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未婚妻 其實阿染的秘密我早已經知道了……
敖景羿在熱帶叢林中七拐八繞, 終于走到一個相對開闊的地帶,看到了小溪。
而且幸運的是溪邊恰好有人,或許可以為他指點方向。
他快步向着溪邊的人影走去。
走得近了, 他發現這是一位身材纖細的少女, 背影窈窕,穿着很随意, 在用腳撩着溪水玩耍。他不免有些疑惑, 在萬象園裏,服務人員可以這樣悠閑嗎?
感覺有點沒規矩,回頭或許可以提醒一下阿染,要加緊內宅人員的培訓。
他這樣想着,終于走到了植物叢林的邊緣。
他撥開植被擋在眼前的寬大葉子,不由得瞳孔一縮。
因為枝葉的縫隙影影綽綽,他直到現在才看得分明,溪邊少女的短發, 發型跟郁秋染一模一樣。
他猛然停下腳步, 看着少女雙手向後撐在她坐的石頭,整個人以一種慵懶放松的後仰姿态望着天空。
阿染也很喜歡這樣坐。
他又呆呆地看着少女從旁邊拿起一個雞蛋,先磕一下,然後用手碾着在托盤裏滾動, 将雞蛋殼滾得更碎,才開始從中間往兩頭剝。
阿染剝蛋殼也是這樣與衆不同的步驟。
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 在混亂的思緒中出聲問道:“請問……”
郁秋染聽出了他的聲音。
她顧不得分析敖景羿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只一邊猛喝水壓下噎住她的雞蛋,一邊催系統趕緊給她發動“變臉花旦”。
聽到系統說使用成功後, 她長舒一口氣,轉過身,一手拿着啃了一半的雞蛋, 一手淡定地掀開一秒長出來的,比她人還長的,像幕簾一樣擋住她臉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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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看見敖景羿“嗷——”的一聲跳着起飛,光速後退着消失在了叢林裏。
哎呀,每次看到他受到驚吓的模樣,都會覺得很可愛呢。
郁秋染轉回來,對着清澈的溪水照了一下。她自己還不知道這張卡到底是什麽效果。
結果等她看清水面映出的臉,也“biu”的一下直接原地彈跳,在空中飛起,手中的雞蛋“bia叽”甩了出去。
她在心中對系統咆哮:【你給我整的這是什麽陰間玩意兒!】
濕漉漉的長發是女鬼必備,這個她沒意見。占據了半張臉的,沒有眼白的漆黑瞳仁,和發青發綠僵冷的膚色也沒問題。
關鍵是……
【我剩下的五官呢!】郁秋染出離的憤怒,【我特麽還要吃飯呢!嘴沒了,你讓我用眼睛吃嗎!】
系統委委屈屈:【女鬼本來就是陰間産物啊。而且這個外觀是随即抽取的,我并不能幹預。】
郁秋染看着旁邊美味的早餐:【那你快給我解掉,敖景羿已經被吓跑了。】
系統:【對不起宿主,我沒有這樣的權限。您的外觀将會于三小時後會自動解除。】
毀滅吧。系統這個坑貨。
心累的郁秋染向後一仰,躺倒在溪邊的大石頭上閉上眼睛。
眼不見心不煩,只要她不看見,就不會覺得餓。
正好鼻子沒了聞不到香味,這算是她唯一的慰藉了!
可就當她在心裏瘋狂吐槽系統時,她再次聽到了敖景羿的聲音:“你——你把阿染怎麽了?”
敖景羿飛奔出去很長一段距離後,見那女鬼沒有追上來,便停下腳步,扶着膝蓋大口喘氣。
他剛才就覺得奇怪,以世家挑選服務人員的嚴格标準,怎麽會有傭人帶路把客人帶丢,還有穿着随意,背着主家自己在溪邊偷懶的事情發生。
現在看來,多半是因為他撞鬼了。
萬象園占地極其廣闊,各式的園子層層嵌套,不同的山川地貌和恢宏的建築衆多,不好管理,阿染一時沒發現這裏的蹊跷也是情有可原……
等等!敖景羿一下站直了。
阿染!
雖然後來撞鬼,但一開始傭人帶他來熱帶植物園是沒有問題的,證明阿染确實在這裏。
可現在這裏一片靜悄悄,他從始至終沒有再見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阿染去哪兒了?
他想起自己一開始看到女鬼的背影時,覺得她很像女版的郁秋染。是他叫住對方後,女鬼才突然顯現原型。
他記得有的鬼故事裏提到,鬼如果吃了人,便能偷走他的模樣。
阿染不會被鬼害了吧。敖景羿看着自己跑來的方向。雖然清晨的陽光已經開始慢慢變得明亮,但深深的密林中還是顯得黑黢黢的。
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但他很快調整好自己,深吸一口氣,神色堅毅地重新出發了。
太陽越升越高,他不知道女鬼還會停留多久。在對方消失前,他必須試着把阿染救出來!
他怎麽又回來了。
郁秋染再度聽到敖景羿的聲音,慢吞吞地從大石頭上爬起來看過去。
敖景羿看着溪邊的女鬼緩緩從蜿蜒濃密的長發中探出頭,露出了那張青面獠牙(劃掉)青面大眼的臉,不由得一僵。
他這次離校沒有帶自己的徽章,不然對上女鬼的勝算會更大些。徽章上有阿朗改進的小型激光發射器,雖然只能應急短距離使用,但殺傷力不錯。
敖景羿強行忍住想往後退的欲望,握緊手中的石頭,又重複了一遍:“阿染呢?”
郁秋染看敖景羿站得遠遠的,用樹幹遮掩着他自己,神情僵硬又警惕。像個面對重大威脅,但為了保護什麽,依然強忍着害怕不肯逃跑,背起耳朵龇牙呼嚕的勇敢狗狗。
是因為擔心她,所以即便很怕鬼,也依然折返了嗎?
有點感動的郁秋染笑眯眯地說道:“你找少爺嗎?他不在這裏。”
因為沒有嘴,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腹腔發出的一樣,渾厚低沉。
至少不用擔心因為聲音熟悉暴露身份了,郁秋染在心中努力找這個女鬼外觀的優點寬慰自己。
但在敖景羿看來,對方先是一陣奇怪的臉部肌肉扭動,因為那相貌太過可怖,他甚至無法确定對方是不是在……笑?
然後“女鬼”居然好聲好氣地回答了他。雖然音色不同,但那說話的腔調很熟悉,跟郁秋染簡直一模一樣。
他繼續問道:“你是人是鬼?”
看着他如墨般漆黑的瞳孔圓溜溜的,不安地打量自己,郁秋染不忍心把他吓得太厲害,就實話實說:“我是人。”
敖景羿站在樹後,看見對方被陽光投在地上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開始懷疑,面前的“人”是不是阿染化了特效妝來整蠱他。但看着“女鬼”苗條的身形,又确實是女性無疑。
他直接開口突擊發問:“阿染,是不是你?”
郁秋染心中唬了一跳。幸好女鬼外觀完美地遮掩了她的情緒波動。她慢吞吞地回複道:“你又是誰?為什麽男女都分不清楚,還把我認成少爺。”
敖景羿露出狐疑的神色:“你還不承認!你說話的語氣,日常的小動作和小習慣都已經暴露了。”
郁秋染飛速思考,立刻給出了答案:“因為我是少爺從小訂下的未婚妻,我們一起長大,多年相處的夫妻相像很正常吧。”
敖景羿手中的石頭咣當一下掉了。他一臉三觀炸裂的表情:“你說什麽!你是誰的未婚妻?”
郁秋染拼命忍笑:“就是郁秋染少爺的未婚妻呀。”
敖景羿連害怕都顧不得了,他一個箭步從樹後沖出來:“這不可能!”
郁秋染見他目光呆滞陷入混亂,開始發揮自己睜眼說瞎話的技能編故事。
“你看到我現在樣子恐怖,其實是因為我剛施法替少爺擋了災。”
“我是玄真觀第二百三十三代傳人。玄真觀你知道嗎?”郁秋染示意敖景羿往西邊看。
“哦,這裏植物太密看不到,等你一會兒出去,就會發現萬象園最西邊的山上有一座道觀,我就是那裏面的弟子。”
敖景羿忍不住插話:“這跟你是阿染的未婚妻又有什麽關系?”
郁秋染把掉進水裏的頭發撈起來抱好:“當然有關系了。少爺命數不好,多災多難還注定早夭。而我不但是玄門中人,還命硬自帶煞氣。”
“所以我們自小就定了娃娃親,這樣我可以幫他扛過大的劫數,保他平安。”
敖景羿提出質疑:“那你沒關系嗎?你都變成這樣了。”
郁秋染高深莫測地回答道:“這也是玄門修行的一種,你們俗世之人不懂。而且只是短暫變醜,之後會恢複正常長相的。”
因為怕敖景羿會立刻出去找她求證,而她這副尊榮顯然無法見人。郁秋染又給自己打補丁:“少爺現在在玄真觀的陣法內,估計還需要三個小時才能結束。”
敖景羿敏銳地指出漏洞:“他在觀內,那你為什麽會在這兒?而且仆人也帶我來了這裏。”
郁秋染見招拆招:“這裏是經過八卦推算出來的山水風林最佳施法地點,可以協助應災之人快速積攢靈力。仆人帶你來,是因為我暫時承擔了少爺的命數,冥冥之中迷惑了天道和世人。”
敖景羿觀望着“女鬼”,繞着她遠遠踱步。
對方的說辭乍一聽很離譜,但仔細一想似乎又很有道理?
他想起郁秋染入校以來一直風波不斷,小災小病纏身。而且最早認識的時候,郁秋染也确實說過他經受了一次大的意外,從此身體變差了很多。
那應該就是面前這位玄門小姐說的大劫數了吧。
念此,他停下來,有些猶豫地說道:“雖然我可能沒這個資格,但還是想說一聲,謝謝你幫助阿染。”
十分鎮定地坐在石頭上任由他圍觀的郁秋染,見他真的信了,心中差點笑岔氣。
她咳了一聲:“不用謝,這是我該做的。只是擋災之事實屬懸秘。你撞見就算了,出去不要再向別人提起。”
敖景羿想到郁秋染這幾天切斷了與外界的聯系,理解地應下了。
郁秋染看着他認真的模樣,忍笑忍得肚子疼。她又問道:“你找少爺有什麽事嗎?或許我可以替你傳達。”
敖景羿聽着對方略帶笑意的語氣。
阿染私下裏跟這位未婚妻一定很親密,所以玄門小姐才會從習慣到語氣都跟他很相近。
他靜靜地感受着心中突然升起的失落,回複道:“沒什麽,就是想找他一起回學院。既然他有事,我就不打擾了。”
郁秋染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垂頭喪氣的背影消失在密林裏。然後她眨了眨眼,倒在石頭上瘋狂大笑。
【我的天,為什麽阿羿在某些方面異常好騙,他居然真的信了。】
系統:……
有一個太過調皮的宿主,有時候也挺頭疼的。總擔心她滿嘴跑火車,回頭坑到了自己。
直到抵達東宮花園,敖景羿也沒有從這場“奇妙的相遇”中回過神來。
他一整天渾渾噩噩地處理完事情。到了晚上回到卧室,坐在桌子後,才靜下心來打算重新整理思路。
然而一通電話敗壞了他的興致。
是淩女士打來的。
一接通,就聽到對方直接通知他:“仲夏夜舞會的開場舞舞伴我替你找好了,是郁媛。她稍後會去找你。”
這件事簡直比他早上“撞鬼”更加匪夷所思,敖景羿反應了一瞬,問道:“您說什麽?”
淩女士口氣強硬:“不要讓我再重複第二遍。我知道你不喜歡郁媛,但她在學院的時間畢竟比郁秋染多了十年,以前在董事會面前也算有頭有臉。”
“她先一年畢業進入大學,能比郁秋染搶占先機……”
敖景羿語氣冰冷地打斷對方:“十年裏您跟她打過照面,應該也清楚她是個什麽樣的人。您說這話,不心虛嗎?”
淩女士頓了頓:“她是郁家家主多年的養女,很多時候,我們對着外面只需要一個名頭就能行事了。一個空有名聲的蠢貨不是更好控制嗎?我們扶持她,可以從中攫取更多的利益。”
敖景羿勃然大怒:“你這是在侮辱誰!”
仲夏夜舞會是每年畢業季舉辦的大型社交活動。
因為世家子弟有在十八歲就訂婚的慣例,對于年紀恰好卡着這個階段的畢業生們來說,這是一個帶有相親意味的舞會。
所以他們開場舞和終場舞的舞伴選擇具有特定的意義。
如果兩家在私下裏已經早有共識,就會在開場舞直接亮相。亦或是不夠确定,則會在舞會上相互試探,最後在終場舞表明态度。
一般來講,如果這兩場舞都是一起跳過的舞伴,基本是板上釘釘的訂婚對象了。
淩女士十分不滿:“只是跳一場舞,你就覺得受辱了?将來你繼承家業,面對外人,不合意的事多着呢。”
她不容置疑地說道:“一個煙霧彈給她點甜頭而已。只是開場舞,又沒有終場舞,并不算什麽。而且你不是畢業生,大家頂多有點猜測。”
敖景羿還在高二,他确實不必遵循這樣的潛規則。
可郁媛是實實在在的畢業生。而且東芒會成員向來特殊,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過度解讀。
敖景羿絕不能忍受自己的名字和郁媛捆綁在一起。
他冷聲拒絕道:“這件事不可能,您想都不要想。”
淩女士大發雷霆:“你翅膀硬了是吧!如果你不跟郁媛跳舞,我可以保證,你整個舞會都找不到任何舞伴。”
在這樣的大型舞會上,開場和終場,東芒會成員是一定要下場領舞的。
他們往年的舞伴多是家族或親戚裏的堂表姐妹,亦或是近期跟家族合作關系親密的世交夥伴的女兒。
某種意義上,淩女士确實可以放出消息,做到從源頭遏制住他能找到的舞伴。而這樣重要的舞會沒有舞伴,是非常失禮和沒有臉面的事。
敖景羿語氣淡淡:“随您吧。我就是不下場跳舞,也不會比跟郁媛扯上關系更丢臉了。”
淩女士已經重新冷靜下來。
她冷笑一聲:“好啊,既然你不願意好好社交,小美就得替她哥哥承擔責任了。最近範會長家的小公子要辦生日宴,到時候會有很多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小美也該去見見世面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敖景羿這次沒有像以往那樣被她輕易激怒。
他甚至很冷靜地聽着她一會兒功夫給小美安排了不少社交活動。直到她想不出詞停了下來,他才漠然地開口道:“您當然可以繼續拿這招對付我。”
“但如果小美的自閉症病情因為被迫外出而加重,我相信她的舅舅一定也會非常心痛,願意與她感同身受。”
淩女士呼吸一頓。
敖景羿的聲音顯得異常冷酷:“或許您還不知道,敖先生已經把敖家與淩家的合作項目交到了我手上。舅舅性格散漫粗疏,我替他兜了不少底。如果我翻臉,想要中傷他很容易。”
淩女士的嗓音一下子變得尖利:“你瘋了!那是你舅舅!他從小那麽疼愛你!”
敖景羿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不由得蜷縮起來,但他的聲音依然很平穩:“小美難道不是您的女兒嗎?她那麽愛您,您又是怎麽對她的?”
淩女士一時語塞。
敖景羿語氣堅決地說道:“我絕不會跟郁媛跳舞,要擋完我所有的舞伴人選随便您。但如果您再拿小美作筏子,我一定會以牙還牙。”
他語調冷漠:“您最好不要去賭我會不會心軟。我确實不願對舅舅下手,可我說到做到的性格,我相信您很清楚。”
淩女士那邊傳來幾聲粗重的呼吸聲。然後她一言不發,猛然挂斷了電話。
敖景羿聽着話筒裏“嘟——嘟——”的聲音,有些疲憊地垂眼。
淩舅舅是這一代淩家的家主。跟他的妹妹淩女士不一樣,他是個性格親切随和,很疼愛孩子的人。
可他雖然是個善良的好人,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家族領導者。因為他性子軟和,易輕信他人,所以淩家栽了幾次大跟頭,在世家圈子裏的地位每況愈下。
淩舅舅很随遇而安,但淩女士無法忍受。她一力促成淩家與敖家的合作項目,指望淩家能靠着這次合作翻身,讓她揚眉吐氣。
所以拿這個來威脅淩女士非常有效。她雖然不肯承認,但那沉默明顯是已經服軟。
敖景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想起了舅舅胖乎乎的臉龐和慈祥的笑容。
他小時候唯一一次去游樂園,就是舅舅帶他去的。他騎在淩舅舅的脖子上,看着不認識的童話人物跳着舞在人群中歡樂地游走。
那時候的激動與快樂,以及舅舅扶着他的溫暖的大手,他至今清清楚楚地記得。
敖景羿閉了閉眼,猛地抄起桌上的手機摔了出去。
他終究還是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
手機重重地砸在窗戶玻璃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驚動了隔壁的管家。
管家敲門詢問。
敖景羿看着窗戶上蛛網一樣的裂痕映出自己四分五裂的臉,淡聲說道:“進來。”
管家進來後,很快明白了情況:“少爺,您到書房稍坐。我這就安排給您換窗戶。”
敖景羿起身,卻沒有立刻出去。他抱胸站在窗邊,背對管家:“你這次表現很不錯。”
正因為管家一直在幫他掩蓋行程,淩女士那裏得到的大多是假消息。他才能順利地從敖先生那裏接手這個項目,在今天出其不意地壓制淩女士。
管家恭敬地彎了彎腰:“很榮幸為少爺服務。”
年輕而能幹的繼承人已經不滿意上一輩的桎梏,露出獠牙開始搶奪權力,下面的人自然也要有所選擇和取舍。
這樣想着,管家又問道:“少爺,還有一事要向您請示。先生那邊剛才發來通訊,問我您今天在郁家的情況。”
敖景羿凝視着窗外在風中左搖右擺的樹梢:“模糊重點給他彙報。就說我發現阿染是生病在家修養。郁家不想因繼承人生病引起人心動蕩,才封鎖了消息。”
管家鄭重地應下了。
因為早上那個坑爹的女鬼外觀,郁秋染在熱帶叢林裏背背藏藏,浪費了三個小時的時間。
所以她整理資産的收尾工作一下拖到晚上才完成。
等她的車隊駛到東宮花園門口,已經是深夜了。
忙了一天的她示意女仆姐姐們先回別墅區,自己想在寂靜的花園中散散步,透口氣。
她走着走着,突然隐隐聽到一陣悠揚的樂聲,随着風輕輕拂過花朵。
她循聲走去,最後看到玻璃花房裏,敖景羿正坐在那裏垂頭拉着大提琴。
清冷的月光在花房的玻璃屋頂上折射閃耀,将星狀的光芒投射進他沉沉的影子裏。
敖景羿演奏的是《黎明奏鳴曲》。
郁秋染駐足傾聽了片刻。
深沉的夜色裏苦苦期盼着黎明到來的人,用大提琴低沉柔和的音色,在原本活潑而幸福的曲調中注入了悲傷的色彩。
郁秋染看着他隐藏在月色陰影裏的孤獨身影。早上還好好的,一天不見,對方身上明亮的光芒又消失了。
她站在小徑盡頭:【系統,給我來個小號。】
已經被她明裏暗裏diss了一天的系統趕緊抓住機會将功補過。
郁秋染看着手中憑空出現的小號,吹着試了幾下音色,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加入了演奏。
清亮的小號融入奏鳴曲,原本低緩的曲調立刻變得朝氣蓬勃起來。
敖景羿一怔。他擡起頭來,看見“晨曦”帶着燦爛的金色笑意,走過夜晚的薄霧與沉睡的花海,傳達着明亮與輝煌的樂聲,來到了他的身邊。
他不由得随着對方調整了節奏。
兩人合作奏完了這首曲子,從晨光熹微演奏到萬物蘇生,從天邊噴薄而出的紅日,奏到海邊潮汐猛然拍出的澎湃巨浪……
黎明将要到來,它是這樣的熱烈又生機勃勃,令人神往。
演奏完最後一個滾滾的音浪,曲聲漸緩,直至消失。
兩人停下來,相視一笑。
郁秋染率先問道:“阿羿主修的竟然是大提琴嗎?我以為以你的性格,會選擇更張揚一點的樂器呢。”
心情已經放松下來的敖景羿反問道:“就比如你的小號嗎?”
世家子弟要接觸多門樂器,但會有一樣主修,要達到精通,能出去撐場面。
大家通常會選樂器之王鋼琴或樂器皇後小提琴,便于表演。他選了大提琴已經比較少見,沒想到郁秋染選了個更少見的小號。
郁秋染哼了一聲:“見笑,因為家裏太過空曠寂靜,我喜歡這樣明朗嘹亮的樂聲,很振奮人心。”
她摸了摸下巴,有些遺憾地說道:“其實我最早想學的是唢吶,但被人強烈反對,最後才選了小號。”
敖景羿前一句被她逗笑,後一句就想到阻止她學唢吶的,或許就是她那位十分親近的未婚妻。
他有些愣愣地由着郁秋染帶有安慰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被自己突然産生的強烈羨慕和嫉妒之意,吓了一跳。
這天上午,敖景羿前往東宮中心區與其他三人彙合。他們今天要去禮堂現場審核學院樂團,觀看他們為仲夏夜舞會開幕式準備的表演。
可他沒見到郁秋染他們,反而碰上了腳步匆匆的郁媛。
他停下腳步,面色不善。
借着送學生會文件,在這裏等敖景羿的郁媛來到他面前,語氣急切地說道:“殿下,聽說您拒絕當我的舞伴。可我會為您帶來豐厚的利益回報……”
昨天晚上她再次向淩女士打探敖景羿的态度時,被淩女士不屑地通知說之前的約定作廢。
郁媛很不甘心,想要再來勸說敖景羿。
敖景羿神情冷漠:“我以為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可能為你撐場面。”
被明确拒絕的郁媛臉色發白。敖景羿是她翻身計劃裏重要的一環,可看着對方眼中的高傲和不耐,她心中一股怒氣遏不住地向上冒出來。
她尖聲吵嚷道:“是因為郁秋染嗎!你以為她有多好,她就是個騙子!”
她有些惡意地宣揚道:“她有一個秘密瞞着所有人,其實——”
一個小石子淩厲地擦過她的臉,在後面的樹幹上砸出了一個坑洞。
戰沉朗的身影在林中慢慢顯現。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郁媛:“慎言。”
被怒火沖昏了頭的郁媛捂着火|辣辣的臉,稍微冷靜下來。
郁秋染身份的秘密是她最後的王牌,即便是對着十四族叔和淩女士,她都沒有一絲洩露。
因為她知道一旦說出這個秘密,就是徹底得罪了郁爸爸,再無翻身可能了。
不到絕境,她不該使出這個殺手锏。
郁媛驚魂未定地看了敖景羿和戰沉朗一眼,一言不發,表情怨恨地轉身離開了。
花澄雅也從另一個方向走出來。他顯然看到了之前的鬧劇,皺眉問道:“怎麽回事,她要說阿染的什麽秘密?”
戰沉朗有點心慌,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剛才的行為。
幸而敖景羿的注意力和花澄雅的關注點都不在他身上。
敖景羿揉了揉額角,在戰沉朗驚愕的眼神和花澄雅的疑惑中,嗤笑一聲:“她以為自己拿到了阿染的利害把柄,其實阿染的秘密我早已經知道了。”