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巳節(上) 看殺衛玠,擲果盈車(三……

在系統的提醒下, 郁秋染把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緊接着她聽到花澄雅尾音缱绻的聲音:“這幅畫有什麽問題嗎?”

蘇恬恬躊躇了片刻,見郁秋染沒有說話的意思,就開口向花澄雅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花澄雅剛剛在另一個展廳調整裝飾, 一路看着郁秋染又是幫蘇恬恬搬東西, 又是安慰流淚的她。

結果他一出現,人前立刻假裝冷淡不說話。

他越發肯定這兩個人就是在偷偷談戀愛。

實質郁秋染只是忙着在心裏盤問系統:【怎麽回事?我怎麽會又介入關鍵劇情?】

系統:【蘇恬恬與花澄雅的相遇契機就是“論畫”啊。】

郁秋染回憶了一下:【可原書劇情不是在上巳節當天嗎?】

活動那天花澄雅因為跟家人鬧得不愉快, 避開人群躲在溪邊涼亭裏畫畫, 結果被偶然到來的蘇恬恬撞見。

因蘇恬恬準确地感知到他畫裏隐藏的情緒,才引起了他的關注。

怎麽又突然變成在美術館裏。

系統解釋道:【因為之前劇情已經産生了偏差,才導致後面一系列的變化,這是正常的。目前來看,雖然節奏提前了,但大體還在可控範圍內,您不用擔心。】

郁秋染回過神來,就聽見花澄雅辯駁了蘇恬恬:

“這幅畫是我的作品。按照我母親當年上臺表演的錄像畫下來的。她在這場比賽中拿到了戲曲界最高的榮譽, 意氣風發, 怎麽會難過呢?”

蘇恬恬有些羞愧地小聲說道:“抱歉,花殿下。是我太愛胡思亂想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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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澄雅溫柔地笑了笑:“你言重了。也是我畫藝不精,大概在描畫人物時沒有掌控好筆觸, 才造成了誤解。結果還害得一位這麽可愛的女孩子哭了一場。”

蘇恬恬拼命揮手:“您別這麽說。大家都沒覺得有問題,是我自己少見多怪, 沒學過畫畫還敢開口胡說……”

兩人互相謙讓,氛圍甚是融洽。

花澄雅不動聲色地用餘光瞧了一眼, 發現郁秋染一直面容平靜,表情憂郁,巍然不動。于是他決定再下一劑猛藥。

他那雙帶笑的眼睛, 似有些含情脈脈地對上蘇恬恬:“其實我很欣賞這位同學敢于表達自己的勇氣,你的觀點也挺有趣。正好我這邊忙完了,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吃個下午茶聊一聊嗎?”

蘇恬恬慌亂地擺手。郁秋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阿澄你在做什麽?”

一聲略帶怒氣的聲音傳來。

可這質問并非來自郁秋染,而是來自敖景羿。

郁秋染還在感慨蘇恬恬與男主們的感情線之順利,第一次見面就好感度狂飙,直接發出約會邀請。

結果轉眼就看到敖景羿帶着戰沉朗突然出現。

她暗暗興奮起來。修羅場要來了,她有好戲可看了。

敖景羿走過來,擋在了郁秋染和蘇恬恬前面,對着花澄雅有些不贊同地皺起了眉頭。

花澄雅面對他帶着責怪的眼神,垂下了眼。

而戰沉朗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又開始內疚自閉,站在旁邊不停釋放冷氣,看起來十分唬人。

蘇恬恬察覺到氣氛不對,她有些不安地沖着花澄雅鞠了一躬:“感謝殿下的邀請,可是我班上還有事,我可以先走嗎?”

見她識趣的敖景羿難得給了她一個好臉色:“你回去吧。”

說着他還替花澄雅圓場:“上巳節今年的情況稍有變動,我們一會兒要一起商議點兒事。你別在外面跟人約了,回東宮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花澄雅點了點頭。蘇恬恬慌慌張張地打算離開。

可她走出去幾步,又偷偷回頭看了郁秋染一眼。

郁秋染正滿心遺憾沒看到大熱鬧,見正主望過來,因自己幸災樂禍而感到心虛的她,條件反射地沖蘇恬恬露出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微笑。

蘇恬恬紅着臉,像小兔子一樣蹦跶着飛速消失在大廳門口。

敖景羿臉又黑了,戰沉朗冷氣飕飕地冒,花澄雅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郁秋染回過神來心中一驚。大意了,她不該笑的,讓這三人誤會就不好了。她是想看熱鬧,可不想成為熱鬧的主角。

可對面三人沒有說什麽。

敖景羿跟花澄雅并排走着,率先出了大廳。

郁秋染和戰沉朗結伴,隔了段距離跟在後面。

路上,敖景羿問花澄雅:“阿澄,你剛剛想做什麽?”

花澄雅頓了頓:“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他的為人,看看他會有什麽反應,以及他對那個女孩兒到底是什麽感情。”

敖景羿嘆了口氣:“有些東西是不能拿來試探的。你如果觸碰了底線,之後就沒辦法和阿染做朋友了。”

花澄雅沉默了一會兒:“可你不會覺得不安嗎?跟一個沒有任何破綻的人做朋友。萬一他不是真心喜歡那個女孩兒,只是蒙蔽你們呢?”

敖景羿有些吃驚:“沒有破綻?你說阿染嗎?這家夥懶散又心軟,明明渾身都是破綻啊。你仔細想想,其實他從沒有掩蓋過自己喜歡蘇恬恬。”

像他們這種身份,尤其是郁秋染這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跟一個普通甚至貧困家庭的女孩子談戀愛,就是在人為地給自己制造弱點和把柄,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可郁秋染從沒有在人前掩飾過對蘇恬恬的偏愛,阿澄怎麽還會懷疑他的真心呢?

敖景羿雖然不喜歡蘇恬恬沒有自知之明地纏着郁秋染,完全不顧忌她會給郁秋染帶來多少麻煩。但作為朋友,他再不情願,還是要尊重郁秋染自己的選擇。

他長吐一口氣,拍了拍花澄雅的肩膀:“阿澄,我知道你性格謹慎,但你應該相信我和阿朗看人的眼光。阿染真的是個值得相交的朋友。”

所以千萬不要拿朋友心儀的人當試探的工具,否則不管事情結果如何,最後都會成為郁秋染和花澄雅關系中難以消除的芥蒂。

花澄雅沉默不語。

敖景羿勸他:“你放下偏見,別鑽牛角尖,就能看清他真正的為人了。我相信你肯定會喜歡他的。”

郁秋染看着敖景羿面色凝重地帶花澄雅走了出去,特意放慢了腳步,給前面兩位“男主”留出“切磋”的空間。

她就知道這事兒沒完,可惜她為了避免引火上身,不能貿貿然插|進去看熱鬧。

所以她遠遠地綴着後面,也跟戰成朗說起了小話。

她看着對方冷冰冰的臉色,有些納悶:“阿朗,又發生什麽了?”讓他如此愧疚,甚至還帶着幾分如臨大敵的感覺。嗯?是她的錯覺嗎?

戰沉朗神色有些僵硬地回答道:“蘇恬恬托我給你送點心,被阿澄看到了。”所以花澄雅才最終确定了目标,并在今天企圖出手。

郁秋染覺得自己明白了。難怪她今天看花澄雅對蘇恬恬發出邀請時,視線若有若無地飄過來打量她。

看來男嘉賓三號也陰差陽錯地把她當成了假想敵。

郁秋染有些無奈,不過她還是安慰戰沉朗:“沒關系,我已經告訴蘇恬恬讓她以後不必再送點心了。太麻煩你,而且沒什麽要緊的名頭,被人看到了确實容易産生誤會。”

聽到這話,戰沉朗偷偷地瞅了她幾眼。

他想到郁秋染剛才對離開的蘇恬恬露出安撫的閃亮笑容,前腳無聲撩撥,讓對方心慌意亂地害羞;後腳就說沒有名分一把推開對方,不讓蘇恬恬再送點心。

貓抓老鼠,獅撲兔子,扒拉兩下摁住,放開任由對方跑幾步,再撲過去逮住,直至對方死心塌地徹底喪失反抗念頭。

阿染,深谙貓科動物的捕獵之道。他幾次三番地拖了阿染的後腿,她都沒有表示,會不會也是在養肥他。

雖然知道作為朋友,郁秋染應該不至于對他出手,但戰沉朗還是有些緊張。

郁秋染只以為戰沉朗是在因為此事造成了花澄雅對她産生誤解而愧疚。

她自覺很寬容地原諒了對方,說道:“這件事我不介意。”

她甚至想明白了戰沉朗為什麽還會有一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感。畢竟新出來的情敵花澄雅,溫柔體貼知情知趣,跟女孩子們很能談得來,确實是個勁敵。

想到這兒,她又安慰道:“你也別太苦惱,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

比如蘇恬恬無論如何,一定會跟他們命運般的相遇。

“還是那句話,大家都是兄弟,堂堂正正,公平競争即可。”

所以戰沉朗能不能不要再緊張和愧疚了,他身上因為情緒波動飛速飙出的冷氣,都快把旁邊的她凍得打噴嚏了。

戰沉朗再度偷瞄,看着郁秋染平靜的臉色。

阿染誤解後說着“公平競争 ”,實質卻将其放在“命中注定”的前提下,明顯是在宣告她無所畏懼,對蘇恬恬勢在必得。

戰沉朗糾結了片刻。身為朋友,他能理解郁秋染的難處,并且應該無條件地支持她。可作為一個有道德感的正直公民,他又确實無法贊同郁秋染這種騙婚的行為。

而且她手段如此高明,若即若離地玩弄着一個純潔女孩的心。

他很想勸一勸郁秋染不要這麽做,但又覺得自己想不出什麽更好的替代方案幫助她,最終只能沮喪地答道:“嗯。”

郁秋染分析着他面上的微表情,一時有些莫名其妙。

沮喪她可以理解,畢竟情敵又多了一個。

但譴責是怎麽回事?戰沉朗究竟為什麽,要用仿佛看着渣男的眼神望向她?

四人在東宮花園吃了一個平平淡淡的下午茶,分配好了明天上巳節的任務。

他們要跟校董事會一起參加“祓禊”儀式。

這個儀式中,學院會精心挑選出來一部分同學,例如風雲榜上的,再例如成績異常突出或該學年內對學院有突出貢獻的,一共有三百人。

這三百人将由董事會和東芒會親自行“祓禊禮”,為他們點水祝福,以表特殊的榮譽。

至于其他同學,則由班主任帶領完成儀式。

因為到時候人員衆多,所以東芒會四人會暫時分開行動,在不同的高臺區域,負責自己的那部分人。

敖景羿把任務分派好,又提起了另一件事:“對了,今年還有一個變動。因為要放到外網宣傳,所以下午自由活動時間,校方希望有能力的社團可以出一些有趣的展臺,增添過節氣氛。”

雖說不強求,但東芒會作為校內各方面都排行第一的組織,肯定是要起到表率作用的。

敖景羿詢問花澄雅:“阿澄,這件事就交給你如何?我們也不用弄得太複雜。你的庫房裏不是有很多你自己做的華夏華服嗎,或許你可以挑一套穿上,布個景,做個靜态展示?”

這事确實不難,花澄雅爽快地同意了。

敖景羿思忖片刻,覺得可以借此多給他一些了解郁秋染的機會。

于是他視線掃過來,對着悠哉悠哉喝茶的郁秋染:“阿澄一個人不好撐場子,阿染你跟他一起吧。兩個人展臺更好看些。”

郁秋染愣了一下,看着花澄雅似笑非笑的眼神,應承下來。

第二天,上巳節活動開始了。

郁秋染依照安排來到河邊。

河岸兩邊每隔一段距離,依次搭建起寬闊的,可同時容乃幾十人的高臺,這是校董事會和東芒會成員舉行儀式的地方。

董事會的高臺上,伫立着繡有神夏九州學院校徽的旗幟。

東芒會成員高臺上的旗面,繡的則是各家青龍(敖)、白虎(郁)、朱雀(花)、玄武(戰)抽象化之後的家徽紋樣。

郁家和戰家在河的這邊,敖家和花家在河的對岸。

郁秋染找到自家的高臺走上去,向着河岸對面望去。河面遼闊,她只能看到對面高臺上敖景羿和花澄雅小小的人影。

祈福儀式開始了。

郁秋染用長長的柳條蘸取清澈的河水,象征性地在排着隊,依次來到她面前的同學們身上灑一下。

然後接過他們送來的香草或香囊。

郁媛也被分到了她這一組。對方上來之後神色溫婉恭敬地對她低下頭,遞上香草,似乎對之前兩人之間的不愉快已經全然釋懷。

覺得自己這樣仿佛成了托着淨瓶的菩薩,郁秋染敷衍地用柳條在她身上點了一下,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校報記者拍下了郁家前後兩任代表久違的同框照片。

郁秋染動作機械重複地為大家祝福完,吩咐了今天輔助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請他們幫她把香囊之類的禮物收起來送回東宮。

她自己則輕裝上陣,溜下高臺想去河邊看看熱鬧。

她下臺之前,特意又遠眺了一眼,發現跟她同岸的戰沉朗已經不見了,對岸的高臺上,敖景羿和花澄雅似乎也早已完成離場。

她決定邊玩邊找找他們。

郁秋染在河邊溜達了一小段距離,看着有的班級還在舉行儀式,而有的班級已經四散開來。

大家三三兩兩地結伴玩耍,見到她後,都露出了激動又忐忑的神情,偷偷摸摸又明目張膽地跟上她。

但因為沒人上前打擾,所以郁秋染也沒在意。

她正轉悠着,突然聽到敖景羿叫她:“阿染,這邊。”

她回頭看到不遠處,敖景羿和花澄雅正站在一起。

而且兩人都換了一身衣服。

花澄雅早上穿的是一襲重紫色的華服,層層疊疊堆起來,金線銀線在衣袍上交織,雍容華貴。最外層的大氅甚至做成了長拖尾。

結果現在他換了一身淡青素色的魏晉風廣袖長袍,下擺只到腳踝,可以看到他腳上蹬着的木屐。

雖然這身也很清雅飄逸,但是跟對方日常多穿華麗之色,走起路來衣角翻飛的風格似乎有點區別。

敖景羿也跟平日裏的風格大相徑庭。

他作為學院的代表,郁秋染見他永遠穿的都是板正威嚴的正裝,從沒見過他穿得如此狂野。

敖景羿裏面套了件低領的黑背心,外面搭一件迷彩短夾克,下身軍裝褲,腳蹬馬丁靴。整個人顯得挺拔又銳利,像一把出鞘的劍。

連他耳廓上的耳骨夾,也由早上嵌祖母綠的青龍紋樣,變成了只鑲了一顆小小黑鑽的尖銳幾何形。

郁秋染走過去,有點疑惑地發問:“我們還要再換一身衣服嗎?怎麽沒提前說?”

她身上還是自己一貫以來的風格,頂多因為要參加活動,穿了更繁瑣一點的,歐洲中世紀宮廷風小王子禮服套裝。

敖景羿看了一眼花澄雅,咳了一聲:“我一會兒可能要去放風筝,穿得利落一點方便行動。”

花澄雅則氣質出塵地一笑:“我要去準備曲水流觞,穿這個應景。”

雖然覺得哪裏不太對,但他們的理由勉強說得過去,郁秋染便沒有再多問。

三人沿着河岸觀景,走了一會兒,身後扭扭捏捏聚集在一起,跟着他們的人越來越多。

當他們抵達離河岸最近的高樓建築群——藝術樓園區圍牆下時,一位眼神清澈,神情自信的高個子女生攔住了郁秋染。

她大大方方地遞出自己的香囊:“郁殿下,我很喜歡您,您可以收下我的香囊嗎?”

郁秋染面帶微笑,從善如流地接了下來。

這是今天的活動之一,大家可以向自己崇拜或喜歡的人,無論是同學、朋友、老師、戀人等贈送香囊香草,或邀請他們一起來吃自己準備的食物。

她剛剛在高臺上收到了很多,一套微笑并道謝的流程已經相當熟練了。

那女生也沒有糾纏,見她接下後,很開心地走了。

郁秋染沒有發現随着她當衆收下第一個香囊,周圍的人群仿佛跟解除了封印一般,逐漸躁動起來。

她只擡頭發現,原本站在她身邊的敖景羿和花澄雅已經遠遠退開,離她有三米遠了。

她這才驚覺事情有點不對。

周圍原本離他們比較遠的圍觀人群,正保持着一致的步伐,一步一步緩緩逼近。

見郁秋染環顧她們,衆人的眼中逐漸閃起綠光。

郁秋染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這時,敖景羿打破沉默。他表情嚴肅地對郁秋染說:“阿染,我先行一步。”

說完,他向上一躍,利索地攀住藝術園區的圍牆,潇灑一蹬翻上牆頭。他筆直地站在高高的牆上,沖郁秋染又揮了下手,敏捷利落地踩着狹窄的牆頭迅速向遠處奔跑。

然後幾個閃現,從這個牆頭跳到另一個牆頭,再躍上屋頂,由低到高,像風筝一樣在空中跑酷,直至在重疊的屋脊中消失不見。

尖叫着企圖追趕他的人群無奈地停下來,又轉頭盯住了郁秋染和花澄雅。

面對她們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目光,郁秋染深覺不安,她沖着離她越來越遠的花澄雅示意:“那個,花殿……”你是有經驗的人,倒是拿出個主意來啊。

可花澄雅微微一笑,沒有等她說完,就十分風雅地微微垂頭,雙手置于眉前,對着她和衆人行了個拜禮:“諸位,我也先行一步。”

說着,他往後挪了一步。木屐的齒與青石板路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鞋底的木齒“咔咔咔”縮了進去,露出了它原本包裹着的輪子。

花澄雅輕巧地一蹬,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身姿輕盈,衣袂翩然,宛如仙人一般眨眼閃出去幾米遠。

郁秋染眼睜睜看着他順利突圍,在錯綜複雜的長廊中儀态優美,速度極快地繞暈了追趕他的人群,飄出去,融入淡青色的牆角不見了。

現在,被人群重重包裹的,就只剩下郁秋染。

郁秋染後退半步,看着對她虎視眈眈的人群,深感不妙。

衆人緊緊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她望着大家,一步一步後退。

就在她即将背靠圍牆,無路可退之時,有類似車輪滾動的“骨碌碌”聲傳來。

衆人下意識地轉頭看去,一道黑影裹挾着旋風從她們眼前掠過。

而已經被逼到牆下的郁秋染,只覺得自己被人一把抄起,迅速卻又輕柔地放進一個地方。

直到她被人推着飛速前進起來,她才有些發懵地察覺到自己好像坐進了一個成|人|版的超大號嬰兒車裏。

嬰兒車很寬敞,她甚至可以盤腿坐在裏面。

她感受着耳邊呼嘯而過的風,扶着面前的小桌板,探頭向後望去。

推着她極速奔跑的,果然是一直沒見蹤影的戰沉朗。

對方換了一身簡便的運動服,帶着黑色的棒球帽。見她望過來,一邊大步奔跑推着她撤進了藝術園區,一邊表情沉穩地沖她點了點頭。

他們還沒跑出去多遠,圍觀人群就反應過來,一起發出長長的尖叫,表情癫狂地瘋狂追趕上來。

郁秋染探頭看着後面群魔亂舞,恍若喪屍圍城一般的景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認出了“喪屍潮”的最前端,戰鬥在追趕一線的老熟人小艾。

小艾不愧是在體育賽事中拿過世界級獎項的女人。她一邊迅速拉近距離,一邊中氣十足地咆哮:“戰殿下!請您放下郁殿,不然我們要對您不客氣了!”

郁秋染吓得直接縮回來。戰沉朗默默提升了速度,又迅速拉開了距離。

人群追趕了一會兒,見實在難以趕上,就開始破罐破摔地直接投擲香囊:“郁殿,戰殿,你們別跑了!我們只是想送一下親手做的香囊而已。”

戰沉朗推着桃花色的嬰兒車,像個邊跑邊産蛋的老母雞一樣,屁|股後面飄飛着各種小物,從寬敞的青石板路上呼嘯而過,留下一地的香草和各式的香囊。

剛才已經坐回來的郁秋染忍不住又探頭向後看。

發現她露頭的小艾發出一聲高亢的雞叫,又迅速向前丢出兩個香囊,一個重重地砸在戰沉朗挺翹的屁|股上,“biu叽”彈了一下,掉落下去。

一個高速旋轉着從郁秋染的鼻尖前呼過,砸進了草叢間。

小艾,或許你不該拘泥于舉重運動,長跑和擲鉛球都可一試。運動界的未來,必将留下你光輝的姓名!

郁秋染感慨着,被香粉的味道激得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然後她目光緩緩上移,臉一半躲在嬰兒車的帳篷後,與正面無表情看着她,因為她探頭之後人群更加狂熱,從而屁|股遭到更多攻擊的戰沉朗四目相對。

郁秋染在對方平靜的目光中讪讪一笑,手繞過帳篷夠過去,拍了拍戰沉朗推着扶手,肌肉堅實的小臂。

兄弟,靠你了!

她乖乖縮回來,為了增加穩固性,由盤腿換成抱膝坐在了車裏。

戰沉朗再次提速。他們跑到了藝術樓園區內的另一條主幹道上。

後面追趕的人群漸漸變得稀少,不少人扔出香囊後,都捂着肚子停了下來。

這時,已經因為“車速”過快,被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的郁秋染,突然覺得有什麽砸在了自己腿邊。

她定睛一看。原來一些狡猾的“敵人”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經占據了高空位置,填滿了道路兩邊藝術樓的走廊和窗戶。

樓上衆人原本只是觀望,可等看清她乖乖抱膝坐在車裏,都被萌出了一臉血,直接尖叫着高空投下香囊和香草。

郁秋染後仰,透過帳篷和扶手的縫隙,看到戰沉朗頭上已經挂上了好幾朵“小紅花”,甚至還有香囊不斷地落在他身上。

而她自己腳邊也開始堆積“天外飄花”,“天降香囊”。

她在混雜的香味中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随即默默向後伸手,摸到頭頂半敞開的帳篷邊緣,把折疊收起的小棚子拉下來,完全遮住了車裏。

她聽着“車篷”頂部不斷有香囊掉落的聲音,心中跟戰沉朗道歉。

對不起了兄弟,不是她不願同甘共苦。

而是在經歷了“看殺衛玠”後,再來一出“擲果盈車”,她這“病弱”的身體實在受不起!

戰沉朗推着郁秋染七拐八繞,在飙過主幹道,“飛”過長廊,鑽過地下通道後,終于甩開了所有的人群。

這下|體力強悍如戰沉朗,也已經累得夠嗆了。

一路被帶飛,在車篷裏又梳好發型,頭發絲兒一絲不亂的郁秋染從車上下來,摘下車絆上挂着的嬰兒水杯遞給他:“你們這又是何必?早點告訴我,讓我有所防範不就好了。”

她已經反應過來,這種情況,只要她不接第一個人的,就是默認不會收香囊了。

戰沉朗喘着氣:“是阿澄……但是阿羿……”

郁秋染揮揮手,示意他不用說了歇口氣,自己已經懂了。

應該是花澄雅想捉弄她。敖景羿覺得這是一個開始表示親近的信號,不好掃了花澄雅的興致。

但又擔心她應付不了這瘋狂送禮的場面,所以囑咐戰沉朗來給她救場。

她看着淺粉色的超大號嬰兒車,才發現車蓬外面還畫了簡筆桃花,忍不住問道:“這是你做的?”

戰沉朗擦了把汗,點頭:“阿羿跟我說你喜歡坐在小車上被人推着走,我就連夜趕制出來了。”

郁秋染臉黑了下來,不就是那晚在泳池旁坑他做了一回苦力,敖景羿都給戰沉朗傳授些什麽奇怪的東西!

為什麽他們總能在奇奇怪怪的角度給她增加社死經歷!

可她看着眼神亮晶晶,一臉求表揚的戰沉朗,頓了頓,勉為其難地說道:“車不錯,堅固,墊子軟,平穩不颠簸。”

終于不是給阿染幫倒忙了!戰沉朗快樂地帶着郁秋染上了藝術園區最高的那棟樓。

在電梯抵達頂層後,他們用徽章對着按鈕識別了一下,又向上到了旁人不知道的秘密基地——天臺。

郁秋染走出去,看到天臺上已經搭起了漂亮的遮陽棚,棚下有巨大的環形水池,池中有假山石和花草,以及仿真的彎曲河道。

花澄雅正坐在大幾案後,準備好一小碟一小碟的吃食、點心和小杯的茶飲,然後将其放入“河道”,順着水緩緩漂浮流動。

顯然,東芒會成員要在天臺上,來一個空中曲水流觞。

正在擺棋盤的敖景羿看到兩人出了電梯,有點心虛地笑着打了個招呼。

花澄雅也擡頭望過來:“玩得開心嗎?”

郁秋染哼了一聲:“我玩得是挺開心,但我覺得你們看戲更開心。”

敖景羿咳了一聲。

看在他找了戰沉朗幫她救場的份上,郁秋染決定先放他一馬。

她看着花澄雅利落地切開一個大西瓜,插上勺給戰沉朗遞了過去。

另一半則切出小塊,放在小碟子裏插上牙簽遞給她。

她吃了一口,覺得還是有些生氣,于是半是稱贊半是攻擊地刺了對方一句:“花殿似乎不喜歡廚藝,可你的刀工明明很不錯。”

不光西瓜切得好看又勻稱,郁秋染看着他正在為曲水流觞片的生魚。

花澄雅一刀切下來,魚片薄如蟬翼,晶瑩剔透,放進水晶碟裏置于流水中,恍若無物。片魚要達到這種程度,非常難。

花澄雅動作一頓,但知道此事他确實有些理虧,故而沒說什麽。

敖景羿趕緊打圓場:“阿染,棋盤擺好了,你要來跟我下棋嗎?”

郁秋染吃完一小碟西瓜,揮了揮手:“不了,我陪花殿擺盤吧。”

圍棋也是她為數不多沒有點亮的技能之一,所以她寧願選擇廚藝。

雖然一進廚房就炸,但擺盤她還是可以做的。

戰沉朗抱着半個大西瓜,一邊用勺挖着吃,一邊跟敖景羿對弈。

郁秋染則在花澄雅身邊落座,幫他搭配宴飲的菜色,還時不時地光明正大“偷吃”一口。

花澄雅默默觀察,見她審美不錯,幹活也利落。

已經鬧脾氣式地捉弄了對方一場了,敖景羿也一直勸他。花澄雅垂下眼,倒了一小杯清茶遞過去。

然後他端起自己面前的茶:“阿澄?”

郁秋染見狀挑了挑眉毛,端起他送來的茶:“阿染。”

兩人相視一笑,共飲茶水。

如此算是冰釋前嫌,以後就要作為朋友摸索着相處了。

四人在天臺上正熱熱鬧鬧地玩着吃着,突然聽到樓下有一個男生(A)的聲音傳來:“你看到今天郁秋染被人追的樣子沒?那坐的是什麽啊?笑死人了!”

另一個男生(B)附和着,語氣不屑:“他不就是一個小白臉兒。可女生們還偏吃他那一套,在論壇上嚷嚷什麽衛玠潘安,娃娃寶寶的。”

兩人語氣憤慨地說了幾句,A開始為郁媛打抱不平:“我今天看着媛學姐對小白臉兒低頭,他還一副很不屑的樣子,狂什麽狂!”

B很是贊同:“媛學姐在校內有十年了,他一來就使手段打壓學姐,陰險小人,根本不配進東芒會。”

她當是什麽呢,原來是郁媛的擁簇者。看來郁媛背地裏開始走綠茶小白花賣慘路線了,郁秋染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地笑了笑。

敖景羿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而下面的人還在不知死活地繼續胡扯,甚至扯到了花澄雅身上。

“男”配她成了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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