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人去請皇帝,他定然會來。那麽,第二日,不僅自己面子大漲,皇後也會顏面無存。再不濟,若是皇後不讓皇帝來,那從今夜起,這新後怕是就開始失寵了。
她千算萬算,卻沒算到皇帝未來,皇後卻來了。且是一來,長樂宮上下,裏子面子都沒了,明個,阖宮都該傳遍長樂宮笑話了。
珈珞見她不答話,漸漸不耐煩:“哪個太醫瞧的診?這點病都瞧不好?本宮瞧着也不用在宮裏當值了,直接拖出去好了。”
桓萦腿一軟,又跪了下來。
那劉太醫是她的心腹。
“罷了,”珈珞起了身,見她一直也不說話,瞬間煩躁:“跪安吧。常壽,去太醫署傳本宮懿旨,若明兒個隅中,桓夫人的病還未好,就讓劉太醫收拾收拾辭官回家吧。”
桓萦跪在地上,再說不出一句話。
第二回合(上)
出了長樂宮,珈珞讓宮人擡着肩輿先回,自己則帶了杏暖和香蕊慢慢往回走。東方天際已經泛起魚肚白,這一晚,先是被那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又到桓萦這裏受了一肚子氣,越想越覺得不堪。
主仆三人在未央宮和長樂宮中間的鏡湖站定,悄沒生息。
杏暖深知她才承恩,萬不可在這寒露深重的清晨站在水邊,小聲哀求道:“娘娘,好歹先回去吧。”
珈珞仰着臉,只覺得面上一陣清涼寒意。前塵往事碎片子一般席卷而來,擊得她潰不成軍。強忍着的眼淚就如同打開閘門的洪水,一瀉而下。
她也不想哭,也不想在入宮第一天就這樣。可沒有法子,這個時候,她只能躲在沒有人的地大哭一場。宮裏統共就五個主子,庾太後和自家侄女庾貴嫔一心,皇帝和長樂宮那位一心,獨獨一個她,算得了什麽?庾太後在她入宮前就将她當做了眼中釘肉中刺,桓萦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裏。這宮裏,一草一木都冷得骨頭縫裏都發寒。
也不知哭了多久,漸漸停了,覺得這麽哭實在沒必要,忍住了就算了。這才問道:“可看出什麽異常?”
“回娘娘,”杏暖嘆氣道:“桓夫人已經有了一個月身孕了。”
“是麽,”珈珞望着鏡湖裏歡騰着游來游去的魚兒,自嘲的笑笑,“香蕊呢?”
香蕊皺了眉,臉色不大好:“臨華殿裏燃的香,像是調和的有麝香。”
“麝香?”珈珞蹙眉,越發不解,“太醫院的人進進出出臨華殿,難道沒察覺出來麽?”
杏暖卻一把抱住她,朝香蕊遞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攙着她往回拉:“管她呢,娘娘您照顧好自己個才是正事,趕緊回去再睡會,今個已經累了一天一夜,再不睡,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住的。”
珈珞伸手攏了攏鬥篷,動了動腳,卻發現腿腳酸麻的厲害。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杏暖你先回去叫人擡了肩輿來。”
話音才落,就聽見一道壓抑着龍庭震怒的聲音響起:“再叫肩輿一來一回的,你是不準備要這雙腿了?”
她側首,見皇帝負手站在不遠處,忙躬身行禮,卻發現腿打不了彎。
蕭延陵低嘆一聲,疾走兩步将她抱了起來,氣不打一處來:“冷風習習的早晨在外面散步挺好玩,是吧?”
杏暖和香蕊很有眼色的遠遠跟在後面。
珈珞現在是看見他就煩,再想起杏暖說的,不由得酸道:“皇上你還是将我放下了吧……”
“沒記性,叫夫君。”
“……妾不敢,沒的讓人聽到了還以為妾妄自尊大,不将聖上放在眼裏呢。”
她紅着眼瞧他,眼裏冰涼涼的,沒一絲溫度,白淨的脖子露出來,像是藕段子一樣。蕭延陵瞧在眼裏,渾身發燙,低頭在她頸間咬了一口。
“啊……”珈珞大驚,用力推他:“你屬狗的啊!”
“這不結了,”蕭延陵心情頗好,“夫妻之間還虛禮客氣,不是讓人笑話麽,以後再敢自稱妾,小心我‘狠狠’懲罰你。”
珈珞悶悶的嘆着氣,罷了,何必和沒必要的人鬧別扭?無非親者痛仇者快而已。半晌,又悶聲說道:“長樂宮那位有身孕了……”見蕭延陵沒太大反應,又好心道:“臨華殿裏燃的香裏有麝香,你叫人注意着點。”
蕭延陵腳步停了停,複又往未央宮走去。
此時的長樂宮,桓萦擁被而坐,身邊摔了一地湯盅茶盞。薄薄的京瓷片,恁地好看。上面繪着花開富貴吉祥如意,全碎在地上。
半晌,她靠在金錢蟒大引枕上,捂着臉問道:“皇上親自抱了她回去?”
荔枝嗯了聲:“千歲在鏡湖那站了會,皇上在未央宮等的起急,就尋了出來,在鏡湖上碰見,就把千歲抱回去了。”
“好!好!”桓萦猛地将金錢蟒大引枕扔到地上,惱得恨不得将珈珞生吞活剝了:“剛入宮就得皇上這麽寵愛,本宮倒要看看,她能受寵到什麽時候。”
荔枝瞧她神色不好,勸道:“夫人,您不為自己想,也得為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啊。”
“是啊,孩子,”她捧着肚子慢慢躺下,漸漸平息了。
誰知還沒阖上眼,聖上口谕就到了,一起來的,還有桃紅四藥湯。
榮祿哭喪着臉擠出一絲笑意:“聖上念在貴姬主子身子不适,準選秀前不必朝鳳儀宮和未央宮問安了。”
“你,說,什麽……”桓萦難以置信,這不可能,皇上怎麽會禁了她的足呢?“榮公公,你是不是聽錯了?”她急急問道:“皇上前兒還說來桐華臺聽曲兒呢,還有,還有每日的酒罂古柯茶……”
“夫人,”榮祿将桃紅四藥湯端來,搖頭嘆息的遞給她:“你不該糊塗的在新後入宮的第一天就急急見皇上,那畢竟是皇上親指的皇後,他再寵你,也不會全不顧皇後的面子。”
“這是什麽?”桓萦接過來,愣愣的瞧着湯碗裏黑乎乎的藥汁:“我不要喝。”
“這是用當歸、熟地、川芎、白芍 、桃仁、紅花熬制的湯藥,活血化瘀,滋補身子的。”榮祿低着頭,不再去瞧她。
想想皇帝要吩咐賜藥時的神情,榮祿現在就覺得害怕。他是先帝沈昭儀身邊的公公,因着這個緣故,皇帝登基後,賜了他紅頂子,命他禦前伺候。他是打小看着皇帝長大的,皇帝性子沉,喜怒不形于色,這次黑着一張臉讓賜藥,實在是……哎,貴姬主子有了身孕,再賜這活血化瘀的桃紅四藥湯,那意味再明顯不過。
桓萦不想喝,卻也是不敢不喝,喝完了還得跪地說一聲:“謝聖上恩賜。”
榮祿嘆了口氣,悲嘆着自己這寶壓錯了,咬咬牙,端了空碗回未央宮回話。
已是卯時末,未央宮裏宮人早已忙忙碌碌起來,但一個個都腳步輕巧,唯恐打攪了昭陽殿裏還正睡着的那兩人。
皇帝是臨朝養成的習慣,不管前一夜批折子到多晚,卯正必醒。這一早雖不用上朝,但養成的習慣卻是改不掉的。這一早醒來,難得的,沒有叫人伺候穿衣,也未傳膳,而是靠在珈珞身邊,将她攬在懷裏,細細端詳眼前人。
她很美,不得不承認。但這份美,卻帶着疏離和冷淡。他記得小時候,那時候敬德太皇太後還在世,皇姑姑經常入宮,每次都會帶了這個表妹。她胖乎乎的,活像是一只糯米團子,讓人忍不住想抱住蹂躏一番。後來皇太太薨逝,皇姑姑帶着這個小表妹遠避宗聖寺,他的身邊再無一個親人。直到某日,猛然想起,這個表妹都已經過了十六歲了,內心深處對親情的渴望,讓他不顧太後的反對,直接下了立後的聖旨,甚至都沒想着去問問她是否願意。
聖旨剛下的時候,他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現在的小表妹是什麽個樣子,她是否願意入宮?這如煉獄一般的內宮她能不能活下去呢?
得知她病了,他借由這個緣由,忙去太師府探望。瞧見的第一眼,她正笑着同身邊人說話,但他瞧得真,她那笑并不達眼底。他忽然覺得,他們倆是同一類人。
那一刻,心底僅剩的一點忐忑和恐懼也蕩然無存。
這帝王路寂寞,他在深宮裏受着煎熬,那她也得陪着他,陪到死,走完這段風刀霜劍的孤寡之路。
他寧願她恨他的獨斷專行,也不願錯過。
珈珞醒來的時候,已過了午時。她痛苦的睜開眼,迷糊了會,才朝外叫人進來服侍穿衣。正準備鑽出錦被,猛然發現自己竟然未着寸屢。一時呆了,明明記得從長樂宮回來後是穿着小衣睡的,這一覺醒來,衣服怎麽憑空沒了?
掌事嬷嬷帶着幾個小宮女進來,先行了大禮,又笑道:“娘娘可是要起了?”
珈珞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