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
本來就不是,珈珞腹诽一句,反握了他的手安慰道:“歷代以來後宮不得幹政,但先帝爺既立了中宮可谏言這個規矩,我就不得不勸皇上兩句,太後畢竟不姓蕭,于情于理,你已經親政,太後都不可再插手朝事。”
“不能夠,”他有些凄然:“我在朝中根基還不夠穩,鎮、定二位國公和靖寧侯又都是太後心腹,太後黨羽不一一剪除,我的皇位坐得就不會安穩。”
她拿手細細包裹着他的手指,那上面有常年練劍留下的繭子:“庾太後,”她道:“在先帝時,只是貴妃,即便聖上即位時,先帝爺也沒留下口信讓尊她為太後,說起來,按祖制,應追封先帝孝賢皇後為太後,先帝沈昭儀為聖母皇太後,而庾太後,應是太妃吧。”
這話不是沒想過,只是如今時機不到,他都忍了這麽多年,也不是忍不下去。蕭延陵握着她的手笑道:“人家帝後躺在鳳床上行周公之禮,你我躺在鳳床上議周公旦之術,委實是說不過去。”
一時話說開了,原本僵硬的氣氛緩和不少,珈珞也笑着往他懷裏鑽,皇帝卻驀地渾身打顫,額冒冷汗。
“皇上……”珈珞大吃一驚,忙抱住他,“你這是怎麽了?”
他面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落在枕上,須臾就濕了一片。但雙手卻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毫無知覺的喃喃道:“阿糯,不要走。”
珈珞無奈,一時抽不開身,朝外喚人:“傳太醫。”
“別!”蕭延陵強自控制住四肢的抽搐,像是從牙縫裏擠出字般:“不能叫太醫知道。”他渾身疼得厲害,牙齒咬得噠噠直響。
珈珞恍了會神,轉瞬明了,吩咐道:“蘭蔻,去叫杏暖、姜夏和荞菰,其餘衆人,一律退出昭陽殿外。”
瞧他的狀态,心下已猜了七八分,可珈珞還是寧可不信。
一陣疼痛很快就過去了,在杏暖她們到的時候,皇帝恢複了點清明。
杏暖道聲得罪了,便直接搭脈問診,手剛搭上,就渾身打了個冷戰。
珈珞瞧去,心下恻然。
第三回合(下)
灌了些安神的湯藥,皇帝沉沉睡去,珈珞帶了一衆人到外間問話。外間的海水八怪龍鳳紋鎏金銅熏爐裏燃着調制的百合香,清雅淡香迎面撲來,驅散了一陣煩躁,靈臺空明許多。
珈珞接過荞菰遞來的紫薯山藥羹用了些許,緩了緩神,才示意杏暖回話。
杏暖斟酌了會,低聲說道:“是罂粟殼和古柯。”
手裏的黃地琺琅彩纏枝牡丹紋碗就直愣愣的掉在了地上。
古柯是什麽,她并不是十分了解,但罂粟殼卻是再熟悉不過。前世的時候,她第一次有身孕後,桓楚對她忽然好了起來,每日讓廚房給她熬制枸杞紅棗烏雞湯,她滿心以為那是好的預兆,卻沒想到,三個月後,她滑胎了。前來診治的郎中只道是她身子骨虛弱,不易生養。後來,那湯日日用了下來,漸漸的,她覺得渾身乏力,日益嗜睡。後來偶有幾日因着廚房人事變動,她的飲食也沒人在意,那湯藥就停了停,她竟然像是發了失心病一般,四肢抽搐,渾身疼得厲害。
她叫了廚房的廚子,年近六旬的老掌勺三兩句之後就老淚縱橫,只嚷嚷着對不住夫人,原來,那湯裏竟是擱了罂粟殼。老掌勺原本不知道什麽是罂粟殼,只是有一日路過賭坊,見裏面雲霧缭繞,一時興起,去問了問,才知曉這事。
她的身子就是那麽被桓楚給毀了。
只是她死也沒想到,那帝座之上的九五之尊竟然也受着這樣的煎熬。
珈珞恍惚了會,才失了魂般道:“可是皇上的飲食所致?”
“并不像,”杏暖搖頭道:“看樣子皇上服用這兩樣東西已有些時日,只是因着服用的量少,才沒有落魄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如何醫治?”
“這……”杏暖有些拿不定主意,姜夏接道:“奴婢曾随家師前往南诏尋草藥,曾在大理見過此種植物。罂粟殼和古柯都是麻痹人神經的毒草,長久服用就會上瘾,漸漸的,身上的器官就麻木,腦子也不甚清醒。”
姜夏做事歷來穩重,說話都是往好的地說,她若說壞了三分,實則已經壞了七分。而杏暖的遲疑,更是讓她心緒大亂……連醫者也無招麽?
杏暖道:“奴婢雖懂岐黃,卻也只是皮毛,一時拿不定主意。娘娘,奴婢以為,甄公子或許可以救治?”
“你說甄韞?”珈珞忽然想起什麽,匆匆起身往裏間走去。此時皇帝已經醒了,靠在秋香色百鳥朝鳳的大引枕上閉目養神。聽見腳步聲睜開眼來,那原本蕩漾了一池春水的雙眸此時卻暗沉沉的,死灰一般。珈珞心中鈍疼鈍疼的,疾走幾步撲到他懷裏,嗚咽道:“怎麽會這樣?”
蕭延陵伸長猿臂将她緊緊抱住,一時語窒。
珈珞扣住他的雙臂,仰着頭瞧他:“是桓楚對不對?”
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是太後。”
恍若是驚醒萬物的春雷,轟隆隆的在她腦子裏炸響。攜着風刀霜刃,破開冰封的土壤,生了根發了芽,直直往上鑽,要接觸到陽光,接觸到雨水,接觸這世間的萬事萬物,将原本黑暗不堪的一切曝露在日光下。
太後!
鳳儀宮上夜的小宮女已經點卯就位,蘇麻服侍庾太後歇下後,就悄步出了裏間。她擡頭望了望烏沉沉的夜空,一顆星子也沒,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輕嘆了口氣,提裙繞過回廊,朝不遠處的佛堂走去。
每次太後接見了外臣,她都要到佛堂誦讀佛經一夜,這是習慣,天長日久的,就改不了了。
蘇麻撚了佛香在手,躬身拜了拜,将香插在香爐裏,她屈膝跪在金身釋迦摩尼坐像前,拿了佛珠撚在手裏,一下一下撥弄着。
一本往生咒念了兩篇,她便起了身。上了年紀,長久的跪在地上,身子委實是承受不住。将手裏的佛經擱在一旁描金黑漆翹頭案上,又行了禮才出了佛堂。
佛堂外,一穿彈花暗紋宮衣的小宮女正慌慌張張朝四處瞧去。蘇麻訓斥道:“什麽人這麽大膽子?鳳儀宮裏也敢裝神弄鬼?”
小宮女聞聲忙轉身行禮,低聲道:“嬷嬷,奴才在這裏等您許久了。”
她鬓角簪了一朵米黃蠟花,蘇麻眼神暗了暗,知道這個是由鳳儀宮安放在各宮的耳報神。便不動神色,自往回廊旁的深宮宮牆走去。宮牆旁栽種着姚黃、玉玺映月、金玉交章、禦衣黃,正巧能趁着光影暗影将人遮住。
蘇麻上下打量她一眼,沉聲道:“各宮落鑰不能随意行走,想來你是不知道?”
小宮女忙跪地請罪,急急道:“實在是萬不得已的事,不然借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麽晚跑到鳳儀宮來。”
蘇麻嗯了聲:“哪宮?”
小宮女低頭回話,道:“未央。”
蘇麻眼中霎時光芒大閃,亮得人不敢直視。她微微一笑,朝小宮女道:“你叫什麽名字?誰手下的?起來回話。”
“謝謝嬷嬷,”小宮女起身,撫了撫鬓角米黃蠟花,那是很慣常的動作,卻讓蘇麻眼中光芒更亮,小宮女道:“奴婢叫綠芙,是崔總管安插在未央宮的。原本在暖室料理花草,崔總管見奴婢機靈,就安置奴婢去未央宮的墨蘭園當值。”
蘇麻點點頭:“都這個點了,你又不當值,怎麽知道未央宮發生了何事?”
綠芙愣了下,随即又笑道:“嬷嬷誤會了,并不是夜間的事,是白日,”她四下瞧瞧,貼在蘇麻耳邊低聲嘀咕道:“皇後侍寝未上彤史。”
蘇麻驀然變了臉色。
綠芙又道:“昨晚彤史女官是在将近淩晨的時候才到昭陽殿的,今個到了殿後,被皇上密旨遣了回去。”
蘇麻臉色越發不好。不入彤史……這是打算椒房獨寵的麽?沒想到新後真是有點狐媚子本事,不過才剛大婚,皇帝就為她破了例。
“都這個點了,”蘇麻道:“你趕緊回永巷,從暗道裏過。”
“諾。”綠芙又将兜帽蓋住臉,從鳳儀宮用馊水的角門溜了出去。
蘇麻緊了緊衣袍,漸漸覺得升起一股寒意來。她疾走幾步,入了太後寝閣,低聲詢問了侍夜的宮女太後入眠情況,就又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
庾太後垂簾聽政時養成得習慣,卯時初既起,後來雖不再上朝,但人上了年紀,覺少了,就醒得早。
蘇麻已經侍奉在一旁,伺候她用了暖胃的紅棗枸杞姜茶,才喚人進來侍奉她穿衣洗漱,剛用過早飯,蘇麻還沒來得及回話,外面已經傳來未央宮皇後觐見的傳喚。
庾太後擦了擦嘴,原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