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氣。”

一家人……珈珞譏诮道,還沒入宮呢,就成一家人,還真是自來熟。

她這才細細打量謝嫦晞,見她涵煙眉、丹鳳眼,海棠珍珠增顏色,飛仙髻上紅翡點翠鑲珠步搖,鬓角慢慢的都是玳瑁犀角珠花。上身穿月牙白的斜襟琵琶袖折枝海棠花及膝長衣,下罩秋水共長天的珊瑚紅缂絲串珠蝶戀花八福湘裙。袅袅一縷楚宮腰,果真是麗人國色,不遑多讓。

謝嫦晞也在細細打量這位甫一入宮就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新後,只見她松松绾了堕馬髻,不簪珠花,不插步搖,僅僅用十六顆圓滾瑩潤的東珠纏繞,一側帶了點翠鑲玉碎珊瑚華勝,金鑲東珠耳墜顫顫巍巍的。穿了一件天水碧曳地廣袖長衣,那衣不知是什麽料子,逆光瞧去,有绛紅色光芒閃爍,又只在衣擺處彈墨點綴鳳凰花。再觀容色,果然是一颦一笑都勾魂攝魄的尤物媚色。饒是向來眼高于頂的謝嫦晞,也不禁有些咋舌。但一想到小姐妹們傳言這新後不過入宮些許時日,已将九五之尊迷得丢魂失魄,便又多了幾分鄙薄。女兒家的美,美在矜貴,這般輕佻的容貌,豈可堪當一國之母?

這廂見禮後都落了座,庾太後又着人上了新茶,道:“這是今春上貢的顧渚紫筍,你們嘗嘗。”

謝嫦晞用茶蓋撥了撥茶葉,輕啜一口,淺淺品嘗,須臾,贊道:“觀其湯清澈明亮,觀其色翠綠帶紫,品其味甘鮮清爽,聞其香蘭桂清雅,果不負茶中第一品之名。”

庾太後微微颔首,眼中笑意愈發濃了。

珈珞微嗤……庾太後找的這個是個不錯的幫手,比宮裏那兩個強多了。

卻聽謝嫦晞盈盈笑着,那聲兒宛若山間清泉:“千歲覺得這茶如何?”

珈珞略帶歉意的說道:“這可難住本宮了,本宮對這茶道,倒是頗為不熟稔。”

庾太後笑道:“不過是家常品個茶,嘗個味道罷了,随意說說自己的想法,何須拘謹?”

珈珞自嘲道,罷了,躲不過就不躲吧。人家都宣戰了,再不接着,實在是對不起自己兩世為人。将手裏的甜白釉鬥彩寒夜尋梅的茶盞放到桌案上,對庾太後道:“臣妾曾聽父親說過這茶,什麽樣的茶葉應該配什麽樣的水煮,這樣才不至于竄了味。這顧渚紫筍,若是用陽崖雲泉來煮,茶味便會更加甘冽。”

謝嫦晞臉上的笑僵了——顧渚紫筍确實應該用陽崖雲泉,只是她不是不懂茶麽,怎麽可能喝出煮茶的水并非陽崖雲泉?

而庾太後卻是失了神,怔怔的望着手邊的茶杯,一言不發。

英國公夫人在一旁笑道:“都說皇後娘娘蘭心慧質,今日一瞧,可真是千真萬确!”

珈珞便笑着回了幾句話,将話題從顧渚紫筍上岔開了,庾太後恍了會神,也緩過勁來,笑意盈然,朝珈珞道:“皇後,哀家覺得這謝家姑娘是個可心的人兒,所以想讓她在宮裏陪哀家幾天。眼瞧着五日後的上巳節皇帝将在曲江池設宴宴請朝臣,到那時哀家帶她一起去,你覺得如何?”

謝嫦晞和英國公夫人皆是喜不自禁,有庾太後這個靠山,入宮那是鐵定了,位分也不會低到哪去,起碼得是個妃位。

珈珞苦笑着應下:“臣妾和貴嫔這些日忙着上巳節的事,貴姬有得日夜悉心照顧聖上,不能常常陪在母後身邊,是臣妾的錯。也好,讓謝姑娘在母後身邊,陪母後說說話解解悶,倒是不錯。”

庾太後面露喜色,英國公夫人祖孫倆相視一笑,甚覺得意。

正巧庾太後再想說什麽,皇帝身邊的榮祿來報,說是皇上請皇後前往含章殿一趟,要商讨上巳節的事,珈珞這才得以離去。

皇帝在內廷的寝宮為建章宮,與未央宮南北遙遙相望,成陰陽相合日月互補之勢。宮中有三大殿,含章殿、長生殿、長閣殿,其餘又有樓臺閣榭不計其數。入建章宮東門雙鳳闕,迎面是開闊的龍涎池,中間建一座高聳入雲的神明臺,上有仙人捧盤承露,謂之承露盤。含章殿在前,為皇帝在內廷批閱奏折、接見心腹大臣的地。長生殿和長歌殿一左一右稍靠後,長生殿是皇帝的寝殿,長歌殿是禦書房,滿滿當當全是書。又皇帝通宵音律,殿中有劈有專門放羌胡、阮鹹、笙、簫、錦瑟、琴等的地方。

榮祿帶珈珞直接繞過含章殿進了長生殿,送到殿門口,榮祿就笑嘻嘻的躬身告退了。

珈珞狐疑,只提裙踏過門欄,進去見正殿空無一人,不覺有些奇怪。正想着是往哪兒去找,卻被身後伸出的一雙手緊緊攬在懷裏,那人低頭埋在她發間,喃喃道:“好阿糯,我想你了。”

珈珞稍用力掙脫開來,讪笑道:“長樂宮中,琴瑟相和,溫香暖玉在懷,哪裏還會想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

他又将她攬在懷裏,抵在她肩上低聲嗔笑:“阿糯這是醋了?”

“皇後善妒可是大罪,臣妾不敢。”珈珞眼中并無笑意,只也不再推開他,“太後傳了英國公嫡孫女入鳳儀宮相伴,皇上得空去瞧瞧。各地采選的淑女已經到了長安,如今都歇在洛神宮,由尚儀嬷嬷調↑教,皇上有心了,可以去看看,臣妾瞧着有幾個不錯的。”

蕭延陵卻猛收手臂,勒得她腰間酸疼,珈珞不由自主的嘤咛一聲,面色潮紅。她擡眸瞪他,卻見他眼中亦是毫無笑意,心下酸澀,驀地別開頭去。

“阿糯,”他扳過她的臉,無奈道:“選秀的事……不得不為之,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我也好受不到哪去,可是……”

珈珞幽幽笑道:“我都懂。”

他不再說話,只伏在她肩上低低喘息,輕聲道:“甄韞已經開了藥方,酒罂古柯茶朕已經三日未用,瞧着是好些了。”

“那就好。”她心中越發酸澀。皇權不穩,後黨專橫,他又身受瘾毒之苦,她若再不體諒着些,他的日子可真是越發艱難了。珈珞緊緊抱着他,低聲細語:“不論多麽難,我都在你身邊,再難我們都會度過的。”

他低低一笑,附身吻在她水涼的唇上。一時間,裂帛聲裏,春意漸濃。

第六回合(上)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三月三,上巳節,帝王賜宴曲江池。

曲江池位于曲江園中,曲江園,則在長安城東南方九公裏處的曲江村。曲江園原為天然池沼,岸邊林木繁茂,花卉盛開,煙明水媚,景色十分秀麗。因有曲折多姿的水域,故名曰曲江。每年三月,上自帝王,下至士庶,都來到曲江池畔杏林邊舉行宴會活動。皇帝宮妃們在紫雲樓擺宴,三品以上官員在近旁的亭臺設宴,翰林學士們則被特允在彩舟上暢飲,一般士庶就只能在花間草叢得到一席之地。

自世祖皇帝起,每年上巳節,都會在曲江園賜宴群臣。太極初年,帝王新立後,這一年的曲江宴更是盛況空前。

卯時末,帝王鹵薄出皇城,往曲江園迤逦而去。朱雀街兩旁,黎民黔首伏地跪拜金辂上的帝王後妃。在這烏壓壓的一地人裏,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裏,有兩道瘦小的身影,皆是帶着豹紋錦繡帽、上穿鴨青色窄袖袍、下着玄青色條紋褲。

細細瞧去,正是陳家雁初和長寧郡主蕭殊微。此刻兩人皆是胡人打扮,不同的是,蕭殊微腰間別了一把一尺許的彎刀,見那不見首尾的帝王儀仗,像烏龜一樣慢慢爬過,殊微略不耐煩:“這還得跪多久?”

雁初搖頭,皺着眉,哭喪着一張白淨的小臉:“早知道就不在這等了,誰知道帝王儀仗竟然這麽慢……比蝸牛還慢。”

蕭殊微撇嘴:“不知道哪個神經病定下的這套儀仗,他都死了千兒八百年了,卻害得後人子孫受罪……這作孽。”

雁初:“……”她雖平素裏直言直語,但還是達不到蕭殊微這般境界,不得不讓人佩服。

殊微左右瞧了瞧,小聲嘀咕道:“左右沒人看着,咱倆溜吧。”

“不,不大好吧。”雁初有些遲疑,雖然心裏早就躍躍欲試,可是有賊心沒賊膽……

蕭殊微猛地一蹬腿,彎着腰站了起來,拉着她就往一旁的巷子跑去:“有什麽不大好的,反正又不會有人注意……這會大家都在争着看皇後呢……”

拐入巷子裏,兩人長舒一口氣,雁初拍着胸口道:“好險,好險……”

話未說完,就被人冷不丁的從後面捂住了嘴,她來不及大叫,那人又覆上了另一只手,将未來得及喊出口的凄厲呼叫掐死在腹中……回頭瞧去,卻是雁回,不由得皺眉:“二姐,你要吓死我啊!”

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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