成雪梨綠豆和橘子煮紅糖水。”
荞菰哎了一聲,慌忙向小廚房跑去。
桃夭仍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和杏暖前去瞧瞧?”
幾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這廂還沒走幾步,就見榮祿吩咐宮人将盤子撤了出來。桃夭忙上去問道:“榮大總管可是辛苦了,可要奴婢前去伺候主子歇着?”
榮祿甩了甩拂塵,撇手指了指寝閣。幾人正疑惑着,恍然聽見一聲極為壓抑的喘息聲,都是還沒出閣的姑娘,立馬紅了臉。
“得了,知道你們擔心千歲,”榮祿摸着下巴道:“但聖上吩咐了,咱不是得聽着麽。你們也都知道,帝後燕寝是大事,有尚寝女官專掌天子燕寝之儀,司帳掌床帷茵席,女史掌執文書。彤史在案,每有臨幸都以朱筆題記,巨細靡遺。但今個聖上已經吩咐了,今晚不必伺候,明早再來……還不明白什麽意思?”見她們臉色越發羞赧,榮祿也發了善心:“去吧,歇着吧,咱家在這守着,等有事再叫你們。”
上弦月早到了西邊,榮祿縮成一團靠在殿前臺階旁的一株梧桐樹下,望着三兩顆星子發呆。
第一回合(下)
四周一片靜寂,只聽見寝閣裏的喘息聲越發的重了。
珈珞唯覺得渾身燒得厲害,就像是被擱在蒸籠裏一樣,腦子都被燒糊塗了,也不知道眼前是什麽個場景,只嚷嚷着要睡了。
皇帝強行将她抱到小葉檀雕龍畫鳳的鳳床上,按下她毫不安分的手腳:“別鬧,我先将你的衣服脫了。”
珈珞瞧着他咧嘴笑,一笑就見唇角兩個梨渦,而若黑葡萄般的眼珠越發瑩潤,就像是個黑漩渦,能将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美人在懷,半遮半掩,若還能心靜如水,那就不是男人了。蕭延陵忍得難受,卻不得不強自忍着,平時明察暗訪的,知道她是個守禮守節的人,如今這副媚态十足的樣,還真是少見。他風月之事經得多,雖心下已經猜出七八分……再細聞聞博山爐散發的香味,不由的皺眉,這榮祿的狗膽子越發大了。但這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