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撂牌子賜給公侯之家吧。”

皇後撥弄着手腕上的纏珠镯子,不輕不重的說道:“那采選之事就由母後做主吧。”

庾太後聽着這話,覺得聲兒不對,正要反駁,那邊隔了幾重珠簾的谏官們就不樂意了。門下侍中司馬衡起了身,出言阻道:“采選一事,是為皇家選妾,自是應該由主母主持,哪有婆婆插手的?傳了出去,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庾太後一張老臉氣得通紅,隔着簾子指着司馬衡大罵:“混賬!當堂忤逆哀家,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那司馬衡毫無退縮之意,朗朗說道:“太後此言差異,微臣身為門下省主官,禀先帝祖制,掌規諷過失、谏谕得失,便是聖上,”他抱拳拱手,“若是有錯,為人臣子,自當盡職力谏。太後将忤逆的罪名安在臣頭上,臣無可辯駁,臣只知道,臣所做之事,皆是秉承祖制,若是臣今日所做之事有忤逆之嫌,請老太後于太廟批判先帝。”

甘露殿裏靜得風過可聞。

皇帝阖眼靠在禦座上,擺明了一副丢臉就丢朕不擔心的模樣,皇後卻是一手支頤斜靠椅背,對外界的事全然不聞。

庾太後的手放在嵌琉璃的美人靠椅扶手上,湛藍的琉璃映襯着那雙保養的白嫩細致的玉手上的青筋,兩相映襯,更能顯出主人此刻內心的憤恨。

須臾,皇帝才睜開眼,朝榮祿示意一眼,榮祿會意,忙狗腿子一般跑到偏殿口宣淑女觐見。

十五人一組,自西側輕聲步入,在禦座前三尺遠的地站定了,低着頭,那滿頭珠翠累累碩碩的,瞧着顫顫巍巍的,相當好看。

皇帝瞧着眼花,朝一旁的皇後笑道:“辛苦皇後把關了。“

正一副事不關己悠哉品茶的陳皇後抖了抖手,回以“極其溫柔”的笑容,清了清嗓子,朝下面站着的一溜花骨朵們和藹可親的說道:“都別拘束,坐着吧。”

一溜椅子搬上來,有七八個不敢坐的,直愣愣的站着。

皇後笑了笑:“違旨的就撂牌子吧。”

衆人面面相觑,這還沒開始呢,就刷下了一半?

皇後随和,剩下的那些也就放松了些。聽着皇後問最西邊的那個姑娘話:“可曾念過書?”

那姑娘謹慎的起身行禮,随後道:“回主子,只曉得幾個字。”

“喲,這可不好,”皇後皺了眉:“僅僅曉得幾個字,如何伺候得了皇上?難不成皇上開口說個‘月是故鄉明’,你回頭來一句,皇上的故鄉就是宮裏,哪個十五的月亮不都一樣明麽?”

姑娘臉一白,幾乎要哭出來。

“好了,撂牌子吧,下個。”皇後和藹可親的朝那姑娘笑笑:“可認得字?”

有個前車之鑒,這個回答謹慎多了:“只粗讀了四書五經。”

皇後略略點頭:“那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你向往不向往?”

姑娘臉一紅,扭捏着:“自是,自是向往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

“這可不成,”皇後又說了,“帝王之愛,澤皮衆生,豈可給與一人,得了,撂牌子吧。”

皇帝皺着眉瞧了一眼正興致頗高的皇後。

庾太後猛地一拍椅背,霍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指着皇後就罵:“皇後,你身為六宮之首,乃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哪有大家嫡妻為夫君納妾的時候挑三揀四的?如你這般,倒也不需要采選了,阖宮只留皇後一人,可好?!”

珈珞冷哼一聲,不答話,只慢悠悠摩擦着手腕上的纏珠镯子。

她這般無動于衷,庾太後瞧着,越發的火大:“陳珈珞!”這廂是今兒個被氣得夠嗆,全然不在乎什麽顏面不顏面了,反正她是太後,“你眼裏還有沒有哀家這個太後?”

“母後,”皇帝皺眉站了起來,随即整個殿裏沒一人敢坐着。皇帝朝太後拱了拱手,道:“今兒本不是采選的好日子,但兒臣聽母後的話将采選的事放在了今日。如今母後又三番四次的阻撓,可是有意為難兒臣?兒臣雖不才,也好歹是一國之君,母後就算再不把兒臣放在眼裏,也好歹顧念着帝王的尊嚴吧。”

皇帝這一番話說得委實是太重了,哪怕是庾太後,此番在百官面前也有些吃不消。她難以置信的盯着皇帝,痛心疾首道:“皇帝,哀家雖非你的生母,但打小将你養大,比親生母子還要親上幾分,如今,你竟然說這誅心的話!罷了罷了,”她扶着蘇麻的手臂慢慢坐下,身心疲憊的說道:“是哀家太高估這母子情了,你是皇帝,哪裏還需顧忌這‘孝’字?”

這話一說,以中書令謝恭仁為首的幾位老臣,直跪地大呼皇帝不孝:“蕭梁孝道,今還在乎?”

皇帝氣得渾身發抖,直嚷着:“将謝恭仁給朕拉下去!”

“朝綱不振啊!竟容不下忠臣!”

随即,又有多人跪下。

“混賬!”皇帝面色蒼白,雙手握拳,恨不得立刻将這些人拖出去砍了,然而,他不能。

珈珞慢慢走到皇帝身邊,反握住他的手,輕輕搖頭。

皇帝嘆了口氣,無力的坐下。

庾太後眼中露出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哼,跟哀家鬥,還太嫩了!

珈珞走到太後身邊,揖手行了個禮,恭聲問道:“母後,不知臣妾可否問些話?”

庾太後不知她意欲為何,只得點頭應下。

“謝公說,百行孝為先,而于禮有不孝者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窮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敢問母後,母後說皇上不孝,不孝在何處?”

庾太後哼了一聲,不屑于回答。

“那謝公以為呢?”

謝恭仁底氣十足的說道:“不敬先輩。”

“謝公說的很對,不敬先輩。”她眸色越發冷厲,“可皇帝不敬先輩早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今日今時再提出,有何意義?”

謝恭仁大罵:“你大膽!”

“本宮不過實話實說罷了,”珈珞微微一笑,說道:“聖上不敬先輩之事歷歷可數:其一,不敬嫡母。其二,不敬生母。其三,不敬先帝。諸位公卿自可思量一番,今日聖上不過是不敬庶母罷了,諸位又何須聲讨?”

這……

一句庶母擊得庾太後幾乎要跳起來,而底下一衆臣工卻是傻了眼。先帝、嫡母先皇後、生母先帝沈昭儀……

門下侍中司馬衡抖着嗓子問道:“請皇後示下。”

珈珞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那重重珠簾前,“歷來但凡新帝登基,都是尊先帝皇後為太後,而今聖上親政多年,孝賢皇後仍未追封,是為不敬嫡母;而先帝沈昭儀,乃是今上的生母,生母之大,要大的過養母,如今養母為太後,生母卻孤零零的葬在帝王陵寝外,形單影只,是為不孝生母;先帝崩時未留遺旨尊庾貴妃為太後,而今……”她轉身朝早已目瞪口呆的庾太後溫然笑笑:“聖上是否是不敬先帝呢?”

皇帝強忍住內心的笑意,滿臉愧疚的站起身來:“朕,實在是不配為人子。榮祿,傳朕旨意……”

“不可!”庾太後再拍扶手,怒得一張精致的臉毫無血色,指着皇後怒道:“妖女,你少在這裏妖言惑衆!”

這話就不對了,人家皇後分析的确實是在理,怎的就妖言惑衆了?難不成太後這老婆子瞧不起他們這群大臣的智商?

尚書令魏思謙不滿道:“老太後這話就不在理了,歷來尊封先帝皇後和新帝生母都是祖法規制的,太後老主子怎可違背?”

南诏世子邏盛炎奇怪道:“按照剛才皇後娘娘說的,本殿下要是沒記錯的話,庾太後不應該尊為太妃嗎?”

後黨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卻一句挑刺的話也說不出來。

皇後又笑道:“母後說聖上不盡孝道,如今聖上要行孝事,母後又橫加阻攔,這是何意?”

“蘇麻,回宮!”庾太後甩袖憤然離去。

“母後,”皇後卻在她身後跪了下來:“母後就這樣回宮,豈不是讓天下人指着聖上的脊梁骨罵聖上為人子卻不行孝道嗎?還望母後不論如何都要為聖上考慮考慮,萬不可因一己之私亂了天家顏面。”

庾太後這會是有火也發不出了,憤然坐在位子上,鐵青着一張臉。

皇帝為了彰顯自己的孝道,即刻命中書舍人拟旨:尊封孝賢皇後為孝賢皇太後,全谥“孝賢誠正敦穆仁惠太後”,與先帝合葬于帝陵;尊封先帝沈昭儀為淑嘉皇太後,并挑黃道吉日起靈葬于帝陵東側。并稱“太後庾氏待朕恩重如山,仍尊為太後,千秋後葬于帝陵西側”。

末了,皇帝又道:“将旨意昭告天下,朕于望日大朝會下罪己诏。傳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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